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偷驴致富
秦太住在辽宁省鞍山市郊区,是个青年农民。小伙子身体棒,个儿也高,力气大,既俭朴又肯干,是个过日子好手。就凭这一点,同村姑娘孟兰嫁给了他。孟兰认为,别看他现在穷,但他知道往家挣钱,将来准是个大富翁。果不其然,她和秦太结婚时,只住公爹的一间半旧房。6年后,秦太凭自己的力气,盖起4间雕檐新房,红砖墙,大院套,这还不说,屋里还摆上了高档的现代化家具。秦太现在是个响当当的富翁。
人大概都是这样:“穷得光腚想衣衫,有了衣衫想有钱,有了钱财想当官,当了长官想成仙,成仙之后想上天。”孟兰就是这种人。她想在平静的富裕生活中掀点波澜,一下子蹦到十万富翁、百万富翁的队伍中。她看到,村里有的人比自己还富裕,他们不仅盖起了小楼,还买了汽车。有人当上了官、成了委员、代表、先进,而秦太只知道苦干,靠流汗挣钱,跟他起早贪黑,一身泥,一身水。种了菜,还得卖。卖菜也不是个轻闲活儿。一大早就得驾着四轮车进城,卖完回来,累得筋疲力尽,还弄得一身灰土。脸和手晒得黑里透红;衣服脏得一般人没法穿。一天到晚像牲畜一样,拼命地干。这钱来得可真不容易。
一天晚上,秦太躺在炕上,妻子跟他说:“一年到头,我们像驴似地这么干,从结婚到现在,6年了,才盖上房子,买了家具,除了这些,手里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咱村有的人盖了新房,买了家电,人家还有存款,他们的钱都是怎么来的?我怎没看见他们像咱这样干?”
秦太问:“那咱该怎么办?”
孟兰说:“咱这叫傻干,人家是巧干。咱是靠力气挣钱,只够穿衣吃饭;人家是凭智慧挣钱,钱财如山。不是有那句话嘛,叫做‘人不得外财不富’,像咱这样凭汗水挣钱,到什么时候也跟不上趟儿。”
啥智慧?去偷、去抢、去骗……秦太觉得这都不行,太危险。怎样才能有个既把钱弄到手又不危险的方法呢?。孟兰说:“要想富,有两个法儿,一是凭力气,慢慢来,再干六七年,就能挣十来万;二是豁出去干,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上转,命运好,抓不着,一下子就腰缠万贯,抓进去了,那就是你命不好,算你倒霉。”
秦太说:“别冒那个险,凭力气,稳稳当当的,慢慢来吧。”
“你这个窝囊废!嫁给你,就得挨死累,什么时候能跟你不受累,享点儿清福呢?”
夫妻二人在富起来之后,总在想能有个富得更快的方法。人不得外财不富。外财之道在哪儿?夫妻二人冥思苦想;何时才能成为百万富翁,他俩梦寐以求。
心有邪念易走偏。一天晚上11点钟左右,秦太从哥哥家往回走,在街上看见一头驴,不知是谁家没拴住跑出来了。秦太回家把这事儿告诉给孟兰。孟兰半开玩笑跟他说:“你啊,脑瓜儿就是慢!外财撞到你头上了你也看不见。你把它牵来,杀了卖肉,失主认识他家驴的肉吗?”秦太恍然大悟,说:“我回去牵。”
别看孟兰面貌不算丑陋,但心灵奇丑,是个不守本分的人,与这种人在一起,很容易被引到邪路上去。
对他人的话不分对错的秦太,发财心切,腿也快,说牵就牵,不一会儿,把驴牵来了,交给妻子说:“驴在院子里,怎么处理?”
孟兰说:“今晚就得杀了,把驴变成驴肉,要不,失主明天找来就麻烦了。”
“对!”秦太觉得孟兰说的在理,说干就干。他家西屋是间空房。他挡上窗帘,把驴牵进西屋,用孟兰的围裙蒙上驴眼,抡起大锤,一下子把驴砸晕,然后动手宰割、剥皮、剔肉。剔下的骨头、驴头、驴皮、蹄子、肠子等,统统扔到院内空菜窖里,再加上一层土。驴肉放到大锅里蒸煮。天亮了,驴肉熟了,秦太和孟兰拿到鞍山市内去叫卖。很快,一把一把的钱,装进了腰包。
孟兰笑着对秦太说:“怎样,比种菜来得快吧!”
“不过这太危险,让人抓着就坏了。”
“怎么抓?你胆子怎那么小?那些挣大钱的,不都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上挣的吗!”
“别瞎说,谁是这么挣的!”
其实,谁是这么挣的,孟兰也说不清。说不清她也说,反正她坚信:人不得外财不富,富的,都是得了外财。
在孟兰怂恿下,秦太一连杀了三头驴,腰包迅速鼓起来。驴,一般都是拴在院子里,偷它,不用撬门压锁,也不用背扛,去了解开缰绳,牵着就走。秦太一次顺溜,还想伸手;次次顺溜,不肯回头。秦太不知“驴道儿”危险,一步步离开了做人的正道。当他偷来第四头驴时,犯事儿了。
把第四头驴偷到家,杀了,剥皮,活儿没干完,天亮了。秦太对孟兰说:“昨天剩的驴肉不多,今天你自己去卖,我在西屋把昨晚弄来的这头处理完。你临走时,把门从外边锁上,防止来人。”孟兰走了,秦太蹲在地上,继续剔驴肉。
村子里一连丢了4头驴,顿时轰动起来。几个失主凑到一块儿,决心彻底找一找。再加上有些看热闹的,足有十多人,可以称作浩浩荡荡了。这伙人路过秦太家大门口时,发现了驴蹄印,随后找到院子里。院子里有说话声,秦太听得清楚。一个人说:“驴蹄印进秦太家了!”另一个说:“进去看看!”
秦太直起腰,微微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一看,吓呆了。院子里一群人!他扔下刀,没处躲,只好钻进大立柜里。这时,说话的声音就在西窗下:“看!驴在屋里,被剥皮了!”听到这儿,秦太后悔窗帘只挡了下半截,这一下可糟了。窗外人声杂乱,清晰地听见有人叫骂:“这个损贼,他跑不了!”又一个说:“门锁着,家里没人。咱先别吵吵,别惊动了四邻,等晚上咱把派出所的人找来,把他抓走!”不一会儿,这群人的脚步声由近而远,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秦太躲在大立柜里,听得明明白白。为了得外财,一切全完。走到这一步,没别的办法,跑吧。被派出所抓去蹲监狱不说,怎么见人?这些丢驴的,还不揍我!
他找张纸条,写上这么几个字:“孟兰,驴事失主知道了。晚上,他们领派出所的人来抓我,我跑了。钱,我带了一些,家就交给你了。”这张纸放在炕上,他怕孟兰看不见,还把箱盖上的一个花瓶拿来,放在纸旁,以便引起孟兰注意。
晚上,失主和民警还有村里的有关领导真的来了。孟兰交出纸条,说:“事儿都是他干的,他跑了,留下这张纸条。”既然秦太跑了,孟兰就把所有罪责推到他一人身上。说杀驴、卖肉,都是秦太一人所为,她怎么劝也不起作用。派出所的民警对孟兰说:“他跑了,这事儿没完。他要回来,你得动员他去自首,或者向我们及时报告。如果窝藏或者支持他继续潜逃,那你就犯法了,犯窝藏罪是要被判刑的。”
第七天深夜11点钟左右,孟兰一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她害怕,坐起来,没敢开灯,掀起窗帘向院子里看,果然有个人,站在那儿。不一会儿,这个人又转身蹲到院子里的柴草垛后边去了。从走路姿势看,孟兰认出是秦太。他回来了。孟兰明白,秦太怕屋里有人,不敢进屋,是在听动静呢。孟兰仍没开灯,假装出去上厕所。门一开,秦太站起来想跑。孟兰咳嗽一声,秦太听是孟兰,这才又蹲到草垛后去了。
“上厕所”的孟兰走近柴草垛,小声告诉他:“屋里没人。”秦太这才像耗子似地钻进屋里。孟兰上厕所回来,慢慢走,细细听,四下看,见无异常反应,就进屋插上了门。
夫妻大难临头,“久别”重逢,一见面,都想知道对方的近况。孟兰问:“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
秦太顾不得回答,小声小气地问:“事儿怎样了?”
孟兰把那天晚上,派出所的人和村里的几位领导到他家来,以及民警对她说的话,都对秦太说了,说完就劝他自首。
秦太问:“我去自首,公安局会怎么处理我?”
“从轻呗!你自首,证明是我劝的,对我也好。”
“从轻能判几年?”
“那谁知道,你要自首了,我想不会判得太重。最多三五年吧!”
“这三五年,你自己在家,日子也不好过呀!这些菜地谁种?”
“看看吧,要是判五年以下,我等你;超过五年,你出来就另找一个吧。你若要房子,那时咱俩再折价分掉。”
秦太听了,心里好不是滋味,自我安慰说:“我这个人,农村住过,城里呆过,就是没进过监狱,进去蹲几年,开开眼界,也没什么。”
孟兰说:“你若判五年以上,你就别挂念我。我和别人结婚,这房子我先住着。你出来后,咱俩当亲戚走。夫妻一回,我一生不会忘记你。你出来生活有困难,我帮你。”
夫妻之间最伤感情的就是抛弃对方,自己另找他人。孟兰这么一说,就像用刀刺了秦太的心窝。
人们分析,孟兰不是傻子,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她这么直说,也许是好意,意在安慰秦太别牵挂这个家。但秦太越听越窝火。心想:偷驴,是你出的主意;卖肉,是你去卖的;出了事儿,让我去自首、蹲监狱,然后你再找一个男人来,房子、家当,我六年的汗水,转眼之间就成别人的了。
两人静坐了好一会儿,相对无语。过了一会儿,孟兰说:“夜里不会有人来,先上炕睡一会儿,说不定今晚是咱俩最后一夜夫妻。”
在黑暗中,秦太站起来,没上炕,而是从被垛底下抽出一根约一尺多长的枪刺,这是他以前收藏的。孟兰见他没上炕,反而拿个东西向自己刺来,边躲边问:“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秦太说:“偷驴、卖肉、赚钱,事儿是咱俩干的,祸是咱俩闯的。出事儿了,谁也别想好。我去蹲监狱,你在家找汉子,没那好事儿!今天咱俩一块死,我让你死个明白。”说着,就向孟兰猛刺。孟兰跳上炕,秦太追上炕;孟兰跳到地下开门,想跑,急忙中门没打开,秦太又追到她身后,孟兰慌忙闪到炉子后边。当时,屋内有个铁炉子,两人就围绕着炉子转起来。秦太往左刺,孟兰就往右躲;秦太往右刺,孟兰就往左躲。往日的恩爱夫妻,现在成了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孟兰躲来躲去,忽然想起喊“救命”。刚一喊,秦太“哗啦”一声把炉子踹倒,刺了过去,在孟兰身上连刺17刀才停手。
秦太杀了孟兰,想自杀,下不了手。又一想,还得跑,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被抓着了,判死刑,挨颗枪子儿,死也痛快。他换了新衣服,找出家里所有的钱和一些可以带的贵重物品,锁上门,连夜潜逃。
想外财,盼外财,原来外财伴随灾祸来。潜逃中的秦太这时才明白,要是不想外财,老老实实种地、卖菜,靠双手劳动该多好。一切都晚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秦太在黑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往哪儿逃呢?上亲戚家?不行,公安人员很快就会找去。他决定到鞍山市的王延有家。1968年,王延有下乡时曾在秦太家住过。两人相处较好。王延有回城后,他们曾有走动。对!就上他家。公安机关不会找到那儿。
他和王延有多年不见,一见面,应该是亲热、话多,可是,秦太却神态反常。王延有见他又是无事突然闯来,就问:“你怎么啦?”
“没怎么,在家跟媳妇打起来了,在你这儿住几天,消消气。”
王延有说:“住多少日子都行,但咱弟妹自己在家怎么行?过一两天,我领你回去,给调解调解,日子过得好好的,打什么架!”
过了两天,王延有要去给调解,秦太就不让。大约过了一星期,王延有妻子从街上贴的通缉令上得知,原来秦太杀人了,是潜逃到这里的。她把这个情况告诉给王延有,说:“你得撵他走,要不,咱就要受牵连。”
秦太无奈,也觉得不能长久住在这儿,决定要走。王延有怕伤了和气,临行前,做顿丰盛的饭菜,还给他1000元和一件黄色棉大衣,说:“你把这件大衣带上,晚上可以当被褥。”后来法院审理秦太的案件时,把王延有作为同案犯一起审理,就是因为他拿钱资助秦太潜逃,犯了窝藏罪。
潜逃中的秦太,实在无路可走,最后自首。法院开庭那天,在法庭上,秦太竟没把杀人犯罪当回事,却对偷驴很后悔。他说:“我偷驴犯罪后,再就不是好人了。我心想反正是个罪犯,杀了孟兰,也还是个罪犯。我后悔的是有一步没走对,就是不该去偷驴,老老实实种菜,靠力气致富。一想外财,就走邪道儿了。一步踩下去,再也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