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庵传[注14]
[注14]李亨庵,即李学礼。事迹已见文中。《顺治颍州志·选举表·明(举人)》: “(嘉靖乙卯)李学礼,应天中式。见《进士》。”《顺治颍州志·选举表·明(进士)》: “(嘉靖己未)李学礼,四川按察司。详《人物》。”《康熙颍州志·选举·进士(明)》: “李学礼,嘉靖乙卯举人,己未丁士美榜进士。官四川廉使。详《人物》。” 《顺治颍州志·名贤传·明》: “李学礼,字子立,号亨庵。性孝友忠直。嘉靖己未进士,起家民部,历中外几三十年,以养母请告。懿行美政未易更仆数,而最著者则建义田赡旅 [族],输粟活饥民至万余口;其辟胶河以利运,尤经济之硕画也。阖郡士庶请祀乡贤。余备载传中。”《康熙颍州志·人物·名贤(明)》: “李学礼,字子立,号亨庵。性孝友忠直。嘉靖乙未进士,起家民部,历中外几三十年,以养母告归。其淳风美政未易更仆数,而最著者则置义田赡族,输粟活饥民至万余人,而开辟胶河以利运道,尤为经济硕画也。阖郡士庶请建生祠于乡土,亦从来所罕观者。”本文云:“比吏历下、留都间,闻故老言,盖凿凿经济才。”味其文义,作于张鹤鸣离开南京之后。张鹤鸣万历三十一年(1603)二月因母丧回乡守制,至三十四年(1606)出任礼部祠祭司郎中。此文当作于万历三十一年至三十四年(1603~1606)之间,时张鹤鸣在家乡为母亲守制。
公名学礼,字子立,号亨庵,家世颍长官店人,李封公臣次子也。封公义侠喜施,豪长者里闬中。公幼警颖绝人,沉俊悫而智。乙卯举应天乡试,己未进士,初授南京户部主事,管银库。库旧积蠹,即主者率染指。公自持筹计,少三万余金,厘其源,为白大司农,先事者墨坐五人。
知处州府,恺断有声。宣平民潘盛祖,嫡生二子,妒孕妾,鬻之柳氏。潘却柳直,为契约曰:“女为嫁资,男为瞻养已。”嫡二子亡,潘索鬻妾孕,柳执为己子,久讼不决。公一讯,立还潘鬻妾孕,处人以为神。而前坐墨者中公,计典主者不察,左迁胶州。
胶,东海繁剧地也,饶鱼盐估贩,俗悍讼滋。公为清赋理冤,芟豪强。其丈地册、征收簿、保甲、里社诸法,至今为胶石画,庸吏不得弛,良吏不能变。胶人肖像祀之。历河间少府、南京吏部勋郎。
升湖广参议。水濠贼乱,数败官军。公至,尽解各郡兵,止留精锐数百人。密使侦者探得实,盖首乱原止数家。中有大姓四族,素奉法谨,因官军不辨顺逆,出即缚以希赏,故于中观望。公密约为内应,又刻木牌数千,明谕以剪渠魁,释胁从,从上流泛山谷中。二日,胁从者各鸟兽散,余首乱者未百人,徘徊不知为计,公鼓而前,大姓者缚以献,独逸夜出捕鱼二人。兹奇功也,而当事护前败,模棱以闻,仅蒙赐四表,裹四十金而已。
公在胶,见胶、莱间有元开运道曰新河,留意相度为新河议。自麻湾至海沧,仅三百余里。疏浚淤塞,修岸立闸,运船由淮五六日可达天津。究前人未成之故,缘马家壕之石底,与分水岭之沙岸耳,计壕浚凿,止三十余里,岭亦止百五十里,较修会通河,事半功倍也。诏少司空主其事,调公参藩襄之。一时院道议多不合,阴沮之,不果成。
乙亥,调陕西关南道。甫至金州,守郊迎即启曰:“葛藤亚民刘才据险叛。”公知垣有耳矣,正色曰:“芥尔刘才勿敢叛。此必一人犯法,上持之急,彼不甘父子并为鲸鲵也,故逃蒿莱间。缓须臾,死耳。”明日,刘才缚其长子文泥首首阶下。公置文法,诸勿问。盖文有犯署印者,持之急,乘险不出,署印者辄以逆闻也,非公则无辜者众矣。
寻升四川观察副使,以母太安人张高年,致政归。先任户部时,闻母太安人病,适对客啜茶,盏堕吁号,即日封簿书,驰骑归。太安人病愈,大司农服其孝,促之回署,越例弗问也。太安人终之日,公六十有八,泣血苫次,茹蔬歠粥,孺慕三年如一日。与兄同爨六十年,侍兄无违色拂语。宦归,行李悉付兄经纪之,脱然无私囊。
贫民任养浩,仇诬大辟,公力言于当道,冤为白,而养浩不知也。梦伊父曰:“儿无知被诬,非李公,吾不血食矣。”养浩匍匐泣诣谢,公曰:“而梦也,吾未尝有此。”地邻伐其陌树百株,佃者白公。曰:“已伐矣。我声之,彼何能颜?”卒不较。新置城宅,狡邻挖占一隅,州守谢凤翥问之,公笑曰:“人得人失也。”谢亦相与大笑,服其雅量。庄邻杨善求售其居,公曰:“百年邻,乌忍去之!”宁贷之,善家至今赖以存。先世出母钱子,钱家多负,迄公,负迨千金,公悉捐之,焚其券。友范文奇、刘少岑等数人父母丧,公或输粟,或助金钱,或即为备殓葬具。万历二年饥,赈里中贫者麦千余石。癸巳,人相食,尽出积谷积缗赈乡里,多赖以活。立义学,训里儿;法掩骼意,置义葬园;又置义田七百亩,赡贫族不能婚葬者。至于贫民不能婚葬,待委禽授者,半里闬老不能数,至长官店。里人感其德,结庐肖像,扁曰“望庐”。善者具酒欢晏于中,恶者望之,悚息而去。
所构多秘书,天文、地理、遁甲、占卜之学靡不精。江陵相没两月前,语人曰:“大臣亡,应楚分。”哱囚未变时,每言西夏兵起。其先见多类此。所注有《参同契》《阴符经解》《照水经解》《六壬通会》《六壬钤纂》《奇门切要》《阴阳全书》《历法捷要》《痘疹心法》,藏于家。其生平最留神者《元化真机》一书,秘不以示人。居尝语诸子:“吾恨新河不成,不能为国家便宜。当时若专责我,足办辨也。惜也老矣,已矣夫!”
张鹤鸣曰:余少侍李先生,谓恂恂长者。比吏历下、留都间,闻故老言,盖凿凿经济才。其生平所恚叹不平者,新河也。夫新河旋议旋止,舍道傍非一日,而先生自以为足办也,则于中必有持也。余尝询胶人,云:夏秋涨,估船由淮竟抵天津,是尚不若黄河横决叵测也。在漕大臣与抚东土者同心,而捐河上一岁金钱,庸与妒者又不得从傍掣肘,则先生恚叹不平之志,当有左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