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布疑阵

在走回学校的一路上，在走过泥泞的足球场的一路上，在通过侧门走向放鞋的小屋的一路上，吉宁斯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抗议威尔金斯先生的狠心决定。对树篱里的野生动物竟然有人如此漠不关心，他感到不能忍受。

“我倒不是说他本意就是残忍的，他就是不能设身处地为刺猬想一想，”他一边换拖鞋，把雨衣挂起来，一边对德比这样说。“要是他从深夜的熟睡中被人吵醒，但是又要等好几个星期才能吃上早饭，他会怎么想！”

“或者是当他醒过来，发现被子没有了，没法御寒。”德比一边说，一边在暖气散热器后寻找一只拖鞋。

这时维纳布尔斯和他的朋友邓布尔刚好走进来，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谁醒过来丢了被子？”邓布尔问。

“当然是老威尔金，他活该！”

邓布尔茫然不解。“说什么疯话？他很容易就可以再盖上被子的，不是吗？”

“他当然不能，一旦被弄乱，要把那些树叶、稻草和其他东西编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树叶？稻草？他没有床单和毯子吗？”

“不是老威尔金，你这个傻瓜！”德比找到了拖鞋，把它扔向邓布尔，以使气氛轻松一下。“我说的是刺猬。”

“什么刺猬？我不知道老威尔金有什么刺猬啊。”

他们越说越拧，所以吉宁斯简单述说了农场工人在树篱中的发现和威尔金斯先生不许他们照看刺猬的过程。

“要是留在原地，它可活不了多久，”听完以后维纳布尔斯说。“要是它睡得很死，顾不上把自己遮盖起来，或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算不冻死也会被狐狸吃掉。”

“狐狸！”吉宁斯张大了嘴。这可是他没有料到的危险。

“狐狸吃刺猬吗？你肯定？”

维纳布尔斯做了个鬼脸。“它们肯定吃！在饥饿的狐狸面前，它活不过10秒钟。”

这几个人的心里都激起了对这个小动物的同情。德比无可奈何地用手指打着扉子。“要是老威尔金让我们带回来就好了。要是我们能够救它那该多好！”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救它，”吉宁斯说，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如果我们能不让老先生知道而进行救援行动，我们就可以照管它，直到它从冬眠中醒来。”

大家都心事重重地点点头表示支持这个想法。成功的机会太小了，所以他们都不屑作认真考虑。刺猬可能早已从橡树下溜走了，再也找不到了。即使它还在原地，它也可能承受不了夜间室外的严寒，也可能逃脱不了饥饿的狐狸嗅觉灵敏的鼻子。

“没希望了，”维纳布尔斯判断道。“你今天就必须去救它，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学校马上就要打铃了，并且老威尔金已经说过……”

“可是我忘了告诉他狐狸的事，”吉宁斯插进来说。“如果跟他说了狐狸的威胁，他可能会改变主意的。”

可是几分钟后，威尔金斯先生走过放鞋的小屋时，希望他会重新考虑他所作的决定的幻想破灭了。

“你们当然不可以回去寻找它！我从来没听过这样荒唐的建议，”当吉宁斯再次请求他大发慈悲时，他回答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不去干扰它，倒反而更好些。”当电铃声响彻大楼的时候，他指着楼上三年级的教室说，“你们快走吧，去准备上课。”

第一节课是卡特先生的英语课，他是位友好、和善、还不太老的资深教师，他很了解学生的心里活动。要是卡特先生，而不是威尔金斯，领着学生散步的话，一切就好办了，吉宁斯坐到位子上时这样想。卡特先生就会答应他们把那个动物带回学校——他深信这一点。但是，既然威尔金斯先生已经强硬地否决了这个建议，他也不好再请求卡特先生的同意。

整个下午的课上，吉宁斯一直惦记着那面临各种危险、毫无防御能力的刺猬。课还没有上完，他作出了决定：为了自己心安，也为了让刺猬活下来，他必须设法回到草地去看看这小动物是否还在那里。

他判断下午茶和晚自习之间是最佳时机，要是他加把油，10分钟能跑个来回。到那时天就黑下来了，用手电照着找刺猬会有些困难，但是，夜色能掩护他悄悄离开学校再返回学校。

他们在饭厅外排队准备吃茶点时，吉宁斯把他的计划告诉了德比，德比对此冒险举动大吃一惊。

“你疯啦！我听过一些傻话，你这个可是道地的废话。”

他掰着手指说。“第一，今天是星期五，老威尔金可能会来跟你谈你的数学课的问题，如果发现你不在，他会怎么说。第二，这位先生已经说过不许我们把它带进校门，不管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早晚总会被人发现的。第三，它可能已经挪动了位置，天这么黑你怎么能找到它？第四，我们都不知道如何照看它一一在冬眠时应该让它暖和一些呢，还是阴凉一些。”

“不是你答应要找到这个答案的吗，”吉宁斯提醒他的朋友说。“你从图书馆借到那本书了吗？”

“我还没借。如果我们没有刺猬需要照看，借书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只要运气好，我们很快就会有刺猬要照看的，你还是吃完茶点后就去借书。”

“好吧，不过…”

“别婆婆妈妈了，德比。你的工作比起我来可容易得太多了——不就是舒舒服服坐在那里看看书嘛。”吉宁斯脸上露出挑逗的笑容。“要是你愿意，咱们换换工种。你溜出去把刺猬带回来，我来看有关它的书。”

“不，谢谢你！”德比匆忙说道。“好吧，你想去就去吧，但是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孩子们正在走进饭厅，德比在后头跟着，愁眉苦脸地摇着头表示不赞成。吉宁斯准会遇到麻烦，他朝三年级的桌子走去时，心里这样想着。只要他下了决心，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如果出了差错，他可就得承担责任了。德比在拿面包和黄油时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他的角色是很简单的，查查书是每个人都会干的。

吉宁斯一边吃东西一边考虑他面临的问题。正如德比指出的那样，威尔金斯先生很可能在吃茶点和晚自习之间来找他。因为前一天他说过，这时候他有空他会来给吉宁斯答疑，解答他在课堂上没弄懂的一道算术题。

推迟见面的最好方法是在学校里故布疑阵，吉宁斯作出了决定。早作安排能让他摸不着头脑并且减轻他的怀疑，这样就可以有足够时间去执行救援任务而不被发现。

因此吃完茶点后，他首先去了游艺室，朗比罗和马丁·琼斯正要开始打乒乓球。

“要是有人找我，我去图书馆了。”他宣布道。

他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继续打球。他们没有理由要精确地知道他们同学的去向。

像他所说的那样，吉宁斯匆匆忙忙赶到图书馆。在一楼他发现德比正全神贯注看着一本自然书。旁人看上去，他只是一个金黄头发、戴眼镜的11岁孩子，姿势不舒服地坐在椅子扶手上。但是德比一边看书一边发挥丰富的想象力，他觉得自己是德比教授，是位从事动物学研究的知名学者。

吉宁斯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才抬起头来。

“嗨，德比，你听着。要是老威尔金到这儿来找我，你告诉他我来过这儿，后来去更衣室了。”

“更衣室！”德比一头雾水。“可是你说你要去……”

“我是要去的。我正好也要去更衣室，所以告诉老先生让他先到那儿去找我。”

在楼下的更衣室里，宾斯和布洛特威尔正在穿足球鞋的鞋带。吉宁斯站在小橱旁，说道：“如果先生或其他人找我，就说我去三年级教室了。”

“为什么？”宾斯问。

“别管为什么。那是我的事。你们只要说你们在这儿看到过我，后来我去教室就得了。”吉宁斯加快了脚步。他爬了一半楼梯时布洛特威尔又把他喊了下来。

“要是没人问呢？”他问道。

吉宁斯把一只帆布鞋向他扔去，又重新爬上楼梯。三年级教室里只有几个孩子，吉宁斯推开门伸进头去说，“有人找我，就说到游艺室去找。”出于诚实，他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不一定在那儿，但是至少他们可以去那儿找一找。”

说完这些托辞，完成这些扑朔迷离的安排后，吉宁斯就准备去做善事了。他从包里取出手电筒，从更衣室拿了德比的毛巾，以保卫他的手不要被刺猬的尖刺扎伤。他没忘记换上惠灵顿靴，这样，回来时他的鞋袜就不会沾上很容易暴露他行踪的烂泥。

他看了看手表，离打晚自习铃还有一刻钟。他从侧门溜了出去，走到了黑暗、冷风萋萋的球场上。要是走运，完成这项使命10分钟就富富有余了。

吉宁斯所做的复杂的安排完全是多余的，实际上威尔金斯先生把答应给吉宁斯作数学答题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打算要在晚自习前找他。然而，因为他是值日老师，所以在巡视时他到了地下室，两个最小的男孩正在穿足球鞋带。

宾斯以乐于助人的笑容与先生打招呼，然后问：“你是找吉宁斯吗，先生？”

“不找。”威尔金斯先生说。

“噢，我知道了。只是万一你想找他，他告诉我们让你到三年级教室找找看。”

凭威尔金斯先生的经验，孩子们这样公开自己的行踪是不正常的。“他为什么要让你告诉我这个？”

“我不知道，先生，但是看起来他很想让你知道这个信息。当布洛特威尔说你可能不会问他去哪儿时，他还向布洛特威尔扔了一只帆布鞋。”

这里面必定有鬼，威尔金斯先生断定。这种要把值日老师故意引向三年级教室的做法表明，他们想看老师闹笑话。他被这种鬼祟的行为所激怒，跨着大步离开，想去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三年级教室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但是当他趾高气扬地踏进教室时，阿特金森抬起头来，说，“你找吉宁斯，先生？要不要我去游艺室看看他在不在，先生？当然，他不一定在那儿，但是他说过如果你想找他，可以到那儿找找看。”

现在威尔金斯先生已经确信准有人要对他捣鬼。他到了游艺室，但没有减轻怀疑，朗比罗告诉他吉宁斯确实来过这里，但是他留下话就走了，让要找他的人上图书馆找他去。

威尔金斯先生走进来时，德比正看完刺猬那一章的一半。老师并没有生气，他要等弄清了阴谋的目的以后才发泄愤怒。但是他摆出的是一副不容人胡闹的神气。

“吉宁斯在哪儿？”

德比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自然书从他手上掉到地下。知识渊博的教授的影像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又变成了怀揣不可告人秘密的小学生。

“吉宁斯，先生？”他问道，好像他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嗯，我不能肯定现在他到底在哪儿，先生，但是如果你急着找他，先生，我可以去更衣室替你去看一看。”

威尔金斯先生刚才离开更衣室并开始刨根问底不到三分钟，他可不喜欢围着大楼玩捉迷藏的游戏。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会在那儿？”

“只是，这个…呃，是他这样对我说的。他说得挺肯定的。”

“真的吗！”

很明显不把这个主犯抓到，是不可能揭开这个谜底的，威尔金斯先生心想。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晚自习的铃声就响了，走廊里是一片孩子们向教室走去的脚步声。

威尔金斯先生来到楼梯平台，正好阻止一帮三年级的学生，他们正像在滑冰场上一样在走廊里滑行。当看到他高举起双手，他们随即停了下来。

“你们有谁知道吉宁斯在哪儿？”他问道。

“知道，先生。”他们齐声回答，然后每个人又各自说了详细情况。

“他在图书馆，先生。”马丁琼斯说。·

“他在三年级教室，先生。”布洛特威尔说。

“他在游艺室，先生。”阿特金森说。

“别乱说，”威尔金斯先生说。“他一次能到那么多地方去吗？”

“当然不能，先生，”一个声音从这群人的后面发出。“事实上，这些地方我哪儿也不在，我在这里，先生。我本人在此，先生。”

吉宁斯站在那里，瞪圆着眼睛，脸上是一副无辜的神色。他一手拿着手电，另一手拿着沾满泥的洗澡毛巾。“先生，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本没想找你，但是你的朋友已清楚表示你是故意躲着我。你干什么来着？”

吉宁斯假装冥思苦想。这次救援行动比他想象的要成功得多，刺猬已经安全地放在一个硬纸板盒里，盛放在放行李的柜橱里了。如果这次胜利被最后一分钟的灾难所毁，他可经受不起。

“嗯，先生，我以为你可能会找我，给我讲我昨天课堂上没弄懂的那道数学题。”

威尔金斯先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难解之谜终于有了谜底。原来这孩子故意设计了这捉迷藏的游戏，为的就是逃避半小时的数学辅导。原来就那么简单。啧！这些孩子们搞这些古怪行动却原来是为了逃避用脑子！

威尔金斯先生皱皱眉头说道，“咱们再找别的时间辅导吧，吉宁斯。现在该准备上晚自习了。”

“是，先生。”吉宁斯顺从地跟别的学生一起走向教室。考虑到一切因素，这个晚上他是成功的：威尔金斯先生是唯一给了他一点点不方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