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经的记忆
下午吃饭的时候，路过一楼，张雨生随便瞥了一眼右侧墙上的光荣榜，他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曾经他的照片也是常常在上面，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一年多来，张雨生头一次感到自责。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在那些照片上一一闪过。
那上面的面孔大多很熟悉，当年他也曾和他们一起在一间考室并肩战斗。
羞耻，自责，沉思，心酸……
各种情绪在心里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根细长的针在轻轻刺痛他的泪腺。
张雨生的眼睛里闪烁出了几滴泪花，在内心深处的那株嫩芽好像正发疯似地朝四周伸展它的根系。
他从始自终没有看最上面那一排照片，那里，曾经也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呵。”
张雨生轻轻哼了一声，好像是自嘲。
刚刚被点燃的火苗闪着微弱的光芒，很快又被一阵侵骨的冷风吹熄。
张雨生摇了摇头，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再怎么也只能怀念，他回不了头了。
时间已经夺去了生命里属于他的灵魂，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才这个世上游荡、飘迫。
等哪一天肉体渐渐腐烂，除了一滩污水，再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张雨生朝门口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朝最上面的那一排照片看了一眼。
目光向先前一般慢慢扫过，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原来属于他的那个位置。
他的照片曾经在那里挂了一年，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现在被一个女生取代，他认识那个女生。
是普通班的，以前成绩只是中等偏下，高二下册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异军突起，直接从年级四百多名闯进了前三十名。
这是一个奇迹。
但张雨生知道这是她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所谓奇迹。
张雨生知道她的故事，知道她的奋斗的艰辛，知道她是以怎样锲而不舍的态度完成了这一华丽的逆转。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也许没有哪一个人比自己更知道她。
张雨生眼前又浮现出了曾经的一些画面，它们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只是在某一个角落睡着了而已。
那是一个女孩和男孩背着大大的书包在田间地头嬉戏打闹。
那是亭子间一个男孩在安慰一个哭红了眼的女孩。
那是深夜白炽灯下一个男孩在辅导一个女孩数学题。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长的张雨生差点都忘记了自己生命里还有这样一个女孩。
张雨生在这里停了很久，来往的人不断从他身边路过，向他投来各样的目光。
不时有曾经熟识的人从他眼前掠过，他想打招呼，还没张口，他们已经匆匆与他擦肩而过，就像是从一个陌生人身边路过。
该走了，这里不再属于他。
曾经的那个张雨生已经死去，现在只不过是另一个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张雨生迈动了步子，又停了下来。
再看一眼吧。最后一眼，就当是对过去自己的忏悔。
他再也回不去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把他的灵魂从几千米以下的冰层里拯救出来，包括她。
他的世界失去了那些绚丽的色彩，又增添了一些另外的颜色。
灰色填充了留出来的空白。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内心，因为它被自己封印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的目光慢慢往前移，那些面孔渐渐陌生起来，最后在第一名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忽然有些吃惊，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第一名的位置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不再是那个曾经作为他对手的那个男生。
曾经，张雨生多少次拼尽全力想要击败他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没有人能够焊动他的位置，除非奇迹发生。他就像是一个神一样，站在天穹俯视人间。
张雨生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能够见证奇迹。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人不是他熟识的那些面容，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他久久注视着那个姑娘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很近。
也许自己认识呢？
不过很快他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会认识她。
张雨生苦笑了一下，离开了一楼。
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就好像是魔鬼的殿堂，在折磨他的灵魂。
他忍受不了。
那每一张照片投射出来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在一块一块地割着他身上的肉。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在追逐他。
厚厚的冰层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阳光射进了冰层里，投射到了那个沉睡很久的灵魂的脸上，好像有几颗汗滴在他的脸上出现。
有一双眼睛也在看着张雨生的背影，却很温柔。像冬日里的阳光轻轻地洒在他身上，害怕把他弄痛。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张雨生像发疯似的冲出了教学楼。
她想叫住张雨生，嘴唇刚刚张开，又停了下来。
有几次她都差点叫了出来，但还是忍了下来。
她忽然有些想哭，泪珠在眼睛里转了一个圈，又回去了。
看着张雨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心里好像什么刚刚回来的东西又丟掉了一样。
她慢慢移动了脚步，走到刚刚张雨生站立的地方，注视着墙上的自己。
时间是一个无情的人，它夺去了很多东西，却把记忆留在自己的心里。
女孩的眼睛里又显现出了曾经的那些画面。
那些画面多么美好，就像是用糖画的画一般，只是轻轻尝一口，就被它所吸引。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和张雨生就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彼此可以看到对方，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