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序
粤自炎帝尝药，厥有《本草》；轩皇问难，始著《灵枢》。一日七十毒，辨论八十篇，古之圣人聪明天亶 [1] ，智周万类，犹必含咀以别其性，研究以晰其微，诚虑夫一之未精，以贻误天下后世也。世之庸医，窃窥一卷，意茫然若迷，遂以人命尝其技，何其谬哉！吾友徐子龄臣，少业儒，好经济，书诗文，有奇笔。一不得志于有司，遂弃去，走京师，以医名一时。病无大小，应手辄奏效，顾自以为弗善也。凡夫《四库》著录，《脉经》《肘后》之名篇，异域方书，日本朝鲜之古籍，博观约取，审问慎思，而又堂开思半，延名流而会讲 [2] ，职供医院，应列星而为郎 [3] 。二十年来，于此道三折肱矣。往岁中日构衅 [4] ，龄臣乃喟然曰：大丈夫不能为国家针膏肓，起废疾，化弱而为强，仅区区以医名，非国手也。于是上书当路，言和战利病近万言。凡三上，终不见用。遂下津门 [5] ，渡斳台 [6] ，越申浦 [7] ，泛珠江，将遍览山川险要，以希一当。适侨寓羊城，因同人怂恿，出所著《医粹精言》以问世。夫医非霖所知，然宋清 [8] 高节，惟子厚能知，康伯 [9] 大名，虽女子亦晓。其学其名，霖信之；其书之精粹，有益于天下后世，且不至贻误于天下后世，霖信之，亦愿与人共信之矣。噫！梁公 [10] 名相，一砭坠疣；宣公 [11] 巨儒，手辑方技。以道得民为儒，以道救民为医。龄臣，儒者也，其为良医，不亦宜乎？
光绪二十二年岁在丙申花朝赐同进士出身
翰林院庶吉士乡愚弟杨锡霖顿首拜撰并书
[1]天亶（dǎn胆）：谓帝王的天性。《书·泰誓上》：“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蔡沈集传：“亶，诚实无妄之谓。言聪明出于天性然也。”
[2]堂开思半，延名流而会讲：指徐氏曾开设思半堂行医，兼传授生徒。会讲，中国传统的学术研讨方式。
[3]职供医院，应列星而为郎：指徐氏曾在太医院任职。据《翁同龢日记》，清光绪二十年，徐氏为太医院医士。郎，郎官，官职。应列星而为郎，典出《后汉书·明帝纪》：“郎官上应列宿。”
[4]构衅：构成衅隙，结怨。此指清光绪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战争。
[6]斳台：疑即琴台，在今山东单县境内，为京杭大运河流经之地。斳，古“芹”字，芹、琴声同，例得通假。若果是琴台，则与徐氏所行路线相合。
[7]申浦：河流名，亦名申港。在江苏省境内，相传是战国时期春申君所开。
[8]宋清：唐朝长安药商，善于识药购药，并自配药为人疗疾而不计报酬。柳宗元（字子厚）曾作《宋清传》。
[9]康伯：指东汉隐士韩康。康字伯休，常采药名山，卖于长安，口不二价者三十余年。长安市妇孺皆知，后遁入霸陵山中隐居。《后汉书·逸民列传》中有其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