第17章 ·南宋二(1)

掉书袋

放翁、稼轩，一扫纤艳，不事斧凿，高则高矣，但时时掉书袋，要是一癖。

［刘克庄］

辛弃疾以词名

蔡光陷北，辛弃疾以所业谒之。蔡曰：“诗则未也，他日当以词名。”［本传］

岳珂论辛词

辛稼轩每开宴，必令侍姬歌所作词，特好歌贺新郎，自诵其中警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与“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我狂耳。”顾问坐客何如。既而作永遇乐：“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特置酒招客，合妓按歌自击节，遍问客，必使摘其疵。客逊谢不可，或措一二语不契，又弗答。

相台岳珂年最少，率然对曰：“童子何知，而敢有议，必欲如范希文以千金求严陵记一字之易，则晚进窃有议也。”稼轩促膝使毕其说。珂曰：“前篇豪视一世，独前後二警语差相似，新作微觉用事多耳。”稼轩大喜，谓座客曰：“夫夫也，实中余痼。”乃味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未竟。［古今词话］

辛弃疾为诸贤推服

稼轩与与晦庵、陈同父、刘改之友善，晦庵尝曰：“若朝廷赏罚明，此等人尽可用。”用甫答辛启曰：“经纶事业，股肱王室之心。游戏文章，脍炙士林之口。”改之寄辛词曰：“古岂无人，可以似我，稼轩者谁。”观诸贤之推服如此，则稼轩可知矣。［古今词话］

辛弃疾破阵子

陈亮过稼轩，纵谈天下事，亮夜思幼安素严重，恐为所忌，窃乘其厩马以去。

幼安赋破阵子词寄之，词云：“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怜白发生。”［古今词话］

辛弃疾摸鱼儿

淳熙己亥，幼安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辛赋摸鱼儿一阕，词意颇怨，使在汉唐，宁不贾种豆种桃之祸。闻寿皇见此词颇不悦，然终不加罪，可谓有君人之度。［罗大经］

辛弃疾赋临江仙

稼轩有姬名钱钱，辛年老遗去，赋临江仙与之云：“一自酒情诗兴懒，无裙歌扇阑珊。好天良夜月团团。杜陵真好事，留得一文看。 岁晚人欺程不识，怎教阿堵流连。杨花榆荚任漫天。从今花影下，只看绿苔圆。”［词苑］

刘过诗

辛稼轩帅浙东时，朱晦庵、张南轩为仓宪使。刘改之欲见辛，不纳。二公为之地云：“某日公宴，君可来，门者不纳，但喧争之，必可入。”改之如所教，门下果喧哗。辛问故，门者以告，辛怒甚。二公因言：“改之豪杰也，善赋诗，可试纳之。”改之至，长揖。辛问：“能诗乎。”曰：“能。”时方进羊腰肾羹，遂命赋之。改之曰：“甚寒，顾乞卮酒。”酒罢，乞韵。时饮酒手颤，馀沥流於怀，因以流字为韵。即吟云：“拔毫已付管城子，烂胃曾封关内侯。死後不知身外物，也随尊俎伴风流。”辛大喜，命共尝此羹，终席而去，厚馈焉。席散，南轩邀至公廨，置酒语之曰：“先公一生公忠为国而厄於命，来挽者竟无一章得此意，愿君为发幽潜。”改之即赋一绝云：“背水未成韩信阵，明星已陨武侯军。

平生一点不平气，化作祝融峰上云。”南轩为之堕泪。今龙洲集中不见此二诗，岂遗珠耶。又稼轩守京口时，大雪率僚佐登多景楼，改之敝衣曳屐而前，辛令赋雪，以难字为韵。即赋云：“功名有分平吴易，贫贱无交访戴难。”辛喜甚，又诵其贺新郎、沁园春词，遂自此莫逆云。［蒋子正山房随笔］

刘过沁园春

刘改之能诗词，酒酣耳热，出语豪纵。嘉泰癸酉寓中都时，辛稼轩帅越，遗以事不及行，因傲辛体作沁园春一词缄往，下笔便逼真。其词曰：“半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岗居士，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淡抹浓妆临照台。二人者，俱掉头不顾，只管传杯。 白云天竺去来。看金碧峥嵘图画开。更纵横一涧，东西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疏影，何似孤山先探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徘徊。”辛得词大喜，竟邀之去，馆燕弥月，酬赠千缗。改之竟荡於酒，不问也。尝以此词，语岳侍郎倦翁，掀髯有得色。岳曰：“词句固佳，但恨无刀圭药，疗君白日呓症耳。”举座大噱。［词苑］

刘过词有思致

刘改之造词赡逸有思致，沁园春二首尤纤刻奇丽可爱。［陶宗仪］

刘过贺新郎贺新郎“老去相如倦”一阕，去年秋，余试牒四明赠老妓者，至今天下与禁中皆歌之，江西人来以为邓南秀词，非也。［刘过自记］

陈亮水龙吟

陈同父开拓万古之心胸，推倒一世之豪杰，而作词乃复幽秀。其水龙吟云：“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沙茸嫩，绿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袖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销凝，又是疏帘淡月，子规声断。”［词苑］

陈亮虞美人

“东风荡漾轻云缕。时送潇潇雨。水连台榭燕新归，一点香泥湿带落花飞。

海棠糁径铺香绣。依旧成春瘦。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梅花。”盖虞美人词也。陈龙川好谈天下大略，以气节自居，而词亦疏宕有致。［周密词评］

杜子五兄弟

叶正则赠杜幼高诗，有“杜子五兄弟，才名不相下”之语。盖伯高早登东莱之门，其词如奔风逸足，而呜以和鸾。仲高丽句如“半落半开花有恨，一晴一雨春无力”，令人眼动。叔高戈矛森立，有吞虎食牛之气。季高幼高，後先辉映，匪独一门之盛，可谓一时之豪。［陈亮］

赵汝愚柳梢青

赵汝愚有题不楼柳梢青词云：“水月光中，烟霞影里，涌出楼台。空外笙歌，人间笑语，身在蓬莱。 天香暗逐风回。正十里荷花尽开。买个轻舟，山南游遍，山北归来。”汝愚谪後，朱晦庵叹宗臣去国，注楚辞以哀之。［宋名家词评］

刘仙伦诗词

刘仙伦有招山诗集，其乐章尤为人所脍炙。［黄］

岳珂祝英台近

岳倦翁登北固亭，赋祝英台近，其末云：“倚楼休弄新声，重城门掩。历历数、西州更点。”真佳句也。［玉楮集评］

汪莘词似坡公

嘉定中求直言，汪莘三上书，不报，为杨慈湖、朱晦庵、真西山所叹服。筑室柳溪，自号方壶居士，其柳塘长短句似坡公，不受音律束缚。［孙山甫］

汪莘杏花天

“美人家在江南住。每惆怅江南日暮。白洲畔花无数。还忆潇湘风度。 犹恐是断肠无处。怎强作莺声燕语。东风占断秦筝柱。也逐落花归去。”汪叔耕杏花天词也。叔耕词蕴霞笺玉滴之奇，而忧深思远，未易遽班之贺白也。［程必］

刘子寰咏山泉

刘圻父早登朱晦庵之门，刘後村尝序其词。其咏山泉云：“静坐时看松鼠饮，醉眠不碍山禽浴。”是真得山泉之兴趣者。［古今词话］

黄铢渔家傲

朱晦翁示黄铢以欧阳永叔鼓子词，盖所以讽之也。铢赋渔家傲云：“永日难忧千尤绪。霜舟远泛清漳浦。珍重故人寒夜语。挥玉麈。沉沉画阁凝香雾。 风砌落花留不住。红蜂翠蝶闲飞舞。明日柳阴江上路。云起处。苍山尤叠人归去。”［草窗词选］

大圣乐

朱晦庵为仓使时，某郡太守贪污，几为按治，忧惶百端。未几，晦庵移节他路，喜可知也。有招守饮者，出宠姬歌大圣乐，至末句云：“休眉锁。问朱颜去了，还更来麽。”太守为之起舞。［轩渠後录］

严蕊卜算子

唐仲友知台州，诲庵为浙东提举，互相申奏。寿皇问宰执两人曲直。对曰：“秀才争闲气耳。”仲友眷官妓严蕊奴，晦庵系治之。及晦庵移去，提刑岳霖行部至台，蕊乞自便。岳问曰：“去将安归。”蕊赋卜算子云：“住也如何住。去也终须去。若得山岗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笑而释之。［雪舟脞语］

谢希孟词

谢希孟，陆象山门人也，少豪俊，与妓陆氏狎，象山屡责之，希孟但敬谢而已。他日复为妓造鸳鸯楼，象山又以为言。希孟谢曰：“非特建楼，且为作记。”象山喜其文，不觉曰：“非特建楼，且为作记。”象山喜其文，不觉曰：“楼记云何。”即占首句云：“自孙、抗、机、云之死，而天地英灵之气，不锺於男子，而锺於妇人。”象山默然，知其侮己也。一日，在妓所，恍然有悟，不告而行。

妓追送江浒悲恋涕泣，希孟不顾，取领巾书一词与之云：“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岗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著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其词勇决，真象山门下之利根也。［古今词话］

姜夔词

姜白石，诗家名流，词尤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者。

善吹箫，多自制曲，初则率意为长短句，既成，乃按以律吕，无不协者。有咏蟋蟀齐天乐一阕最胜。其词曰：“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论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吟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思，一声声更苦。”其过苕云：“拂雪金鞭，欺寒茸帽，尝记章台走马。雁碛沙平，渔汀人散，老去不堪游冶。”人日词云：“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湘月词云：“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从柳洲“绿净不可唾”之语翻出。戏张平甫纳妾云：“别母情怀，随郎滋味，桃叶渡江时。”翠楼吟云：“槛曲萦红，檐牙飞翠。酒祓清愁，花消英气。”法曲献仙音云：“过秋风、未成归计，重见冷枫红舞。”玲珑四犯云：“轻盈唤马，端正窥户。酒醒明月下，梦逐潮声去。”句法奇丽，其腔皆自度者，昔旧谱零落，未能被之管弦也。［词品］

姜夔赋柳枝

鄱阳姜尧章流寓吴兴，尝暇日游金阊，徘徊吊古，赋柳枝词，有“行人怅望苏台柳，曾为吴王扫落花”之句。杨诚斋极喜诵之。萧东父尤爱其词，以其兄之子妻焉。［乐府纪闻］

姜夔暗香疏影

姜尧章自序曰：“淳熙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上，留止匝月。主人授简索句，且徵新声，因作仙吕宫二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伎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命之曰暗香、疏影。”小红者，石湖家青衣也，色艺俱妙，尤善歌二词。及姜归，石湖以小红赠之。［古今词话］

姜夔百宜娇

尧章尝寓吴兴张仲远家，仲远屡出外，其室人知书，宾客通问，必先窥来札，性颇妒。尧章戏作百宜娇词以遗仲远云：“看垂杨迷苑，杜若吹沙，愁损未归眼。

信马青楼去，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翠尊共款。听艳歌，郎意先感。便携手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竟为所见。仲远归，竟莫能辨，则受其指爪损面，至不能出外云。［耆旧续闻］

姜夔词如野云孤飞

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虚，又馥骚雅，歌之使人神观飞越。

［乐府指迷］

高观国精於咏物

高观国精於咏物，竹屋痴语中最佳者有御街竹咏轿、咏帘，贺新郎咏梅，解连环咏柳，祝英台近咏荷，少年游咏草，皆工而入逸，婉而多风。［古今词话］

高观国怀梅溪

高竹屋有中秋夜怀史梅溪齐天乐词，即“晚云知有关山念”一阕也。徘徊宛转，交情如见。［姜夔］

史达祖词

史达祖词，织绡泉底，去尘眼中，妥贴轻圆，情词俱到。有环奇警迈清闲婉之长，而无讠荡淫之失。端可分镳清真，平睨方回。［张］

史达祖杏花天

史邦卿杏花天词云：“软波拖碧蒲芽短。画楼外，花晴柳暖。

今年自是清明晚。便觉芳情较懒。 春衫瘦，东风翦翦。逗花坞香吹醉面。归来立马斜阳岩。隔水歌声一片。”姜尧章谓邦卿之词，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於一家，会句意於两得者。其“做冷欺花，将烟困柳”一阕，将春雨神色拈出。”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声分开红影”，又将春燕形神画出矣。姜亦当时名手，而推服之如此。［词品］

吴文英咏舞女

吴梦窗名文英，字君特，四明人。尹惟晓序其集云：求词於我穴，前有清真，後有梦窗，此非焕之方，四海之公言也。其咏京市舞妇玉楼春云：“茸茸狸帽庶梅额。金蝉罗翦胡衫窄。乘肩争看小腰身，倦态强随闲鼓笛。 问称家在城东陌。

欲买千金应不惜。归来困顿春眠。犹梦婆娑斜趁拍。”深得其意态云。［词品

吴文英金盏子

吴城连日赏桂，一夕风雨，悉已零落。独寓窗晚花，方作小蕾，未及见开，遂有新邑之役。来西馆，篱落间嫣然一枝可爱，似见人而喜，为赋一解。［吴文英金盏子词自序］

吴文英疏快词

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拆研讨会下来，不成片段，惟唐多令一首云：“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及倦寻芳之“不约舟移杨柳系，有缘人映桃花见”，高阳台之“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最为疏快不质实。［张炎］

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