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所不知道的兩年
“萧葵你最好是真有事!那么晚了景莫在一旁呢,你也好意思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会你!还大半夜在我家花园闲晃,真是不懂得避避嫌!”甫一出门我便被小鬼拉着往离正屋较远的角落跑去,我一路被扯着手臂小跑跟着,断断续续地在他身后骂骂咧咧。“你慢一点~还飘着雨呢,要摔死我呀…”
“赶紧滴~”小鬼回头瞪了我一眼,脚下未有停顿。“摔死你还省事了!”
终于在围栏处停下后,小鬼喘着气扶着膝盖一时也还缓不过来。“真有事!哥要不是…要不是为了你好,才懒得洗了澡还再特地再跑出门一趟!
“你得做做运动了,就那么几步…喘成那样跟个老大爷似的…”我看他还套着睡衣,估计真是有急事。“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地,还非得拉上我跑一圈。”
“你必须得知道…”小鬼喘着气四处张望了一圈,捏着声音跟我说。“我刚洗好澡下楼时,撞见了正君!”
“这有什么奇怪的?父亲不是一向跟萧伯伯都多有往来…在你家出现有啥奇怪的?”
“不是!你听我说完!”小鬼陆陆续续地把刚在家碰到的情形给我说了一遍。大致上就是说,他听到父亲跟萧伯伯的对话,提到景莫叛变本家。
“不曾想…父亲竟然知道……”我听完小鬼东一片西一片的阐述后,心下一惊。
原本以为除了密署,我是唯一知道景莫秘密身份的人,我甚至想让这个秘密就这么烂在我心里……可不曾想,周遭知情者居然比我想象得多……难不成我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什么?你早就……”小鬼拍了我肩膀一下,在夜里这“啪”一声特响亮。他压低声音继续道:“你知道不告诉我?害我还担心你,一路跑着来给你报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说!”
“就是…景莫让你来接我回家那晚,何探查到的。我不是不想说,但这牵扯太大…我是不敢说…”我担心景莫会出意外,担心萧葵何探会因此受到牵连,更担心父亲的安危…
“怪不得!”小鬼拍了下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什么怪不得?”
小鬼一脸若有所思,一时没搭话。
“没什么,怪不得你那晚哭得要死要活的。说回正事,我不明白,既然正君知道,为何还愿意留他在你们家?!难道是在等合适的机会……”小鬼做了一个手刀。
“我不知道……”别说小鬼,连我也很混乱。父亲知道景莫身份,但他没及时警告我,也没让我跟景莫离婚?而另一方面,他留着景莫,装作什么都没变,难道真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了他性命?
“这么严密的家事,父亲为何会跟萧伯伯提起呢?他两虽交好,但这涉及王家,应该不至于…”父亲向来谨小慎微,这不像他的作风。
“正君好像是来找我爸借人的。”
“借人?什么人?”
“你也知道,我爸政商界双杀,历年来树敌也多。所以多年来培养了一批专职保护他人生安全的…私军。”
“可这正君馆也有啊,父亲本身督正君的称号就配备了一定数量的随行保镖啊。”我屡思不得其解。
“不是,他们可不是普通保镖。我父亲培养的那批,都是绝顶军旅级别的,连配备也是军用级别,私军,小姐,不是保镖。”
“那他们有聊到借人作甚吗?”
小鬼摇了摇头:“没,没等我下楼正君便打道回府了,我没听全。”
我来回踱了几步,脑中千绪百转,最近的转变实在是让我难以理清。
父亲从来都不主动惹事的,基本能做到算得上是迦国的隐形王亲,那他借人难道是…为了对景莫下手?他若是知道景莫密署要员的身份,必定知道他不容易对付!那他问萧伯伯借私军去解决景莫就说得通了!
“不好,那景莫岂不是很危险!”
“谁有危险了?”身后暗处突然传来景莫冷淡戏谑的嗓音。
糟糕!不知景莫听到了多少内容。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不宜打草惊蛇。
我跟小鬼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小鬼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往景莫处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萧公子半夜大驾光临,拉着我家小奕跑到这密静的角落…是处于什么危险了吗?”景莫从暗处走出,环着双手往我身边走来。随着他越走越近,那双眼中的寒意、散发着的压抑气息随即飘散开来,让周围的空气一下结成了冰,嗖凉嗖凉…而他说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冰窖里提出来的。
“没~我就是来告诉你家小奕,最近姓桀的表妹咬着她打,叫她小心点。”小鬼倒是毫不在意,挺着身躯,高昂着下巴往前站了站,就跟景莫抵在近处。
景莫冷冰冰地紧盯了他好一阵,才转过头来拉起我的手:“有话改天再说,太晚了,孜奕要休息了。”
我咽了下口水,这番明摆着的醋意,反倒显得我好像跟小鬼有什么似的。“对对对,我知道了哈,你也回去吧,大半夜的……一会着凉了。”
景莫一听,拉着我的手心用力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倒会关心朋友。”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万一有事就找哥~”小鬼临走前还特挑衅地在空气中留下了那么一句,我是真谢了…景莫那脸色是更为暗沉…我连忙给小鬼甩了甩手,让他赶紧滚。
这下好了,我本居高临下,可盛气凌人;被他这么一闹,今晚上都不知该用何语气问话了!难不成还地边审边赔笑?!
景莫牵着我,在挥别小鬼后,便一直没放开过手,拉着我徐步沿着花园的长廊中漫步,只见他阴沉着脸也不与我搭话,与适才在房间内的他仿如两人。
我还在沉思着如何继续那被小鬼打断的‘问话’,一时也没开口,只是任由那带着些许雨后湿泥花草香气飘散在四周,享受着片刻安宁。
迟疑了良久,我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真叫景莫吗?”有种初相识的感觉,我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依然如故的男人、熟悉却又陌生。“我听罗天一喊你九哥。”
“我…们…都是用号码排行;我排行第九,所以他们唤我九哥。”景莫听到我的问题后,思索了几秒,便爽快地道出了答案。
果真说到做到,有问必答。
“那你本名叫什么?”我实在也不太知道应该从何问起,只好继续环绕着周边那些不太重要的信息…
“我不知道,我是孤儿,本是没有姓名之人。在我有印象以来,就已经在接受训练。”
“密署的训练?”我紧接着追问道。
“是。“景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直至此刻,他总算是对我亲口承认了其密署的身份。“孩童时期开始,基本上都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无休止的训练。过了十三岁,我们就开始跟着前辈接任务了。”景莫轻描淡写的寥寥几句,仿佛一切都是过往云烟般轻飘飘的。
与小鬼在酒店那晚查探纹身那晚,我见过他满身的伤痕,他的经历肯定不似他形容的那般轻松。
“你们身上都有纹身?”我转过身来面向着他、朝他胸口处努了努嘴。
“嗯,那是进出密署时解锁用的,每一位密署人员都印有独一无二的纹路,因为带有皮肤3D纹路,无法复制、无法拓印。”
这景莫讲解得也过于详细了,是不怕我将这一切都公告于天下吗?
还是他又筹谋着告知我一切后便打算把我埋了?今夜又是一个雨夜…要是把我埋了在那迷踪林,雨夜洗刷过的足印…看不清他的来路,怕我的尸身是再也无见天日之时了。
……
想到这,我心下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把手抽回……
“小奕?”景莫停下了脚步,回头轻轻唤了我一声。
敌不动我不懂…既然不懂他“如此坦诚”的用意,多想也是无谓…我便把那可怕的场景甩在脑后,继续了我的问题。
“我们第一次认识…我中枪那天,也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吗?”
“是。”他又沉默了一会,道出了真相。“为了让我们能够打进正君馆内部、全面掌握正君馆全员的生活。”
“所以你根本一早就认识我?从第一天起就在跟我演戏?!”我听着这原本就是被安排好的一出戏,而非我以为的命中注定,莫名生气。
景莫感觉到我此时的怒火,偏过了头、没敢正面看我,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是,我们接任务后都会需要先从旁观察目标,直到在方方面面都比较详细了解、对任务有绝对的把握才出击…所以在你中枪前,我们已经在你周边两年了。”
“两年?”我脱口而出。景莫这娓娓道来的话语让我很诧异,两年的时光,他在我看不见的每一个角落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记录我的一颦一笑、动静喜好,那他肯定比我想象的必然更为了解我的一切。
“这么久?”我凝视着他问道,莫不是乱说的吧?两年的时光,都够刚出生的婴儿学会独立走路了!
“是,所以我知道你穿新鞋会磨脚跟…知道你很怕疼…知道你在什么时间遇上我,最容易…爱上我…”
听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赤裸着身体,让他一览无遗之感,甚至连毛孔都被放大了数倍那样让人感到尴尬万分。
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对我了如指掌,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谈了一场极其不平等的恋爱!
我转过身清咳了两声来掩饰这份尴尬,低声骂了句:“一群骗子!无耻!”
“对不起…”景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本来我们计划安排来接近你的人不是我。”
“哦?所以呢?”
“我只是负责分析资讯、掩护与后部支援。”景莫感觉到我在发脾气,努力解释着。
他拧巴了一阵,站定在了我的面前,深情地凝视着我说:“小奕,是我自己在两年的观察期中爱上了你…所以我才千方百计将自己调整到与你相遇的角色…早在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时,我就已经爱上了你!”
他告诉我的真相以及那句猝不及防的告白,让我顿时心跳加速,小鹿乱撞。我是猜对了故事的开端,可却没猜到此番转折。
我一时迷惘,这超出预期的答案…我需要时间消化。
“小奕,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景莫似是有口难开…满眼歉意与心疼,颤抖着握住了我的双手。“你当天在车上中的那枪…是我开的。”
“什么?”我惊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反转又反转的剧情?眼前之人上一秒刚情深意浓地表白完,下一秒便告诉我曾对我痛下杀手?“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我真死了吗?!”
“我怕!就是因为怕!这本是安排给十一做的,但我是密署最精准的狙击手,如果连我都无法保证你的性命,密署就找不出第二个!尽管十一加紧了训炼、保证又保证,但我实在不敢将你的命交去他人之手。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才会选择亲自动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最高的把握确保你只是受伤但能性命无虞。对不起…对不起…”景莫一声又一声地向我忏悔着…
这又是什么反转反转又反转的剧情?狗血得连职业编剧都不敢这么写!上一秒告诉我曾对我痛下杀手;然后再告诉我,此乃为了保我性命之下下策!
想起当天在车上的惊恐、疼痛、害怕…我依然心有余悸,顿感呼吸困难!我瞬间垮了内防,蹲了下来、捂住了耳朵对景莫嚷着:“只是受伤?!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了!你就是个骗子!”
景莫知我很少情绪失控、很少有崩溃的状态,从旁搂住了我,心疼得说道:“小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深深吸了几口,几经数番吐纳归息后压抑下胸口处的惊恐感…慢慢缓了过来。
我感觉自己CPU快要烧干干了…景莫今晚一下子说得太详细,我接收的内容过多过宽,超载卡壳了!
“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景莫柔声说着,边安抚着我。
这又是什么意思?密署的任务完成了?
我觉得今晚的谈话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听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过来,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内容、整理情绪。“我乏了……不想再聊了。”这是真的,今天这一路上的奔波,再到今晚跟景莫打开天窗说亮话所受到的打击…我是真的身心俱疲。
我两没有再说话,景莫只是默默在后跟着我,一路回到了房间。
“我想休息了,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吧。”我将自己包裹在被褥内,拒绝再跟他有眼神交集。
“好。”景莫轻轻应了我一句,在我发端印下一吻。“我去书房睡,你好好休息,等你气消了…我们再聊。”景莫在我耳畔呢喃着。
我转过了身去,闭上了眼睛没有作答。
景莫临出房门前,夹杂着叹息声道:“都过去了……”
我不明白他所指的‘都过去了’是哪几重意思。我感觉身子越来越轻飘飘,脑子里的棉絮甚至混沌到无法继续思考。我带着满腔的问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