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关于出行的热烈讨论——行程安排——正式为出游订好票——脱团的名人
几个月以来，美国各地的报纸都在报道“盛大而愉快的欧洲及圣地游”，无数家庭也对此事津津乐道。在旅行方式中，这算是种别出心裁的，以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因而便和一切吸引人的新鲜事物一样倍受瞩目。这将会是一场规模盛大的野餐。这可不是那种带着年轻美女、馅饼和甜甜圈，租一艘粗笨的蒸汽渡船，开过一条僻静的小河，在一处草地离船上岸，把自己累得半死，熬过了漫长的一天还自认为很有趣的夏日野游；参与这趟旅行的人，将会乘坐一艘扬着旗幡、鸣着礼炮的大型蒸汽轮船远渡重洋，会在好多从未去过的地方和史上著名的国家度过豪华的假期！他们会在清风徐徐的大西洋、阳光灿烂的地中海上航行几个月：白天在甲板上嬉戏奔跑，让船上充满欢笑与呐喊；也可以在烟囱的阴凉下读读小说或诗歌；还能趴在船舷上看看水母、鹦鹉螺、鲨鱼、鲸以及其它海洋深处的海怪。到了夜晚，他们可以在上层甲板中间跳露天舞，那里仿佛是个连着天际的舞厅，穹顶是曲面的天空，柔和的灯光是繁星和明月；跳舞、散步、抽烟、唱歌、谈情，还可以寻找夜空中和北斗星完全不相关的星座，北斗星已经让人看厌了。他们会见到二十国海军的舰艇，二十个国家奇特的民俗和服饰，还有半个世界的伟大城市；他们将会和贵族们亲密接触，和国王、王子、君主以及强大帝国的受赐领主们友好交谈！这个设想太大胆了，这是最聪明的头脑才能想出来的点子。它做足了广告，但其实几乎不需要，因为这个计划的大胆原创、非凡特色、自身诱惑和盛大规模已经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讨论，已然家喻户晓。在读了旅行安排后，有谁不盼着成为旅行团的一员呢？我把这行程表插入此处。它几乎就是一张地图。作为本书的一部分，再好不过：
游览圣地、埃及、克里米亚、希腊和途中名胜
（布鲁克林，一八六七年二月一日）
为即将到来的旅行季，本旅行社精心打造以上线路，为您定制的详细行程如下：
专属本团的头等游轮一艘，至少可搭乘一百五十名游客，经过精心筛选的本团游客数量将不会超过本游轮搭载量的四分之三。方便起见，本团极有可能就在亲人、朋友间组团。
游轮上提供所有娱乐休闲设施，如图书馆、乐器等。
一位有经验的医生将随行。
六月一日从纽约离港，开始舒适愉快的航行，我们将横渡大西洋，途经亚速尔群岛，约十天后抵达圣迈克尔岛。在此岛逗留一到两天，尽享当地美味水果与原始风光；此后将继续航行，三到四天后在直布罗陀靠岸。
我社已获得直布罗陀地下堡垒的参观许可，游客可用一两天的时间探访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岩洞。
我们将从直布罗陀开启赴西班牙与法国的海岸之旅，三天后到达马赛港。这里会安排充足时间游览市区及港口。马赛城建于公元前六百年，港口为人工所筑，是地中海地区最优良的港口。同时我们还将趁世博会之机，参观巴黎。途中会经过美丽的城市里昂，如果天气晴好，可以在里昂登高远望，勃朗峰和阿尔卑斯山脉皆尽收眼底。如果有游客希望在巴黎多驻足几日，那可以下行取道瑞士，从热那亚再搭乘我们的轮船。
从马赛到热那亚是一晚的夜间行程。游客有机会观赏一座“绚丽的宫殿之城”，然后再走一段长十二英里，拿破仑一世时期所修的绝美之路，拜访哥伦布出生地。从这里，旅途将设计为米兰、科莫湖、马焦雷湖；或是米兰、维罗纳（以特色城堡著称）、帕多瓦和威尼斯；抑或有游客希望游览帕尔马（以科雷乔壁画闻名）和波洛尼亚，他们可以乘火车前往佛罗伦萨，然后在里窝那重新登船。这样，我们将用三周时间遍览意大利大多数著名的艺术之城。
从热那亚沿海岸航行，一夜后便可到达里窝那，这样便有充足的时间先游览佛罗伦萨，以及该城众多的宫殿和美术馆；之后去比萨，看那里的大教堂和“斜塔”；接下来去卢卡，那里有浴场和罗马时期的圆形剧场。这三个地方离里窝那最远的是佛罗伦萨，坐火车行驶的距离是六十英里。
从里窝那到那不勒斯（想去罗马的游客可以在中途停靠奇维塔韦基亚时上岸）这一路行程约为三十六小时，沿意大利海岸航行，航线离卡普雷拉岛、厄尔巴岛和科西嘉岛都很近。本社已安排在里窝那请一名领航员上船，带大家前往卡普雷拉岛，如果可行的话，将会前往参观加里波第故居。
罗马（乘火车前往）、赫库兰尼姆古城、庞贝、维苏威、维吉尔墓，以及有可能去的帕埃斯图姆遗迹都将一一领略，同时还可以欣赏到那不勒斯及其周边的美景，和迷人的海湾。
下一景点为西西里岛最美丽的城市巴勒莫，船会从那不勒斯出发，一夜后到达。在巴勒莫游览一天后，于傍晚离开，前往雅典。
船将沿西西里岛北岸航行，经过埃奥利群岛，其中的斯通波利岛和武尔卡诺岛上都可以看到活火山；船过墨西拿海峡时，两边分别有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行至西西里岛东岸，能见到埃特纳火山；然后沿意大利南岸、希腊西南岸行驶，可望见古老的克里特岛，接着上行雅典湾，进入比雷埃夫斯港，从西西里岛北岸到雅典大约是两天半到三天的航程。在此港稍作逗留后便前行，驶过萨拉米斯湾到达科林斯，在这里停留一天后，航船将继续行进，经过爱琴海诸岛、达达尼尔海峡、马尔马拉海和金角湾入海口，到达君士坦丁堡。从雅典开始的这段旅程约为四十八小时。
离开君士坦丁堡后，航线设计为：经美丽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过黑海，到达塞瓦斯托波尔和巴拉克拉瓦港，大约航行二十四小时。计划在这里停留两天，参观海港、要塞和克里米亚战争的战场。之后，船按原路经博斯普鲁斯海峡回到君士坦丁堡，接上留在当地游玩的游客后，下行马尔马拉海和达达尼尔海峡，沿亚洲古城特洛伊和吕底亚海岸，驶往士麦那。从君士坦丁堡到士麦那的航程约两天或两天半。在士麦那会留有足够的时间去游览以弗所，乘火车到那里的距离是五十英里。
从士麦那到圣地的路线为：经爱琴海诸岛，靠帕特莫斯岛一侧，沿亚洲海岸、潘菲利亚古城和塞浦路斯岛航行。三天后到达贝鲁特。在贝鲁特期间，会前往大马士革参观，之后船会开往雅法。
从雅法出发，一路可游览耶路撒冷、约旦河、太巴列海、拿撒勒、伯大尼、伯利恒，还有圣地及其它有意义的地方。如果有游客愿意从贝鲁特开始在内陆旅行，可以途经大马士革、加利利、迦百农、撒马利亚，再经约旦河和太巴列海，重新登船。
离开雅法后，下一个要参观的景点是亚历山大港，航程二十四小时。凯撒皇宫遗址、庞贝柱、克里奥佩特拉方尖碑、地下墓室和亚历山大港古城遗迹都值得一看。从这里乘火车到开罗，路程一百三十英里，几小时便可到达，再从开罗前往游览孟斐斯古城遗址、约瑟谷仓和金字塔。
回程将从亚历山大港开始，经过马耳他、卡利亚里（在撒丁岛）、帕尔马（在马略卡岛），这些都是壮丽的海港，风景优美且盛产水果。
在上述几处海港均会停泊一两天，最后于傍晚时分离开帕尔马，第二天早上抵达西班牙的瓦伦西亚，在这座西班牙最美的城市盘桓几日。
驶离瓦伦西亚后，将沿西班牙海岸继续归航。路过阿利坎特、卡塔赫纳、帕洛斯角和马拉加，但都将隔岸一两英里观看，二十四小时后到达直布罗陀。
在直布罗陀停留一天后，继续向马德拉航行，大约需要三天左右。马瑞亚特船长[1]写道：“我不知道，除了马德拉，世上还会不会有这样让初来者如此惊喜不已的地方。”在马德拉会停留一两天，如果时间允许，可以延长几天，这样可以环游全岛，说不定还能看到特内里费岛的最高峰[2]。接着船向南行，在东北信风带内横渡大西洋，这个地带的气候通常都温暖宜人，而且海面平静。
到了百慕大后，会停靠一下，它正处在归航的路线上，从马德拉到此约十天航程。在与我们百慕大的朋友短暂会面后，踏上最后一段回程之路，大概三天后到家。
目前，本社已经收到来自欧洲的入团申请，希望加入这次旅行。
船上的生活会和在家一样，如果游客生病，将有亲朋好友陪在身边给予安慰和关照。
行程表中所列的港口如果有疫情发生，将不会停靠，而改成其它景点。
旅行费用为：成人游客，每人实价一千二百五十美元，只收现金。房间和就餐座位均按游客报名的先后次序进行分配。每位游客须向本社财务缴纳百分之十的订金，否则不予留位。
在所有到达口岸，游客都可以自愿选择留在船上，不另行收费，所有船上的花销均包含在船票中。
所有游客的费用必须一次缴清，以便在约定的出发时间前一切安排妥当。
游客申请可向下列名单中的人提出，并在获得委员会的批准后，方可出票。
游客在旅途中购买的土特产和其他物品，可带上船并免费运回国。
陆地上的旅行费用，包括所有花销在内，最多为每天五个金币。船到任何靠岸地点后，游客都可自愿选择离船天数。
经全体游客一致表决后，本行程可延长，线路亦可变更。
查尔斯·C.邓肯
纽约，华尔街一一七号
财务：R.R.G******
申请委员会：J.T.H*****先生
R.R.G*****先生
C.C.邓肯
轮船甄选委员会：W.W.S*****船长：核保人理事会验船师
C.W.C*****：美国及加拿大顾问工程师
J.T.H*****先生
C.C.邓肯
附言：为此次旅行，本社已租用一艘美观、坚固的舷侧明轮蒸汽机船——“教友城”号，兹定于六月八日从纽约启航。政府也颁发了相关证明，因而本旅行团将在海外获得特许待遇。
这份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行程表还有什么遗漏吗？没有，任何一个头脑一般的人都发现不了什么缺憾。巴黎、英格兰、苏格兰、瑞士、意大利——加里波第！爱琴海诸岛！维苏威！君士坦丁堡！士麦那！圣地！埃及和“我们百慕大的朋友们”！欧洲人都想加入这次旅行——避开有疫情的港口——船票中包含了靠岸后仍留在船上的费用——船上配医生——如果游客一致同意，就能环游世界——旅行团成员都由无私的“申请委员会”严格筛选——航船也是由无私的“轮船甄选委员会”严格挑选。一般人都无法抵抗这种令人心动的诱惑。我赶忙去旅行社的财务室交了自己那百分十的订金。听说就剩几间特等舱，我开心极了。在提及了几个我能想到的社会名流的名字后，居然避免了那毫不留情的委员会严格的身份核查，其实那几个名流对我一无所知。
很快，旅行社发布了一份附则，阐明船上会用《普利茅斯[3]赞美诗集》。我便去付清了剩余的全部旅行费。
我得到一张收据，并被正式接纳成为游客之一。这令人欣喜，但比起之前被“选中”时的那种新奇感，多少有些平淡。
这份附则中建议游客们自带便携乐器，因为船上会有娱乐活动；为叙利亚旅行需自备鞍具；为埃及之行需准备墨镜、阳伞和面纱；圣地有一段艰难的朝圣之旅，因而要备好耐穿的衣服。另外，尽管船上的图书馆会有一定量的书籍供取阅，但还是建议游客带上几本旅行指南、一本《圣经》、一些正规的游记。同时还附上了一份书单，其中主要就是关于圣地的书籍，因为圣地不仅是这次旅行的一部分，而且看来也是最重要的特色。
本来受人尊敬的亨利·瓦得·毕奇尔[4]也要加入这次远航，但因为紧急事务而不得不放弃计划。还有其他一些无法参加的游客，但不来更好。陆军中将谢尔曼[5]也曾成为游客，但印第安战争迫使他去了战场。一位女明星也报了名，但受某些事情干扰，未能成行。“波托马克的鼓手”临阵脱逃了，瞧瞧，我们连一个名人都没有了！
但是，我们有海军部（按广告上的说法）送的“排炮”，用以应和皇家礼炮；还有海军部长给“谢尔曼及随行人员”签发的公文，使他们在旧世界的宫廷和军队中得到贵宾待遇，现在留给了我们，尽管我觉得排炮和公文都多少失去了威严的本色。无论如何，我们的行程安排的诱惑力丝毫不减，那上面不是有巴黎、君士坦丁堡、士麦那、耶路撒冷、耶利哥以及“我们百慕大的朋友们”吗？我们还计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