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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诗集|

无上布施

“世尊之名,请你布施。

啊!世人,谁已清醒?”

给孤独长者庄严而低沉的声音在呼唤。


彼时,舍卫城承接苍天的宫阙上,

初升旭日睁开了尚有朦胧睡意的艳红笑眼。


神灵的颂唱着尚沉睡梦乡,

祝福的晨歌未曾弹唱。

杜鹃因对黎明天色的怀疑,

它的啼声轻缓迟疑。


比丘僧高声呼唤:“酣睡的城市,理应清醒!给我布施。”

这声音使梦中的男女竟然不寒而栗。


“世人!六月云霞愿牺牲自身而洒落甘霖,

大千世界的诸般宗教,布施最为第一。”


佛子声音仿若湿婆天的音乐,

从凯拉萨深山处远远传来,

震撼了红尘十丈中欢醉的男女。


帝王心内的空虚非是江山财富能填满,

家务的繁琐致使忙碌的家主为之叹息,

青春靓丽的姑娘们毫无因由滚落泪滴。


沉醉于爱欲欢乐中的男女,

忆起了于作业逝去的柔情蜜意,

仿佛散碎花环上一朵干枯的茉莉。


世人推开各自门窗,

眨动着带有朦胧睡意的双眼,

好奇地伸头凝望着晦暗中的街路。


“苏醒吧,向佛施舍”的呼声传入沉睡的万家,

世尊的门徒独自从空旷街心走来。


珠宝商的娇妻与爱女将珍宝捧捧抛向街心,

她摘下项链,他则奉献头上的摩尼。


富有者的盘盘黄金未曾被比丘理睬,任由它们被抛弃当场,

他仍在高呼“为了佛陀,我向你们乞讨。”


尘埃上铺满锦绣,

无价之宝在晨光中绽放光彩,

给孤独长者手中的钵盂仍旧空空。


“世人啊,请你们明白。我的世尊赐福保佑众生,

请将你们财富中最美好的布施给他。”


帝王起驾回宫,珠宝商也回转家中,

没有什么献礼可以作为敬佛的供养,

偌大的舍卫国的繁华都城低下羞惭的头。


朝阳在东方天际升起,

城市的人也不再休息,

比丘顺着大街缓缓步入城边的林里。


一位贫穷的妇女躺在林中,

身体唯有一件褴褛的衣衫,

她跪倒比丘莲花足前双手顶礼。


妇人随后将身形隐藏在林里,

脱掉那褴褛的破衣,

伸出手,毫不怜惜地将它抛出林地。


比丘高举双臂欢呼:

“给你祝福,可敬的母亲,你的一念成就了佛陀的心意。”


比丘欢悦地离开城市,

头上顶着那件褴褛的破衣,

将要将它奉献在世尊光辉的足底。

代理人

这一日的清晨,希瓦吉在塞达拉堡的门前见到他的师傅,拉姆达斯,

正如一个可怜的穷人挨家乞讨。


他为眼前的情景心生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竟然用钵盂沿街乞讨。

他拥有一切,家境绝不贫寒,

匍匐于他脚前的国王都无法填满他的欲望。

就好像不断将水倒在残破的碗中来消灭干渴,

一切都是白费气力。


希瓦吉想:“倒要看看究竟如何才能将行乞的钵盂装满。”

他拿起笔写下什么东西,将这事吩咐给大臣巴拉吉:

“如果我敬爱的师傅行乞到城堡之前,就将此信奉献于他的脚底。”

师傅边走边歌唱,

无数行人车马在他面前走过。

“啊,商羯罗,啊!湿婆,你赐予众生家园,却令我走遍天涯。

安那普尔纳女神,负有哺育宇宙的责任,使众生皆大欢喜;

啊,毗卡利!永恒的使者!却将我从女神处抢走,成为你的奴隶。”


曲终之后,经过中午的沐浴,

师傅走到了城堡的宫门外——

巴拉吉恭敬地行礼,将书信摆放在他的脚前。

师傅好奇地将书信从地上捡起,仔细地阅读书简。

希瓦吉,他的弟子,

献上了自己的国土和王冠,拜伏在他莲花般的脚底。


第二天,师傅来到国王的面前,说:

“孩子,回答我,既然你将国土献给我,那如此聪明能干的你将何去何从?”

希瓦吉顶礼师傅说:

“我将我的生命也奉献给你,我将愉快地成为你的奴隶。”

师傅说:“好,背上这条口袋与我同去行乞。”


希瓦吉陪伴着师傅,手捧钵盂挨家挨户乞求供养的食物。

孩子们惊惧地跑回家,喊叫他们的爹娘围观行乞的国王。

拥有无尽的财富,却愿意沿街行乞,好像石头漂浮在水面之上。

人们畏怯地赠与食物,他们的手还在簌簌发抖,心中想的是:这莫不是大人物的玩笑?


随着碉楼上午炮响起,人们停下了生活的繁忙,进入午睡的梦乡。

拉姆达斯则虔诚地高颂神曲,泪水中闪烁着欢欣。

“啊!三界的主宰,你的心思我无法猜中,一切理应归你所有。

你却向人们的内心深处伸出乞讨的手,我的主,你想要求得财富中的财富。”


天色已晚,师徒们在城外堤岸边的河水中沐浴之后,

煮熟了乞讨来的粥糜。

师傅将一些分给了徒弟,自己愉快地享用晚餐。

希瓦吉笑着说:

“你曾将国王的骄傲抹杀,使他变成乞讨的乞丐;

我永远是你的奴隶,宁愿受尽苦辛也愿满足师傅的愿望。”


师傅说:“那么且听我说,

你既然作出如此誓言坚定不移,

可以换个行为将责任担起。

我如此向你嘱托,收回曾献给我的国土。

我任命你为乞丐的代理——国王本就是卑微的托钵人。

你须牢记国王的职责,亦是完成对我的职务。

身为国王,你却要谨记自己是没有国土的平民。”


“孩子,拿走我赭色的衣服带走我的祝福,

苦行者的破衣也可称为神圣的国旗,让它插在你的国土飘扬。”


国王,弟子静坐在河边沉默无语,

眉头凝结着深深的忧虑。

牧童儿的笛声停止,牛羊结队归去,太阳渐渐消失在西山之后。


师傅拉姆达斯编唱着黄昏的歌曲——

“让我留在尘世装扮成国王,你却隐藏身份暗中逃避?

啊,我心中的国王,我宁愿坐在踏脚凳上,宝座之上供奉着你的旧履。

黄昏已经到来,还要我再等待多久,你为何还不返回自己的国土?”

婆罗门

黄昏的太阳落入到萨拉斯瓦蒂河边苍茫的森林中,

隐士的徒弟们顶着柴捆回到静谧的静修林,

眨着深沉的眼睛,疲惫的神牛踱进牛栏。

弟子们洗过晚澡后纷纷环坐在师傅——圣者乔达摩的足前。


茅屋天井中的祭坛上燃烧火光熊熊,

无垠的天空里陈列着点点繁星,对圣者的弟子们好奇地观瞧。

圣者说:“喂!孩子们。我现在将要开始讲解《吠陀》。”

圣者的声音解除了静修林的寂寞。


此时一个年轻的孩子走进林中,手捧着奉献的礼物,

他将鲜花蔬果献上,虔诚地向圣者礼拜说:

“师傅,我住在拘尸凯德罗,我的名字叫做苏陀珈摩,前来拜见您学习《吠陀》。”

孩子的声音如黄雀般清脆,如甘露般甜蜜。


圣者和蔼地点头,微笑着说:“可爱的孩子,我给予你祝福。你属于什么种姓?

你可知道?唯有婆罗门才有权诵读圣典《吠陀》。”

孩子的声音微弱:“师傅,我不知自己的种姓为何,请允我归家问询母亲,再来向您汇说。”


孩子辞别圣者,独自在浓重的黑暗中穿过林间道路,渡过了清澈的萨拉斯瓦蒂河,返回家中。

村庄在河滩上沉睡静卧,母亲的破茅屋就在村庄的尽头。

灯光仍旧照亮着门外的道路,遮婆罗在门外凝望着儿子回来的道路。

苏陀珈摩走进母亲的身边,遮婆罗将他抱在怀中,亲吻着他的头发,轻声送给他祝福。

孩子说:

“母亲,告诉我,谁是我的父亲?我出自什么样的家庭?

我曾拜访圣者,他说只有婆罗门才有权诵读《吠陀》。

母亲,我的种姓是什么?”


母亲的头无声地下,许久后才轻轻回答:

“妈妈的青春满是穷苦,我曾是不少男人的奴隶。

你的母亲并没有丈夫,妈妈不知道你的种姓是什么。”


第二天,曙光洒脱地照耀着静修林的树梢,

师傅乔达摩的弟子们全都早早起床,

他们的容光焕发,仿佛曙光中晶莹的露珠,

虔诚一如祈祷时留下的泪滴。

晨浴的肌肤泛出红润的光泽,湿漉漉的发髻挽在头顶之上。

弟子们围绕着圣者乔达摩环坐在榕树的树荫之下。


百鸟齐声合唱欢快的晨歌,

蜜蜂长久地嗡嗡做乐,

潺潺的溪水轻打着节拍,

与弟子们稚嫩嗓音的《吠陀》赞歌相和。

就在这时,苏陀珈摩来到了圣者身旁,

恭敬地向他致敬摸足。

“祝福你,俊雅善良的孩子,”

圣者继续昨日的提问:“你的种姓是什么?”

孩子高昂起头说:“师傅,我不知道我的种姓为何。

我曾询问我的母亲,母亲对我说:‘你生在没有丈夫的遮婆罗的怀中,妈妈曾经侍奉过许多男人,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哪个。'”


苏陀珈摩的话音刚落,

圣者的弟子有如受惊的蜂群般惊慌失措,

仿佛飞舞的蜂群嗡嗡不休地议论闲扯。

有人讥笑,有人则为他羞愧,有人则叫骂:

“无耻的非亚利安贱种!”


圣者却伸出双臂离开了他的坐席,

只因为孩子的真诚令他感动。

“孩子!”

圣者将苏陀珈摩抱在怀中:

“你不是一个非婆罗门,你就是再生种姓中最高的一种,

从不欺骗的婆罗门家庭生育了你。”

卖头

乔萨罗的国王无人可比,

他享有大千世界中的一致赞扬。

他庇护弱者,犹如穷苦百姓的爹娘。

迦尸国王被无上的赞扬激怒气愤的火焰,

“我的百姓,迦尸的人民竟将他位于我之上!

弹丸小国的卑微君主怎可能比我广泛济世。

这些信仰、好施、慈悲统统虚伪,这是他对我的挑衅和嫉妒!”


迦尸王传下他的王命:

“将军们!拔出你的剑,集合大军立刻出征!

乔萨罗王实在太过狂妄,竟妄图将威望凌驾我之上!”


披着战袍的迦尸王步入战场,乔萨罗王成为亡国君上。

乔萨罗王羞愧地离开国土,逃亡到远处的森林中隐居生活。

迦尸王坐在宝座之上,微笑着向臣僚宣称:

“手握权柄才能保有金银珠宝,这样的君王才能慷慨地无限施舍。”


百姓哭泣着怨恨:

“罗睺是如此残暴,竟一口吞噬空中的明月。幸运的女神拉克什米啊,你竟漠视品德,也去趋炎附势。”


四面八方响起哭声一片。

“我们失去了父亲,我们痛恨与我们所爱君王为敌之人!”

迦尸听后雷霆震怒:

“我的都城为何愁云惨淡?我在这里,人民是为了谁而哭泣不止?

威赫神武的我征服了帝国,却仿佛我成了亡国之君。

法典之上字字鲜明:‘斩草除根,岂能轻放敌人。’

曼特里,即可传旨四方——有人能生擒乔萨罗王,将首赐君王的黄金百两。”

国王的使者逐一传达君王旨令,无论日夜也不敢怠慢停留。

百姓气愤地捂住双耳,眼睛因为惊惧而无奈闭上。


王国的乔萨罗王独自在森林中徘徊,伴随他的只有脏烂的破衣。

一日,迷途的旅人来到他的身旁,含着眼泪请求指引方向:

“隐士啊,这森林可有边际,我如何才能走到乔萨罗去?”

乔萨罗王听后回答:

“那是一个不幸的国家,你为什么要前去那方?”

旅人说:“我是一名商人,货船遭遇风浪打沉在海底。

我如今苟延残喘沿途行乞。乔萨罗王是慈悲的海洋,他的名声响彻四方。

无依靠的人可得到他的庇护,贫穷者能够在他的宫殿获取怜悯。”

乔萨罗王的脸上微笑掠过,已有泪水模糊他的目光。

沉思片刻,乔萨罗王叹息回答:

“我将给你指引一条道路,可以使你到达渴望的目标。

来自远方的受难客人,你能从那里得到心满意足。”


迦尸王的朝堂之上,走进了蓬头垢面的隐士。

迦尸微笑询问:

“隐士,是什么让你登上我的朝堂?”

“我是乔萨罗王,本在森林中逃亡。”

林中的隐士从容作答。

“请赐予我的同伴黄金百两,作为他将我生擒的犒赏。”


大臣们无不吃惊,朝堂之上一片宁静,手持甲仗的侍卫竟已满眼泪光。

迦尸沉默半晌,忽然大笑回应:

“你的计策如此上上!我却要让你希望丢光。

就在今日的战场上,胜利依旧属于我的荣光。

你的疆土今日还你,我的心也想你拜服。”

衣衫褴褛的乔萨罗王被扶上宝座,

由迦尸王将王冠戴上,

百姓们则放声欢呼。

供养女

频婆娑罗王跪倒在佛陀坐下,

求得了一片趾甲供养。

一座敬信庄严的大理石宝塔为了供奉而建立在御苑深处。


每到黄昏,皇后和公主们便更换上朴素整洁的衣裳,

手捧敬佛的金盘,

将鲜花献于塔下,

亲手将金盘中的行行黄金灯盏点亮。


阿阇世王坐上了父王的宝座,

他用无边的鲜血冲洗掉父王的佞佛,

将佛祖释迦牟尼的经文献于阿那罗的火焰。


阿阇世王召集所有宫廷女侍,警告她们:

“除了敬信《吠陀》、婆罗门与国王,

宇宙间绝不许你们有第二信仰。

这王命须切记在心,

如有违背,定遭祸殃。”


一个秋后的晚上,

宫女师利摩蒂在净水沐浴后,

捧着礼佛的金盘,

静静来到太后座前,

无言地看着她的脚尖。

太后恐惧申斥:

“你竟违抗国王的申令,

敬信佛塔之人,就只有死于矛尖或者远方流放。”


宫女默默走向皇后阿弥达的房间,

皇后正梳起拖地的长发,

对着宝镜专心地将朱砂点染在发缝中央。


瞥见了师利摩蒂,

因为气愤而手指发抖,

皇后竟然描弯了发缝里的朱砂。

“蠢货,竟然如此大胆。

竟把敬佛的鲜花携带!

被人看见不堪设想。”


公主苏格萝独自坐在窗边,

借着落日的余光诵读故事诗篇,

听到门外的脚环声响,

从书本上移开目光。


她将动人的诗篇掷于地上,

急忙跑到宫女身旁,

忧心忡忡在她耳边把话言讲:

“国王的命令无人不知,

你如此不计后果,

只怕死于祸殃。”

师利摩蒂在宫中走遍四方。

“姐妹们,礼佛时间已到,

我们要对佛恭敬。”

害怕,诅咒,人们这样想。


白天最后的阳光从城楼褪尽,

闹市声音转为微弱,

路上人踪尽灭,

国王的古老钟祠传出声声祈祷钟响。


秋天清澈的暗夜中,

空中闪烁无数繁星。

宫门外吹响号角,

囚徒齐声歌唱。

“诸位大臣的议事已完。”

持刃的侍卫齐声高喊。


就在这刹那,皇宫的卫士们见到:

国王幽暗的花园中,宝塔阴阴的石阶前,

一行行明灯忽然亮起,仿佛金灿灿的黄金花蔓。


卫士们拔出宝剑,

疾奔上前查看。

“你是何人?

竟然冒死供奉佛陀!”

传来甜美的声音:

“我名为师利摩蒂,佛陀的奴隶!”


这一日,白石做成的塔阶上留下鲜血的记述。

这日悲秋夜晚中,寂寥的御苑深处,

塔下熄灭了最后的供奉灯烛。

密约

往昔一日,尊者邬波笈多正酣睡在秣菟罗的城根,

此时街灯已经在风中熄灭,

城里百姓也关闭了家的门户,

深夜的天空偶有几颗星星,

在雨季的乌云中闪烁。


纤足轻轻踏在尊者的身上,上面带有叮当的脚镯。

尊者吃惊翻身坐起,睡意在朦胧中飘然散去,

他的目光被一片闪闪的灯光刺痛。


城中的舞姬春情荡漾,

急切要在深夜中去会情郎,

天青色衣衫披在身上,

上嵌着环佩叮咚作响。

一脚踏在尊者身上,瓦萨婆达多无比惊慌,忙停下匆匆的脚步。


手持着纱灯仔细打量,

年轻的尊者如此俊朗,

温柔的笑容浮在红润唇上,

明亮的眼中包含慈祥光芒,

白皙的额头闪耀着如月光的宁静与安详。


羞涩涌入眼内,

女子放声温柔情动:

“少年,我请你原谅。

可否随我归家?

这冰冷生硬的湿地,怎能做你的睡床。”


尊者报以温柔的回应:

“啊!貌美多情的姑娘!

今日并非你我相约的时机,

你先去你原本的地方,

若是一日机缘来到,

我自会走入你的闺房。”


猛然间暴雨从雷电中张开狰狞大口,

瓦萨婆达多在恐惧中瑟瑟发抖,

足以灭世的狂风在空中呼啸,

空中震动的雷霆,

大声地发出嘲弄世人的狂笑。


距这日的相见时隔未到一岁,

又到了四月的傍晚,

春风蜕变得更加风情迷人,

路旁枝叶点缀着满是花蕾,

茉莉与素馨盛开在皇宫御苑。


清风从远方慢慢吹来,

携带着迷人婉转的短笛之声,

城中的男女们齐聚到秣菟罗林中欢度春宵。

明月在空中微笑,

凝视着沉静的一座空城。


月光下行人稀少,

尊者独自漫步在林间小道。

杜鹃啼鸣在头顶的绿叶枝条中,

难道说今夜真是个幽会情人的良宵?


别离城市,

尊者走入城外的林道,

他停止在护城河边不再前行。

那女人是谁?

孤独地躺在芒果林下的影中,

就处于尊者的脚边。


鼠疫无情地肆虐蔓延,

瓦萨婆达多也未曾幸免,

如雪的肌肤布满漆黑斑点,

被城中的居民丢弃在护城河边。


尊者将昏迷的情人轻轻放在膝头,

用清水滋润她干裂的双唇,

为女子轻颂着经咒,

亲手为她全身涂抹清凉的檀香油。


月夜散落盛开的花瓣,

杜鹃在枝头低声悲鸣。

女人轻轻地询问:

“你是谁?如此慈悲。”

尊者回答说:“瓦萨婆达多,

今夜,邬波笈多特地来与你欢会。”

报答

“竟有人敢偷到国库?立刻将匪徒带到我的眼前,

否则就让你们身首异处,守城官!”

守城官尊奉国王旨令,四处搜寻盗宝的贼人。

城外破庙中蜷卧着瓦季勒森——一名商人,德克西拉的百姓。

贩马来到迦尸城,却被强盗打劫,失望地想要返回家乡。

巡逻的卫士捉住了他,诬陷他是窃贼,

给他戴上了枷锁,要将他投入大牢。


恰好,夏玛——迦尸的美女,

正坐在窗前向外闲望,

旁观着如梦般的人群在街上熙熙攘攘。

她忽然吃惊呼叫:

“啊,这因陀罗般的花样少年,为何给他戴上适合强盗的沉重枷锁?

快,亲爱的侍女,以我的名义告诉巡逻的守城官——

就说夏玛邀请他,邀请他光临寒舍,要他将囚犯带到我的面前。”

夏玛的名字如同一道魔咒,

受宠若惊的守城官得知邀请后,

欣喜若狂,连毫毛都发抖。

他迅速走进房间,身后押着囚犯瓦季勒森——因为羞愧而两颊泛红,愤恨地低着头。


守城官微笑着说:

“这真不巧,竟在此时得到您的召唤。但现在我必须回复王命。

漂亮的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的允许。”

瓦季勒森突然抬起他的头说:

“你,女人,你在耍什么手段。

将我从大街上带到你的家中,

嘲笑我这个无辜受辱的异乡人来满足你残忍无情的好奇心!”


“嘲笑你?”夏玛高呼:

“我宁愿用全身的珠宝换取你身戴的枷锁。

远方的青年,羞辱你就等于是在羞辱我自己。”

说出这番话,夏玛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她的眼睛凝视着年青人,

仿佛要用泪水洗刷他受到的侮辱。

夏玛转身向守城官哀求:

“带走我的一切,换取这囚徒的自由。”


守城官拒绝说:

“漂亮的姑娘,我必须拒绝你的要求。

国库被盗窃的耻辱,需要罪人的生命才能平息国王的雷霆之怒。”

夏玛握住守城官的双手低声说:

“我请求你对他的死刑延缓两日。”

守城官会心地微笑点头:

“我会将你的嘱托铭记心田。”


第二天晚上的午夜时分,狱卒悄悄打开了监狱大门。

手持纱灯,夏玛走进了监狱,

明日将被处决的瓦季勒森正低诵着神名祈祷。

夏玛的目光一闪暗示,狱卒即可打开了囚犯的镣铐。

瓦季勒森无比惊讶地呆望着女人莲花般的美丽容颜。


他低声哽咽:

“是谁为我带来光明,好像黎明带来了深夜噩梦之后的晨星。

你是谁?啊,你是自由的化身,是残忍的迦尸城中慈悲的女人。”

“慈悲的女人?”夏玛于惊讶中发出狂笑,更添了阴森监牢中的恐怖纷扰。


狂笑之后紧跟着哭泣,夏玛的声音呜咽:

“夏玛的心坚硬过迦尸城中的岩石,比无情夏玛胜过所有的人。”

女人紧握着囚徒的手臂,

将瓦季勒森带出了阴森的牢狱。


黎明的光辉闪耀在瓦鲁纳的河岸。

小船在渡口,姑娘在船头。

“上船吧,相逢不识的青年。

我请你将我的话记在心头。

挣脱所有束缚,我亲爱的,

我和你同在这河流上泛舟。”

松开系船的绳索,小舟轻轻地飘荡,

林中的鸟儿唱起欢快歌声。


将夏玛拥在怀中,瓦季勒森说:

“亲爱的异乡女友,告诉我,

你用多少钱财换取了我的自由。”

同样紧拥着他,夏玛悄声说:

“不要说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小舟在炽热的风中顺流飘荡,

午时的空中高悬酷热的太阳。

午浴过后村中妇女穿着湿衣,顶着汲水的铜罐走回家中。

市集散场后,已经没有了人声鼎沸,

只有寂静的村中小路无声闪耀在阳光中。


榕树荫凉下面有青石砌成的渡口,

饥渴的水手将小舟在那里停靠。

此时,鸟儿躲藏在树荫中午睡,

慵懒的蜜蜂在令人疲倦的白日里飞舞。


热风吹过,吹下了夏玛的面纱,

瓦季勒森心情澎湃,声音发涩地在她耳边说:

“亲爱的,你可知否?

就在你打开我身上枷锁的一瞬,

你也将爱的镣铐永恒带在我身。

你是如何排除万难将我解救,

亲爱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其中经过。

你为我做到一切,我发誓用生命为报。”

夏玛戴上面纱,轻轻地回答:

“现在先不要去谈这些。”


白昼中带着光的小舟竖起了金色风帆,

缓缓地行驶向远方的太阳落下的港湾。

附近岸上长着一片森林的河边,

夏玛的小船在晚风中停靠。

无波的河面上闪烁着初四的弯弯月影,

树根下的昏暗中蟋蟀在唱着好像琴声的歌。


夏玛熄灭了灯光,无声坐在窗口,

将头依靠在青年的肩膀。

她散发异香的蓬松长发掩盖在青年的胸口,

如波浪般柔滑,如睡眠的丝网般漆黑。

她低声说:

“我为你做的事情异常艰难,但要对你讲,

我最亲爱的人,确实更为不易。

你听后,一定要立刻将它从心中忘记。

一个单恋我如狂的少年乌蒂耶,

在我的嘱咐下代替你承担了犯下的案件,

他将生命当作了爱情的奉献。

担负这样的罪恶,我的知己,

我这样做,只因我爱你。”


月钩西沉,森林在鸟儿的睡眠中稳稳矗立。

环抱着爱人腰肢的双臂慢慢松开,

残酷的分离无声竖立在两人之间。

瓦季勒森沉默无语如冰冷石像,

夏玛则一如折断的藤蔓瘫倒地上。


忽然,夏玛抱紧了青年的膝盖,

跪在他的脚边哭泣哀求:

“这罪恶的无边惩罚,留待上帝手中给予处罚。

亲爱的你,请原谅我!”

移开了自己的脚,瓦季勒森大声呼喝:

“用你罪恶的代价换取我的生命,这生命理应承受无边诅咒。

无耻的女人!可耻生命的债主!

你让我生命中的每次呼吸都带着耻辱。”

他跳下船登上岸边,走入丛林。


黑暗中的枯叶在他脚下不停作响,

腐败的草木散发扑鼻的发霉气息,

老树的枝桠伸向四面八方,形成了诡怪的黑影。

他漫步不断向前,直到道路的尽头。

整个森林用纠缠的乱腾化成手臂,

在黑暗中阻挠了他继续前行。


他疲倦地坐在地上休息,一个幽灵一样的人站在他的背后。

她一声不响,默默跟踪来到此间,

血淋淋的足迹留在黑夜的路上。

蓬松的长发,异香的一群,

急促的呼吸和雨一般的亲吻,

如洪水般淹没了他的身体。

夏玛哭泣着说:

“我不能离开你,不,我不离开你。

为你我犯下罪恶,惩罚我吧,我的主人。

如果你愿意,杀了我,用你的双手结束我的罪恶。”


突然,黑夜都在星辰看不透的森林中颤抖,

地面弯曲的树根因恐惧而战栗。

窒息中透出一声绝望叹息,

之后,有谁跌落在地上枯叶之中。

瓦季勒森从林中走出的时候,

第一道晨曦正照射在远方的湿婆庙顶。

整个早晨他像疯子般茫然失措,在河边的沙滩上徘徊行走。

正午燃烧的日光,化成鞭子拷打他的全身。

他口中饥渴,却不知喝一口眼前的河水。

他漠视汲水的村女的怜悯呼唤:

“远方的客人,请到我的家中休息。”

晚上,疲惫的瓦季勒森奔回小船,

像飞蛾一样怀着满心希望扑向灯火。

啊!小船上躺着一只玲珑的脚镯!

他一次次将它紧贴于胸口,

镯上的金玲细响如箭一样一下下刺入他的心脏。

船角上放着一件蓝色细纱,

他扑上去将脸埋在褶皱之中。

丝纱的柔软,看不见的想起,使他不由自主想起可爱动人的身材记忆。


晶莹的初五的月牙,慢慢躲藏在七叶树的身后,

瓦季勒森向着森林深处伸出双手呼唤:

“回来吧,亲爱的!”

森林中浓浓的黑暗中出现了人影,

幽灵一样独立在沙滩。

“亲爱的!我已经回来。”

夏玛扑倒在他的脚边说:

“原谅我,最亲爱的,你慈悲的手未曾杀死我,看来我命不该绝。”

瓦季勒森凝望着她的脸,

用双手紧拥她在怀中,

忽然他一阵战栗,

又猛然将她远远推出。

他惊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回来?”

他的眼睛闭上,脸向一旁转开,轻声说:

“不要跟着我。”

女人沉默片刻,

跪下向青年摸足行礼,

随后向岸边走去,

如梦一样逐渐消失在森里的黑暗之中。

轻微的损害

腊月中,寒风将瓦鲁纳河水吹荡起清澈的涟漪。

远离城镇的村庄里,宁静的芭蕉林中,石砌的堤坝上走来了迦尸的皇后格鲁娜,

一百名宫女拥着她前去沐浴。


国王下了禁令,清晨的河堤上看不到人影,

住在附近茅屋中的人们早已回避,

河边一片寂静,只有树林中听到鸟儿的轻声啼叫。


瓦鲁纳河水在呼啸北风中浪花滚滚,

金色阳光闪耀在水面之上,

欢乐地在波浪上跳跃,

好像狂舞不休的舞女将装饰宝石的舞裙飘荡。


女子的甜蜜声音使浪花的话语都变得羞愧,

莲藕一样美丽的手臂使河水充满融融缠绵情意,

苍天不安地看着欢声响起的宫女。

沐浴过后,女子们登上堤坝。

皇后说:

“啊,真冷!

我的身体都在发抖,

点燃火堆吧,朋友,

让火焰驱除寒冷。”


宫女们走进树林采集柴火准备生火,

她们快乐地争抢着树枝玩乐,

忽然皇后对所有人惊喜地说:

“你们快看呀!

看那边,有茅屋就在眼前。

你们可以用它来生火,

让我的手脚感受温暖。”

皇后兴奋地笑着说,就如同蜂蜜的甜美。


宫女玛乐蒂温温柔劝告:

“皇后!这是无理的玩笑。

怎能放火将房屋烧毁,

是谁修建了这座茅屋?

穷人、异乡过客,或是修道的隐士。”


皇后说:

“将你的廉价同情抛到一旁!”

无法抑制的好奇,

疯狂主宰的狂妄,

残忍的年轻女子将茅屋布满火光。


浓烟旋转着四散蔓延,

刹那间,浓烟中射出闪光的火焰,

烈火变成贪婪的舌头席卷上青天。

像一群愤怒的火蛇从地狱中逃窜,

舞动着头颅直上青天,

发出嘶嘶的咆哮,

在女人们的耳边疯狂地奏出毁灭的燃烧曲。


鸟儿们惊恐地停止了快乐的歌唱,

一群群乌鸦呱呱地鸣叫,

北风吹动的力道加倍,

茅屋连着茅屋都被熊熊大火吞并。


毁灭的火焰将河边的村庄蚕食干净,

冷清的路上,腊月的清晨中,

欢乐的疲倦,带着百名宫女,

皇后回到皇宫,手中拿着青莲,身上穿着红纱。


法庭中的审判宝座之上,

端坐迦尸的君王。

无家可归的人们逐一走来,

带着恐慌匍匐在他的脚前,

战抖中结结巴巴说出他们的苦痛。


君王的头颅低下,

羞愤使他的脸颊通红,

离开法庭,他回到后宫,

质问他的皇后:

“你做了什么好事!

竟然烧毁百姓的房屋!

说!这是谁给你的权力?”

皇后冷笑着回答:

“难道那些也算是房屋?

烧掉了几间残破草房,

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损伤?

皇后的刹那欢乐值得多少金银珠宝?”


君王怒声斥责,

愤怒之火填满心窝。

“只要你仍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你的无知理不清房屋被烧给穷人带来的损失,

然而,我会让你清楚你的罪责。”


君王令女侍脱去皇后华贵的衣衫,

无情去剥下深红耀眼的华衫,

将女丐才穿的破衣披在她的身上。


君王将皇后拉到路旁:

“去当一个讨饭的乞丐,

直到你可以重建烧毁的几间茅屋

——只为了你片刻欢悦的补偿。”


“我给你一年的期限,

期满你再回到这里,

恭敬地来到法庭中央,

当众宣布,

损坏破旧的茅屋对穷人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价格的添增

腊月的夜晚格外寒冷,

一片残荷的枯干败叶在寒霜的无情中飘荡,

卖花人善奴的池塘中确有一朵白莲盛开在水中央。


卖花人摘下白莲,

来到宫殿外,

他要求见国王,

将它待价而沽。


这时,一位长者见到莲花,

心中着实喜悦。

他问:“你要卖多少钱?

我想要买下你这朵迟开的白莲。

今日佛陀将在城中说法,

我要将花献于他的座前。”

善奴说:“一两黄金,我可以将它卖出。”


长者正要付钱,忽然眼前气象庄严,

侍从们捧着檀香花蔓,

波斯匿王高颂梵语赞歌,

为了拜见佛陀而出现在清晨的宫门之前。


这朵迟开的白莲吸引了波斯匿王的视线。

他问:“你卖多少钱?我要将它献于佛陀座前。”


卖花人回答:“啊,国王陛下。

一两金子的价格,这位长者已经将它买下。”

“十两黄金我要将它买下。”

国王陛下吩咐说。

长者说:“二十两黄金我要买它。”

二人谁也不愿让步,同声说:“我要买它。”

白莲的价格逐步增加。


卖花人暗自琢磨:

“为了谁他们如此争吵?

我若将花卖给那人,

岂不是更有利可图?”


卖花人合掌恳求说:

“请二位谅解,

这朵花我不再卖出。”

善奴向林中跑去,

那里佛陀常驻,

园中佛光普照。


佛陀端坐于莲座之上,

显露出愉悦的宝相庄严。

他目光如清泉般宁静,

慈悲的微笑绽放在唇边。

卖花人凝望着佛陀庄严妙相,

目不转睛哑口无言。

忽然他五体投地,

将迟开的白莲奉献在佛陀莲花般的脚前。


佛陀笑着慈祥询问:

“善男子!讲出你的所愿。”

卖花人无措回答:

“世尊!我愿乞请您脚上的灰尘一点。”

比丘尼

昔日,大灾荒爆发在

室罗伐系底城中,

四处都是灾民嗷嗷待哺的悲声。

佛陀向弟子一一询问:

“你们中谁愿担负救济灾民的责任?”


珠宝商人悉多合什敬礼佛陀,

他沉思半晌方才低声道:

“全城都被极寒笼罩,

世尊,我哪有如此大的救济能力。”


将军胜军接着说:

“为了满足你命令,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怕要剖开胸膛流出滚烫的鲜血。

只是在我的家中,

实是没有一粒粮食。”


大地主法护站了出来,

他对佛陀无奈叹息:

“赶上这种灾年,

我那黄金的庄园都只有一片荒芜。

我已变得穷苦,无法交上皇家税赋。”


你看我,我瞅你,

佛陀的弟子默然无语。

世尊佛殿中静寂一片,

望向受难的灾城,

佛陀睁开他黄昏星辰般慈悲的明亮双眼。


给孤独长者的女儿羞红的脸颊低垂,

眼中含有痛苦的泪珠,

匍匐拜倒在释迦足前,

谦卑恭敬却心志坚决地低声说出自己的心愿。


“无能的善爱比丘尼愿意完成世尊的心愿。

那些哭号的黎民全都是我的儿女,

从今日起,我负责给灾民提供救济的粮食。”


这些话令所有人惊诧。

“你这个比丘的女儿比丘尼,

如此狂妄,自不量力。

揽下这样艰难的责任妄图出人头地。

那么你的粮食在哪里?”


她向众人合掌礼敬说:

“我唯有乞讨的钵盂。

身为一个卑微女子,

比谁都无能的比丘尼,

如果要完成世尊的使命,

只能依靠你们慈悲的施舍。”


“我那丰盈的谷仓就设在你们每个人的家里,

你们的慷慨将会装满我取之不尽的钵盂,

沿街乞讨化来的粮食,

将会养活这片饥饿的大地。”

不忠实的丈夫

圣者克比尔虔诚的名声传遍了全国各地,

他的茅屋里面汇集了来自四方的善男信女。

有人说:“世间真有神在吗?请你做证。”

有人说:“请为我诵经,驱除我的疾病。”

有人说:“请你显示超凡的法力。”

不孕的妇女哭着请求:“请让我能够生育。”


克比尔含泪合十向大神柯利祈祷:

“你使我降生于卑贱的家庭,

我以为无人会来到我的身边,

只有你慈悲地与我同在,

你如今在玩弄什么!捉弄人的大神!

你将世人领到我的家里,难道你要弃我而去?”


城里所有的婆罗门气愤地商量:

“真是滑稽,人们竟然崇拜异教徒的织布匠!

看来充满罪恶的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不能够力挽狂澜,是我们婆罗门放弃了责任。”

于是,婆罗门命妓女设下诡计,

密令她接受指示和金币。


一天,圣者克比尔来到市集卖布,

忽然从人丛走出女子扯住他哭泣。

“啊,狡猾的骗子,真是没良心,

为什么如此暗中欺骗善良的女人?

抛弃了无辜的我,假冒伪善的僧侣!

忍饥挨饿,我容颜憔悴,肤色变黑。”


一旁的一群婆罗门装作愤怒难忍:

“好一个玷污宗教、欺世盗名的僧侣!

你接受供养,却将尘土撒在诚实人的眼里,

令这个弱女子衣食无着四处行乞。”

克比尔说:“我承受罪业,你来我的家中吧。

我有粮食,女人,为什么会让你挨饿。”


克比尔恭敬地将妓女带回家中,

温柔地对她说:“是柯利大神派遣你来。”

此时,女人羞愧悔恨地留下泪滴:

“贪心让我犯下罪行,我将会在你的诅咒中死去。”

克比尔说:“尊敬的母亲,别怕我会由此怨恨,

你带给我的诽谤,将会成为我头上最好的装饰。”


唤醒了妓女的觉悟,驱除了她心中的恶念,

克比尔教她用甜美的声音诵读梵赞。

消息传遍四方,伪善的克比尔,虚假的虔诚僧。

克比尔听了说:“是的,谁都比我值得尊敬。

如果能够渡往彼岸,身后的荣名何足眷恋?

神啊,你高高在上,我愿比任何人都低贱。”


国王听到了圣者的赞歌,派出了使者。

克比尔拒绝前往,摇头对使者说:

“我愿远离一切可敬之人,在侮辱中隐居,

像我这样的无能者,不配成为宫中的装饰。”

使者说:“圣者如不肯去,我等将大难临头,

你的声誉使国王见你的心情无比渴望。”


殿堂之上端坐国王,侍从站在两旁,

女人紧跟在身后,圣者克比尔走入宫廷。

有人窃笑,有人皱眉,有人厌恶地低头。

国王心想:真是无耻,竟带着女人跟在身后。

他目光闪动,侍卫们将圣者赶出殿堂,

克比尔恭敬地带着女人回到自己的家园。


沿途看到尽情欢笑的婆罗门,

他们将难堪的咒骂送给虔诚僧,

此时,女人哭泣着拜倒在圣者脚旁:

“为什么你要将我拯救出罪恶的泥潭?

为什么甘受诽谤,留罪人在你的家门之中?”

克比尔说:“母亲,只因你是柯利的恩赐。”

丈夫的重获

有一天杜尔西达斯在恒河岸边荒凉的火葬场中,

在黄昏时候独自徘徊,

沉迷于自己编唱的歌曲。

忽然,他抬头看见一位萨蒂端坐在亡人的脚边,

下了决心要和她的丈夫一同逝于火中。


女伴们欢呼不断,用来鼓励她征服死亡的胜利,

婆罗门祭司围绕在四周朗诵着赞美她高贵品行的诗篇。


女人忽然看到杜尔西来到面前。

她慌忙行礼,恭敬地说:

“神啊,愿你的金口给我指点迷津。”

杜尔西问道:“母亲,你要到哪里去,如此的庄严气象。”

女人回答:“和丈夫一同升入天堂,这是我的愿望。”

“为什么要舍弃尘世,前往天堂?”杜尔西微笑问道。

“喂,母亲,难道天堂属于神,凡间就不归他的掌握?”

听不懂他的话,女人显得茫然失措和惊讶。

她合掌乞求:“如果能够得到丈夫,天堂我也不在乎。”

杜尔西微笑说:“请回到你的家中,我这样对你承诺。

从今天算起的一个月后,你将会获得心爱的丈夫。”

女人怀着希望离开火葬场返回家中,

杜尔西沉思在恒河岸边宁静的深夜中。


女人虔诚地独自在冷清的房屋中等候,

杜尔西每天来把潜修的经典传授。

到达了一个月的期限,邻居们汇聚在她的门口,

问:“得到了丈夫?”

女人说:“嗯,那是自然。”

邻居们连忙又问:“赶快告诉我们,他在哪个房间居住?”

女人微笑着说:“我的丈夫住在我心灵的深处。”

点金石

瓦林达般的耶摩纳河边,

萨拿坦正在虔诚地诵读梵赞,

一个身穿褴褛衣衫的婆罗门蹒跚地走来跪倒在他的身前。

萨拿坦问:

“你来自何方,婆罗门,你叫什么名字?”

婆罗门回答说:

“我不知从何说起,为了前来参拜你,我来自遥远的小城市,

我是莫纳加尔镇的吉班,

小镇从属于巴尔特曼县。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我一样不幸和可怜的人,

我有几亩田地,收入却无法糊口,

贫困使我在人前难以抬头。

从前我曾以布施和奉献而成名,

如今我只有空空两手,一无所有。

为了能够变贫困变为富有,

我向湿婆大神祈祷求福。

一天黎明前,我在梦中听到了湿婆大神的吩咐:

‘我将使你的愿望满足。前往耶摩纳河边,叩拜苦行者萨拿坦的双足,

如父亲般尊敬他,

他的手中拥有使你致富的道路。'”


萨拿坦听了他的话忧心忡忡。

“出家人一无所有。

昔日的一切我早已抛弃,

只剩下乞食的钵盂。”

忽然间一事涌上心头,

苦行者说:“嗯,是的,

有一天我曾在这河边捡到一块点金石。

我将它埋在那边的沙滩中,

曾想将它用来作为布施。

婆罗门,将它带走,

你的不幸将会消失。”


婆罗门连忙跑过去扒开沙土,

找到了一块点金石。

他试以辟邪锁两只,

铁锁立刻变成黄灿灿的金子。

婆罗门惊诧地坐倒于沙滩,

困惑地独自冥思苦想。


耶摩纳河水的波涛滚滚,

内含深意在他耳边歌唱。

河对岸铺开了一张朱红色画图,

西方落下了黄昏中疲倦的太阳。

婆罗门忽然双膝跪倒,哭泣着将额头贴紧在萨拿坦的脚上:

“师傅!恳求您,

传授我不屑珍宝,轻视黄金的秘诀。”

婆罗门说着将点金石扔到了耶摩纳河水之中。

被俘的英雄

五河环绕的英雄之邦,

辫子盘在头上的锡克响应古鲁的号召站了起来。

不屈不挠,勇敢坚强。

“古鲁琪万岁”的欢呼回荡在旁遮普的四面八方,

新觉醒的锡克不眨眼地凝望着清晨里升起的太阳。


“阿拉克·尼郎姜!”

一声欢呼扯断了奴隶脚下的铁枷与绳索。

腰间的宝剑仿佛也在欢快中铿锵跳跃。

旁遮普到处震响着:

“阿拉克·尼郎姜!”


这一天终于来到,

千万人的心中再不会被恐惧缠绕,

也不用牵挂未偿的债务,

生与死不过是脚下奴隶,

精神中再也没有苦痛烦恼。

在旁遮普五条河的十个岸畔,

终于等来了这样的一天。


德里的皇宫中,

巴德沙贾达的睡眠一再从眼中飞去,

什么人的欢呼惊动天地,撕裂了黑夜的宁静?

什么人的熊熊火炬染红了远方的天际。


英雄们的鲜血洒落在五河的岸边,

战士们的生命如鸟儿归巢般离开了成千上万被利刃穿过的胸膛。

母亲——祖国的眉心里有颗鲜红色的圣痣辉煌,

英雄们的鲜血洒遍五河的岸边。


面对死亡的拥抱,

莫卧儿和锡克交锋。

战场上进行着生与死的搏杀,

互相掐紧对方的咽喉,

好像巨蟒与负伤的苍鹰搏斗。

在连天的激战中响起厮杀叫喊,

低吼着“古鲁琪万岁”的是锡克族的英雄,

在血泊中高呼着“胜利”的是疯狂的莫卧儿士兵。


在这场战争中,

锡克的领袖般达成了莫卧儿的俘虏,

像雄狮被带上枷锁捆绑着押往通向德里的大路。

啊!般达在这次战争中成为了莫卧儿的俘虏。


前面走的是莫卧儿的士卒,

扬起地上的尘土,

枪尖上挑着被割下的锡克英雄的头颅,

后面带着七百个铁锁叮当的锡克俘虏,

大街上无人行走,

家家开着窗户。

不畏死的锡克俘虏高呼:

“万岁,古鲁!”

锡克的英雄和莫卧儿的士兵,

今天扬起了德里大街上的尘土。


俘虏们一个个高呼:

“古鲁琪万岁!”

从容就死于刽子手的刀下。

一日一夜,

百名英雄丢掉了百个头颅。


七日夜刀下亡魂七百个,

最后,审判官带上被捆缚双手的般达之子,

将他带到般达的身旁。

“杀了他,用你自己的双手结束他的生命。”

未发一语,

般达慢慢将孩子拉到胸前,

将右手放在他的头顶为他祝福,

将亲吻送给他红色头巾的边缘。


匕首握在手中,

般达凝望着孩子的脸。

他悄声在孩子的耳边说:

“高呼一声‘古鲁琪万岁!',

我的好儿子,若害怕便不配做锡克的英雄。”

勇敢无畏的光辉闪耀在孩子稚嫩的脸上,

口中高呼:

“古鲁琪万岁!”

法庭中回荡孩子的高呼,

孩子望向般达的面孔。


般达用左臂抱住孩子的头颅,

用力将右手的匕首刺进他的心口,

尸身倒在大地之上,

口中兀自高呼:“胜利,古鲁琪。”


法庭中静寂无比。

刽子手用烧红的火箸撕裂开般达的身体。

英雄站立着迎来死亡,

未曾发出一声痛苦叹息。

旁观者全都闭上双眼,

法庭唯独有宁静一片。

不屈的人

昔日,奥朗则布蚕食着印度的锦绣河山。

一天,马鲁瓦的君王佳苏般特前来拜见:

“陛下,在一个漆黑夜晚,

侍卫埋伏在阿遮勒堡壕沟里面,

悄悄捉住了希鲁西王苏洛坦,

他如今已成为我的阶下之囚。

我的主人,听您的吩咐,该对他如何处理?”


奥朗则布听后说:

“真是个惊喜的消息!

耗费时光捉住了这惊人的霹雳。

他率领数百健儿驰骋于高山丛林,

这位拉其普特的豪杰一向行踪飘忽,

犹如沙漠中的耀眼彩虹。

我要召见他,派人将他带到这来。”

马鲁瓦国王佳苏般特合掌请求:

“囚禁在我庭院中的是一只刹帝利种姓的幼狮,

陛下召见他,请先恩准我的乞求。

不要给予这位年轻勇士侮辱和蔑视,

得到您的允诺,

我将亲自带他来此。”


奥朗则布微笑着回答:

“你怎能如此说话,

睿智的英雄,马鲁瓦的国王!

我内心略感羞惭,

它竟出自你口。

无人可损伤自尊英雄的尊严。

答应你,无须担忧,

尽管带他走入我的宫廷。”


希鲁西王来到朝廷之上,

陪同他的是马鲁瓦的国王。

他昂然抬起头颅,

平视前方的眼睛炯炯发光。

侍从们大喝:

“跪下!不懂历法的贼人。”

头依靠在佳苏般特的肩膀,

苏罗坦安然回复:

“除了父母的双脚,我不向他人叩首。”


奥朗则布的侍从瞪起气愤的红眼望向苏罗坦:

“我来教导你礼仪,我会按下你的头颅。”

希鲁西王微笑作答:

“妄想如此,斜坡岂能令我低头,

我从不知惧怕是为何物。”

英雄苏罗坦傲立在宫殿,手抚着腰间长剑。


奥朗则布拉着苏罗坦,

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说:

“英雄,五印度中,

哪里最适合你的心愿?”

苏罗坦回答:

“阿遮勒堡,世间唯有此间好!”

肃穆的朝堂上响起断续的低声嘲笑,

奥朗则布笑着说:“我允你永驻阿遮勒堡。”

更多的给予

帕坦的士兵们绑来了一群被俘的锡克人,

舒里特干基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那瓦布说:“喂,特鲁辛格,我要给你特赦。”

特鲁辛格反问说:“你岂能对我如此轻视?”

那瓦布说:“只因你是大英雄,我不能对你无礼。

割下你的发辫,你即可离开。

我只有这条要求。”

特鲁辛格说:“你的慈悲我永怀感激。

你索取的太少,我将给与更多——

发辫加上我的头颅。”

王的审判

婆罗门说:

“我的妻子在屋子内,

贼人却在半夜闯入要行无礼。

我将他拿下,现在告诉我,贼人应承受何种惩罚?”

“死!”

罗陀罗奥王只吐出一字。


飞奔而来的使者说:

“贼人就是太子,

婆罗门在夜晚将他捉住,

在清晨将将他杀死。

我捉住了他,要给婆罗门什么惩罚?”

“释放他!”

罗陀罗奥王只回一句话。

戈宾德·辛格

“朋友,你们全部回去吧,现在仍时机未到。”

天光拂晓,耶摩纳河边,

山岭逶迤的幽暗森林中,

锡克的宗师戈宾德嘱咐他的门徒。


走吧,拉姆达斯;走吧,莱哈里,

你也回去吧,萨胡。

不要诱惑我,不要呼唤我跃入战斗的海洋,

权且让我停留在这远离人世的舞台。


我已背过脸去,堵上耳朵,

躲藏在森林中。

远方无边的人海还在咆哮,

掀起了巨浪哀嚎。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独自沉入自己隐秘事业的人。


从喧嚣的人境中,似乎人类的灵魂向我召唤。

静寂的深夜中,我从梦中惊醒,

大声呼唤:“我已到来,我即将到来。”

我是如此的渴望——将身、心、灵魂投入到伟大的人群浪潮之中。


看到你们,我的灵魂震荡,

我的心疯狂驰骋。

我的血沸腾燃烧,仿佛千百条火蛇舞动。

似乎在嘲笑着我,剑鞘中的宝剑在龙吟作响。

那是怎样的欢快!

离开这森林,手持胜利的号角。

冲入汇聚的人群,

将暴君推翻,重整河山。

将侵略者的胸膛用利剑刺穿。


有如野马般难以驾驭的命运,

我曾将它驯服。

亲自套上了缰绳,

鞭驾它越过一切障碍,

不辞千辛与苦,踏上自己的路。


哪个敢阻挡我的去路?

有人躲开,有人滚落尘埃,

妄想抵抗的皆化齑粉,

后面只留下我的脚印。

在可毁灭一切的烈火浓烟中,

青天也睁大了恐惧的眼。


我曾经无数次跃过死亡深渊,

登上人生的彼岸。

昔日的天边有不眨眼的星星,

为人们在黑夜中指明方向。

人群的洪流在两岸四周怒吼着回旋激荡。


哪管它黑暗的午夜,亦或是炎热的白天;

哪管它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

哪管它狂风肆虐,笼罩当头。


“来!来!”我向众人呼唤,

他们飞奔着汇聚在我的身边。

打开了房门,

抛弃了家园,

将快乐、幸福和爱情的牵绊统统无情扯断。


就像印度五河之水汇入海洋,

听到我的呼唤,谁肯裹足不前。

信徒们与我的心结成一片,

旁遮普四处响起了“万岁!万岁”的胜利呼唤。


“你要去哪里?懦夫!”

我的声音遍布山岭、丛林、隐秘的角落。

清晨中听到了呼唤——来呀,来呀!

劳动的人停止了辛劳。

深夜中听到了呼唤——来呀,你们来呀!

人们便忘记睡眠。


我在前行,四周人群涌动,

阻塞了道路,挤满了渡口,

忘记了种姓和门第的差距,

轻易将自己的生命献出,

尊贵的、卑贱的、婆罗门和锡克团结在一起。


算了,朋友,不要再做这样的梦!

现在仍时机未到。

如今我须独自渡过漫长的荷叶,

仍须要不眠地铭记分秒的时间,

仍须目不转睛地凝视东方的天机,

等待旭日初升的黎明现身。

我如今只在虚幻的世界中纵横驰骋,

森林是我的王城。

今日,我只能宁静地思索,

唯可无奈的独自修炼。

无论白昼和黑夜,只能够静坐着倾听自己的心声。


于是我独自来到耶摩纳河边的崎岖坎坷的山岭之中。

旁遮普高原将我养育到壮年,

我的歌声和耶摩纳河的飞溅浪花融入一起。

为了未来的事业培养能力,我需要暗中辛苦锻炼。


如此渡过了二十年的漫长光阴,

还要等待多少时光蔓延。

我从周围不朽的灵魂中吸取了一点一滴的营养,

何时我才能说我已经功成圆满?


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宣布:

时机已到!

起来吧,朋友们,跟随我,

你们的师傅呼唤你们全部,

起来,朋友们。

从我的生命中你们将获取新的生命力。

再也不存恐惧和怀疑,

再也没有犹疑动摇和重重顾虑。

我已经找到了方向,掌握了真理。

打破了世界的束缚,傲然站立。

在我的眼中无生亦无死,

虚无、虚无,尽归虚无。


我的心仿佛听到天上的召唤

“从我的光耀中站起来!

看,从远方因你而来的人何止千万?”


听,这是波涛的汹涌之声,

心灵的河流在奔腾。

坚决地站起!

你要如一座灯塔般警觉,

在这黑夜中,你如沉睡,他们就会重返家中。


你们看,在遥远天边,张开了漆黑的夜幕。

狂风带着死亡即将到来,

我的心中点燃了明灯,

即是狂风中也不会熄灭,

它将永远给大家照亮前路。


走吧,萨胡;走吧,拉姆达斯,

回去吧,我劝你们重返故乡。

在你们全都回去之后,

来,高呼一声“古鲁万岁!”

举起双臂,高呼:“万岁,万岁,万岁,阿拉克·尼郎姜。”

最后的一课

有一天,锡克教的宗师戈宾德孤独地在原野中回忆自己经历的一生,

那些曾在青春中谱写光芒万丈的雄心壮志如今在何方?

主神前的誓师,矢志不渝的宏愿,

曾使婆罗多的一统得以实现。

但是,祖国啊,如今它风雨飘摇,

弱小无力,任人宰割,支离破碎。

这是谁的责任?

生命难道白白虚度?

无比的疑惑,疲惫的身体,痛苦的心灵,

戈宾德在思考中渡过朦胧的傍晚。

这时,来个一个帕坦人,对他说:

“我要返回故乡,把你拖欠我的马钱给我。”

戈宾德回答:“锡克琪,我向你致意。

明天我将会把钱还你,请您今天暂时回去。”

帕坦人怒骂着:“钱,是必须在今天归还。”

边说边用力抓住他的手,污蔑他是一个强盗、骗子,要将他带走。

戈宾德听了,闪电般抽出宝剑,

转瞬间砍下了帕坦人的头,鲜血在地上流淌。

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古鲁摇头说:

“看来我的生命应该完结。

这把不杀无辜者的宝剑竟违背我的本心,

鲁莽地使无罪之人流出鲜血。

信心已经从我的手臂中永远消失,

我发誓要洗去这罪孽和耻辱。

从今天起,我将做完最后一件事。”

帕坦人有一个儿子,还很年幼。

戈宾德将他找来抚养在身边,

日日夜夜,如同亲生子般教他背诵经典、学习兵法和剑术。


年迈的英雄,锡克的古鲁琪,

和孩子一样在清晨和黄昏里陪着帕坦人的儿子一起玩耍。

他的信徒们看到这些,走来对他说:

“师傅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感到恐惧。

如此爱惜一只虎崽,难道你想要改变他天性?

一旦他长大成人,爪牙势必将会长出,危险啊。

敬爱的师傅,人是会被锐爪所伤。”

戈宾德笑着说:“我正希望这样。

一只虎崽如果不使他变为猛虎,

我又何须如此费尽心机。”


孩子在戈宾德的怀中逐渐长大,

孩子如影随行跟在他的左右,

孩子侍奉他如同亲生子女,

戈宾德爱他如同自己的生命,

戈宾德爱他如同自己的右手,

戈宾德的儿子全在战场上失去生命。

如今,帕坦人的儿子填补了年迈的古鲁心中的寂寞。

古老榕树的树洞中来了一粒被风送来的种子,

逐渐生根发芽,慢慢地绿色葱葱遮盖了垂老的枝条。


这一日,孩子跪在古鲁脚前说:

“感谢您亲自教导,我已经熟悉武技,

如果得到师傅的允许,凭着我这超人能力足以参加国王的军队。”

戈宾德轻抚他的脊背:

“你还有最后一课需要学习。”

第二天的傍晚,古鲁戈宾德独自走出房门,对孩子说:

“带上你的武器跟我来!”


二人无语地走向河边的树林中。

露出石子的河岸边上,有雨季的山洪将血红色沙土冲破的蜿蜒痕迹。

四周都是一颗颗高大的婆罗树,树根旁丛生着密集的灌木。

及膝的河水如水晶般清澈。

渡过河后,古鲁向孩子使了一个眼色,孩子停下脚步。

火红的晚霞仿佛蝙蝠的翅膀一样展开长长的影子,

在肃穆的空中向着西方缓缓飞去。

戈宾德对孩子说:

“马穆德,来这里,挖掘开这块土地。”

孩子挖开了沙土,露出一块青石,

上面还沾有血染的痕迹。

古鲁说:“石上的红,是你父亲的血痕。

我没有还他的债,也没容他动手,就是在这儿,我砍下了他的头。

今天正是时候,啊,帕坦!

如果你是你父亲的好儿子,

就拔出宝剑,杀掉害死你父亲的仇人。

用他的鲜血来祭奠饥渴的亡魂。”

一声如猛虎咆哮的怒吼,双眼血红的帕坦跳起扑在戈宾德的身上,

古鲁如同木偶般呆立原地。

帕坦扔下武器,在他的脚边下跪:

“师傅!请不要和魔鬼开这样可怕的玩笑!

父亲的冤仇,从情理上我应该遗忘。

在漫长的岁月中,我将你当成为父亲、师傅和朋友。

愿这深厚的情感充溢我的心中,压制下仇恨的想法。

师傅,我向您致敬。”

说完这些,帕坦飞一样逃出树林,一下没有回头,一步没有停留。

戈宾德的眼中滚下泪珠。


帕坦自从那天从树林中归来,

就总是远远地避开戈宾德。

黎明,他不再到宁静的卧室唤醒师傅,

夜晚,他不再手持武器守卫在师傅门前。

他不再独自一人陪着师傅到对岸打猎,

也不会在无人时听从师傅的呼唤来到他的身前。


这一天,戈宾德和帕坦在下棋消遣,

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晚。

屡次的失败激怒了帕坦。

黄昏后,黑夜降临。

弟子们全都归家,夜已经渐深。

全神贯注地低头,帕坦在思考着下一步棋子从何着手。

这时,戈宾德忽然用棋子狠狠打中帕坦的头,狂笑着说:

“与杀父仇人一同对弈,这样的胆怯鬼,还妄想获取胜利?”

帕坦立刻从腰间拔出匕首,闪电般刺入戈宾德的胸口。

戈宾德微笑着说:

“你似乎才明白该如何向不义之人复仇,最后的一课我已经教导传授。

孩子,我已心满意足,让我来给你最后一次的祝福。”

仿造的布迪堡

“绝不饮水,绝不进食!”

奇多尔王发誓:

“只要布迪堡还有一日存于地上。”

大臣们说:“陛下,这是什么样的誓言!

此事非人力所能及,岂能让它实现?”

奇多尔王说:“不成功,则成仁。”

布尔迪堡距离奇多尔有五十里的路程,

那里的哈拉族人全是勇敢的英雄。

那是哈姆王的领地,在那里无人理会恐惧。

布迪堡的大名,奇多尔王的誓言就是证明。

布迪堡距离奇多尔只有五十里的路程。


大臣们暗中设计:

“今夜不去休息,

用泥土建成仿照布迪堡的虚假城堡。

陛下将亲自来将它变成地面上的一堆泥沙。

否则为了一句大话,他的生命将会迎来毁灭。”

于是在奇多尔的中心,建成了假的城堡。


贡波是奇多尔王的仆人,哈拉族的英雄。

射鹿归来的他,肩上背着硬弓和利箭。

他听到消息后说:“凭你是谁!

想把伪造的布迪堡摧毁,想让哈拉族在拉其普他纳没脸见人?

我是哈拉族的豪杰,要保卫仿造的布迪堡。”

奇多尔王前来摧毁伪造的布迪堡。

“滚开!”贡波高欢,声如霹雷。

“妄图拿布迪堡之名戏耍?我绝不能容对它的侮辱和践踏。

建成堡垒的任何泥沙,一粒都不能被破坏。”

“滚开!”贡波高欢,声如霹雷。


双手拉弓,单膝跪在地面,

贡波独自守卫着伪造的布迪堡。

奇多尔带来的士兵高举着宝刀向他围攻,

贡波的头转眼间滚落在城堡门外的一角。

他的鲜血使伪造的布迪堡增添荣耀。

洒红节

普那戈国王的皇后从凯杜那里送给帕坦的凯撒尔·卡一封书信:

“你认为可以用战争获得友谊?

春天会从面前姗姗离去,

来吧,将军,带着你的帕坦军队和我们拉其普特的女人欢迎新春。”

战败后丢失了很多城镇,从凯杜那里皇后送去了书信。


凯撒尔·卡心中狂喜,笑眯眯捋着唇上的胡髯。

眼皮染着黑色的黛黑,

头巾选择了绛红颜色,

手中的罗帕香气袭人,千百次在嘴唇上来回擦拭。

皇后要和帕坦人洒红游戏,

凯撒尔·卡笑眯眯捋着唇上的胡髯。


馨香的花丛中吹拂三月中的醉人威风。

芒果林散发出沁人的芳香,

不听话的蜜蜂自由自在,随心所以地嗡嗡歌唱,在芒果林中四处回转飞翔。

凯杜那城中今天迎来了一队队过洒红节的帕坦士兵。


凯杜那城国王的御苑之中,布满了落日血红的颜色。

爬塔的士兵来到花园中,乐队的笛声唱着黄昏歌曲。

来了一百个皇后的宫女,要陪伴帕坦人欢度洒红节日。

此时正是落日时分,金乌喷出愤怒的血红之色。

长裙拖到脚面,春风中飘荡着披肩,

左手端着装红粉的金盘,

喷红的小筒挂在腰间。

右手挽着装满玫瑰水的铜罐,

一队队宫女来到花园。

一步步飘曳着长裙,春风中飘荡着披肩。


狡黠的微笑闪动在眼角,

凯撒尔·卡向女人敬礼:

“百战劫余,我侥幸不死,

看来今天要魂飞魄散。”

猛然间响起一阵狂笑,笑倒了皇后的一百个宫女。

歪戴着红色头巾,凯撒尔·卡笑嘻嘻向女人敬礼。


开始了洒红游戏,

红粉飘荡,染红了黄昏的天空。

素馨花换成了新的颜色,

树根下洒满红色的水痕,

鸟儿忘记啼叫,惊呆在拉其普特女人的狂笑中。

啊,是哪里飘来了红雾,染红了黄昏的天空。


为什么我没有目醉心迷,

凯撒尔·卡暗自思忖。

胸膛竟不是丰满突起?

女人脚镯上的金铃为何如此嘈杂不合韵律,

手镯的叮当声也欠缺文雅。

唉,为什么我没有目醉心迷,

凯撒尔·卡暗自思忖。

帕坦士兵心想:拉其普特的女人身上没有半点柔媚风情。

一双手臂不像莲藕,

声音使天上的雷霆都感到羞臊,

好像沙漠中僵硬枯萎的无花枯藤。

帕坦士兵心想:拉其普特的女人身上没有半点柔媚风情。


“伊曼”曲中的笛声急促威严。

胸前悬着珍珠项链,

赤金的宽手镯带在手腕,

接过宫女递来的盛红粉的铜盘。

皇后亲临到御苑中。

这时,“伊曼”曲中的笛声急促威严。


凯撒尔·卡说:

“凝望着您的亲临,我差点瞎了双眼。”

皇后说:“我也有同感。”

一百个宫女不禁大笑,

突然帕坦将军的额头上飞来皇后手中的铜盘。

血光四溅如喷泉,帕坦将军真的瞎了双眼。

有如晴空霹雳一声,

响起了战鼓咚咚。

星空中升起战抖的月亮,

飘散着冷森森的剑光。

唢呐在园门中雄赳赳声音嘹亮,

御苑里一棵棵的树下响起了战鼓咚咚。


长裙脱下,

披肩被风吹起在空中。

是谁念了声咒语,

脱下了女人的华衣。

仿佛花丛中蹿出了百条毒蛇,

百名英雄立刻包围了帕坦。

长裙脱下,

梦幻般被风吹去了披肩。


帕坦从那条路上前来,

他们再不能由原路返回。

春夜中沉醉了的杜鹃不断啼鸣。

凯撒尔·卡的洒红节结束于凯杜那的御花园。

帕坦从那条路上前来,

他们再不能由原路返回。

婚礼

宁静夜晚响起了喜庆的法螺声。

新郎新娘如画像般衣襟相连羞涩地站在礼堂。

女人们掀开面纱的一角,在窗外偷偷地观看,

雨季的夜晚响起了阵阵雷声,

雷声中吹起了结婚的法螺。


清爽的东南风不再吹起,

阴沉的天空中彤云密布。

礼堂中的烛光辉煌,

珍珠项链闪闪发光。

是谁突然冲进了礼堂?

大门外还响起了咚咚的战鼓。

人们全都惊诧起立,

聚拢起围绕着新郎新娘。


向戴着花冠的麦特里王子禀报的是马鲁瓦的使者。

拉姆辛格陛下亲临战场,

亲自统军与异族敌人交战。

他召唤你们前去参战。

动身吧!勇敢的拉其普特。

“万岁!拉姆辛格万岁!”

马鲁瓦的使者高呼。


“万岁!拉姆辛格万岁!”

麦特里的王子高呼相应。

新娘的心惊吓粉碎,

一双大眼闪烁泪水。

“万岁!拉姆辛格万岁!”

伴郎们异口同声,齐声高呼。

拉姆辛格的使者大声疾呼:

“麦特里王子,时间不许你再延误停留。”


为何还空吹口哨?

为何在空响法螺?

解开永结同心的衣衫,

新郎凝视着新娘的脸说:

“亲爱的,这是死亡的邀请,

破坏了你我快乐的结合。”

如今突然空吹着口哨,

如今突然空响着法螺。


穿着礼服戴着花冠,

王子上马飞驰而去。

满脸惆怅,温柔地低垂着头,

新娘返回自己的绣阁。

灯火慢慢熄灭,

宫廷的礼堂变成漆黑一片。

穿着礼服戴着花冠,

王子上马飞驰而去。


妈妈哭着说:“脱下结婚的礼服。

唉,你真是命苦。”

女儿安静地对妈妈说:

“别哭,妈妈,我求你。

让我穿着结婚的礼服,

我愿为他前往麦特里堡。”

妈妈听了手捶着额头,哭着说:

“唉,命苦的女儿。”


皇家的司仪送给她祝福,

在她头上洒满了吉祥草和米谷。

新娘坐上华美的彩轿,

女人们吹起吉祥的口哨。

彩衣鲜亮的男女仆从,

一队队走来陪她上路。

妈妈走上来给她亲吻,

爸爸亲抚着额头送给她祝福。


深夜中,火炬照亮天空,

是谁来到了麦特里的城门前?

有人呼喝:“喂,停下轿子,

禁止吹奏,停下吹笛,

麦特里的居民正在一同准备,

为麦特里王子举行火葬。

麦特里王子今天在战场上牺牲,

在这不幸的日子是谁来到了麦特里?”


“吹起笛声,奏起喜乐!”

新娘在花轿里面吩咐。

如今的神圣时刻不再失去,

衣襟上的同心结不会再解开,

在火葬场熊熊的火光中,

念诵婚礼中最后的曼荼罗。

“吹起笛声,奏起喜乐!”

新娘在花轿里面吩咐。

戴着珍珠项链,穿着新郎礼服,

麦特里王子躺在火葬场中。

花轿中走出王子的妻子,

衣襟和他的血衣牢牢结起。

新娘坐在王子的头前,

新郎的头被抱在她的怀中。

深夜里,穿着血衣,

麦特里王子躺在火葬场中。


响起了一阵阵高声的口哨,

女人们一队队走到近前。

“善品行!”皇家司仪婆罗门赞颂着,

颂赞师说:“啊!你这征服死亡的女人。”

新娘盘膝端坐在焚尸的柴堆上,

风吹着熊熊的烈火在燃烧。

火葬场上一片胜利的欢呼,

女人们吹起结婚的口哨。

审判官

拉胡那特·拉奥,马拉塔皇家的英雄。

他登上王位后在普纳城宣布:

“我要减轻人间苦难的负担,

我要征服麦索尔王海德拉里,

打消他的气焰。”


转眼间集合了八万雄兵。

四面八方,川流不息地从马拉塔所有的高山中,

英雄们如雨季的山洪般汇聚在普纳城。


胜利的旗帜在天空中飘扬,

千百个法螺在共鸣齐响。

女人们吹起了尖声的口哨,

普纳城在光荣里战抖,

毁灭的战鼓动人心魄地敲打着,震动四方。


朝阳躲藏到旌旗遍布的树林,

马蹄扬起了滚滚灰尘。

震聋天空的胜利欢呼之中,

拉胡那特骑上了血色战马。

突然,好像谁念了一句咒语,

军乐停止了前进的喇叭。


是谁在前方,使国王变得如此谦恭?

是谁在指挥,宫门外刹那停止了兴奋奔赴战场的士兵?


婆罗门拉姆·沙斯特里,公正的最高审判官。

他高举着双臂,

大声疾呼:

“拉胡那特·拉奥,离开城市奔赴战场,在没有受到惩罚之前?”

停止了军乐,

停止了胜利的欢呼。

拉胡那特说: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阻挡我的去路?

我正为使阎摩的宴席丰盛而去歼灭异教之徒。”


拉姆·沙斯特里说:

“你谋杀了嫡亲的侄儿!

在未接受审判之前,

你在这期间失去自由。

按照法律的规定,你需要被严加看管。”

拉胡那特·拉奥脸上含笑,心中怒恼:

“国王的行动谁可约束?

刀剑之下我来去自由,

今天我不是来到路中听人讲解法律。”


沙斯特里说:

“拉胡那特,去吧,尽管去征战。

我也即刻辞职,返回自己的家乡。

绝不容许自己坐在这无视法律的法庭之上。”


吹着法螺,敲响战鼓,

出征的队伍再次启程。

舍弃了高贵的职位,

抛弃了所有的财宝,

清贫的婆罗门回到了乡村中的草屋。

践誓

“注意,马拉塔的强盗已经来到,

大家握好武器!”

阿吉密堡中将军杜姆拉吉高呼。

正午时分,家家户户正烤着粗面饼,

人声鼎沸中碉堡上传来战鼓的咚咚声。

登上城头,看到南方的遥远天际,

马拉塔骑兵的铁蹄下扬起了一片灰尘。

“这批马拉塔的蝗虫今日在扑入我们的剑火,

彻底消灭不容一个人回去。”

杜姆拉吉怒吼着。


从马鲁瓦来的使者说:

“何必准备迎敌?

这是陛下的旨意,看看吧,将军杜姆拉吉。”

信德人来了,同来的还有法国的将领。

恭敬的将城堡交给他们,你必须服从命令。

幸运之神如今抛弃了国王为佳耶辛哈,

阿吉密堡不用血战抵抗,奉送给马拉塔吧。

“国王的命令,英雄的职责,

到底该如何选择?”

长叹了一声,杜姆拉吉痛苦地低语。


马鲁瓦的使者宣布旨意:

“全部放下武器。”

杜姆拉吉如同石像呆立。

天色已晚,牛羊蹒跚在暮霭中的田间,

树荫下牧童的笛声悠扬婉转。

“阿吉密堡交付于我时,

我曾在暗中发誓,

国王的堡垒绝不会失陷于敌,

今天难道因国王的命令就将誓言背弃?”

辗转反侧,主意不定,

杜姆拉吉长叹着。


拉其普特的军队羞愤地放下武器,

堡垒门前杜姆拉吉默默呆立。

赭色的黄昏悄悄降临在西方的田野,

马鲁瓦的军队扬起灰尘停止在堡垒门前。

“躺在门前的是谁?

起来,打开大门!”

没有回音,失去生命的躯壳再不会能回答询问。

君王的旨意,英雄的职责,

如今再不会令他忧虑。

阿吉密堡的大门外,

英雄杜姆拉吉开始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