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零星的记录
朱棣在世的时候，党禁严迫，诸臣文集遭到销毁，无人敢为他们作史，只在周是修的《刍荛集》附录中，收录有一篇其同乡、翰林学士解缙撰写的《墓志铭》，因避讳只说“周是修死京师”，至于为何而死则只字未提，有关周是修的生平事迹介绍亦极其简略。
洪熙年间，仁宗宽宥“奸臣”亲属，缓和了社会紧张气氛，而他“若方孝孺辈皆忠臣”的谕示，也使人们受到鼓舞，于是“天下始敢称孝孺诸死义者为忠臣云”[46]。
宣德四年（1429），周是修同乡、时任荣禄大夫、少傅、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的杨士奇为其作传。这篇传文，对周是修的生平、死因做了较多介绍，对其文章、品性亦多加赞扬。
是修少孤贫，自奋于学，从游乡先生胡渚憔，渚憔以其孙妻之。又从国子学录萧执先生明诗经。初举震邱县训导，入见太祖高皇帝，擢为周府奉祠正。高皇帝上宾之明年，有告言王过失事，王府官属皆下吏，是修以尝谏得免。改衡阳府纪善，预纂修于翰林，数陈论国家大计，指斥用事者误国。用事者怒，众共挫折之，是修屹不动。太宗文皇帝靖难，至京师，既渡江，驰金川门，宫中悉自焚。明日，是修密留家书其家，别其友江仲隆、解大绅、萧用道、杨士奇，且付后事。遂暮入应天府学，自经死，六月十六日也。又明日，臣民推戴文皇帝继大统。数月，御史言士修数人者不顺天命，请加追戮，上曰：“彼食其禄，自尽其心”，一无所问。是修内贞外和，有孝友忠信之行，非其义虽微不取，襟怀坦明洒落而冲澹悠然，然其学自经史百氏，下至阴阳医卜之说，靡然不通。为文章未尝缔思，挥毫立就，而雍容雅瞻，词理条达……是修汲汲导诱人善，人有过失恒为之隐，以是无少长贵贱皆乐亲之。明知人，所荐士如梁用之、刘淑毖皆知名当世。是修之学贞而且纯，凡于明纲常为世道计，必身履之，而不徒托之空言，岂非卓然特立者欤？是修卒年四十有九，时解、胡、萧、梁皆见诸文字，然属仓猝不及详。今殁二十有八年矣，知是修者，独予在。每追念君子清白之节，文皇帝日月之明，既照其心，岂当遂致泯灭耶？故述为小传。[47]
周是修是被列入“奸臣”榜的人物，杨士奇为他作传，点明其死因，并多赞扬之语，表明此时的政治环境已较为宽松。而杨士奇本人亦非等闲之辈，他身侍五朝，为元老重臣，参加过《明太祖实录》的编撰，担任《明太宗实录》的总裁，所以，他写下的这篇小文，后世影响着实不小，被后人演绎成为凄美动人的故事，其中他扮演了一个贪求富贵、言而无信、贪生怕死的不光彩角色，这恐怕是他始料不及的。
《明太宗实录》诬陷建文君臣，杨士奇作为总裁，备受后世史家责难，诚然，他难辞其咎。不过，他内心里对丑诋建文君臣恐怕也是不满的。他曾路过沛县，作诗悼念埋葬在那里的建文朝死事大臣颜伯玮，诗云：“千载河山遗县在，一门忠义史官知。”[48]观文观诗，知他内心里对建文诸臣是充满同情的，歪曲史实，应不是其本心。
此时也出现了记录建文诸臣其他人物的文章，如另一忠臣陈性善，“洪熙初，邑人吴騵传其事”[49]。这样的情况，应该还有不少，只是可惜多数没有流传下来。
朱棣的血腥恐怖政策，虽能钳住一时之口，但却不能钳制住人们的内心。洪熙后，人们开始敢于表达对建文忠臣的怀念之情，陆陆续续出现记录建文忠臣事迹的零星文字，这为后来建文史编撰的兴盛做了准备。
[1]郑端仪：《立斋闲录》卷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明仁宗实录》卷7，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壬申朔，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1962年版。
[2]《明仁宗实录》卷8，永乐二十二年十二月癸卯。
[3]张朝瑞：《忠节录》首卷《纶音》，《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朱鹭：《建文书法儗•述圣德十条》。
[4]黄佐：《革除遗事》卷1《黄子澄》。
[5]郁衮：《革朝遗忠录》卷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6]姜清：《姜氏秘史》“张昺”，《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7]郑端仪：《立斋闲录》卷3《大明神功圣德之碑》，《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黄佐：《革除遗事》卷1《革除君纪》。其他书有称《长陵碑文》者。
[8]张朝瑞：《忠节录》首卷《纶音》。
[9]黄佐：《革除遗事》卷4《卓敬》。
[10]许相卿：《革朝志》卷3《颜伯玮》，《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11]《明太宗实录》卷1《奉天靖难事迹》。
[12]谢贵安：《试论〈明实录〉对建文帝的态度及其变化》，《北京联合大学学报》2010年第3期。
[13]《奉天靖难记》卷4。
[14]《明太宗实录》卷9下《奉天靖难事迹》，四年六月乙丑。
[15]《明太宗实录》卷1《奉天靖难事迹》，洪武年间。
[16]《奉天靖难记》卷1。
[17]《明太宗实录》卷1《奉天靖难事迹》。
[18]王崇武：《奉天靖难记注•序》。
[19]《奉天靖难记》卷1。
[20]《奉天靖难记》卷2。
[21]《奉天靖难记》卷3。
[22]《明太宗实录》卷1《奉天靖难事迹》，洪武年间。
[23]《明太宗实录》卷2《奉天靖难事迹》，元年七月癸酉。
[24]《明太宗实录》卷5《奉天靖难事迹》，元年十一月甲午。
[25]《明太宗实录》卷16，永乐元年春正月戊子。
[26]《奉天靖难记》卷2。
[27]《明太宗实录》卷5《奉天靖难事迹》，元年十一月乙亥。
[28]《明太宗实录》卷6《奉天靖难事迹》，二年二月癸亥。
[29]《明太宗实录》卷8《奉天靖难事迹》，三年闰三月戊戌。
[30]王崇武：《奉天靖难记注•序》。
[31]《奉天靖难记》卷1。
[32]《明太宗实录》卷2《奉天靖难事迹》，元年七月癸酉。
[33]《明太宗实录》卷9下《奉天靖难事迹》，洪武三十五年夏六月庚午。
[34]《明太宗实录》卷9下《奉天靖难事迹》，洪武三十五年夏六月甲戌。
[35]《明太宗实录》卷10上，洪武三十五年秋七月壬午朔。
[36]《明太宗实录》卷10上，洪武三十五年七月甲申。
[37]《明太宗实录》卷10下，洪武三十五年七月辛丑。
[38]《明太宗实录》卷10上，洪武三十五年七月甲申。
[39]《明太宗实录》卷10下，洪武三十五年七月甲午。
[40]《明太宗实录》卷10上，洪武三十五年秋七月甲申。
[41]《明太宗实录》卷10下，洪武三十五年秋七月丁酉。
[42]《明太宗实录》卷10下，洪武三十五年秋七月甲辰。
[43]《明太宗实录》卷11，洪武三十五年八月癸亥。
[44]《明太宗实录》卷10上，洪武三十五年秋七月壬午朔。
[45]《明太宗实录》卷13，洪武三十五年十月丁巳。
[46]张朝瑞：《忠节录》首卷《纶音》。
[47]杨士奇：《周是修传》，周是修《刍荛集》卷6，《四库全书》本。
[48]许相卿：《革朝志》卷4《颜伯玮传》，《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49]许相卿：《革朝志》卷4《陈性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