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程誉恒已经不见了。
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发懵，我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昨晚睡在了程誉恒家。
昨晚好像是和他坐在客厅里喝酒，刚开始还能正常聊天，可后来他突然闷不作声地把啤酒当水一样一瓶瓶往里灌，喝完之后就开始砸瓶子，我拦了半天没拦住，也就由他去了，再后来……是什么来着？
我真的忘了。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了看他房间的样子。
估计是专业设计师的杰作，色调和摆设都赏心悦目，干净利落又简洁大气，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间。
我还在欣赏屋子，手机突然响了，果然是程誉恒打来的：“林大小姐，醒了没有啊？”
我每天早上刚醒的时候，鼻子都会有点不通气，听起来倒像是哭过：“嗯，醒了。”
对面愣了好一会儿，“……你哭什么？”
我揉了揉鼻子，“没哭，鼻炎犯了。”
“哦……那个，床头有换洗的衣服，你要是觉得衣服脏了就换一下。你的车我开回来了，放车库里了。你的包和钥匙都在玄关，别忘拿。走的时候直接把门关上就行，不用锁。”
我打断他，“你怎么那么多话。”
“别废话，”程誉恒静了片刻，忽然问，“你头疼不疼？”
我想了想，“疼。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昨晚咱俩喝了多少？”
“没有多少，你这酒量还能喝多少？”
我一边拿着手机一边下床，“胡扯，我的酒量连祁卓荦都佩服。”
程誉恒不屑，“祁卓荦连你外甥女都喝不过，他的话你就别当参考。”
我还想再说话，他却说：“行了行了，我马上开会了，电话挂了。你洗个脸换完衣服就赶紧走，千万别告诉别人房子的住址。”
“诶等一下。我大哥在外面是不是也有几套我不知道的房子？”
程誉恒停了停，笑了一声，“狡兔还有三窟呢，你大哥总比兔子聪明吧？”
他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
我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换好衣服之后下楼。
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晚满地的啤酒瓶碎片都已经不见了，估计是程誉恒早上走之前叫了钟点工打扫。
影碟机却开着，我走过去关上，看见《罗祝》的光碟还放在上面。
程誉恒不至于这样粗心吧？满客厅的东西都归置了，独独忘了张光碟？
我拿起光碟凝视半晌，摁了一下开关，光盘架缓缓回收，“啪嗒”一声关上。
我一走出公寓，电话就响了，我看着屏幕上跳着的备注，愣了愣才接：“意舒？”
意舒一开口就问：“你昨天住在哪儿？”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程誉恒家。”
意舒诧异：“他哪个家？”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卖程誉恒，意舒又连珠炮似的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凑巧？晚上九点多，季姨突然想去看看程誉恒，过去才发现程誉恒根本不在家，打电话也打不通，季姨的性子你也知道，害怕的什么似的，大晚上挨个给我们这帮人打电话，多亏从前达成过默契，不然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我想了一想，昨晚九点多，我俩都应该醉的人事不省了，打得通才怪。
意舒的感慨忽然一断，“哎林纾，你昨晚怎么会在程誉恒家住？”
我轻描淡写，“喝酒来着。”
转念一想，我大可不必这样。意舒与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与程誉恒的种种亲密，在他们看来，与我和大哥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意舒反常地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问：“对了小纾，你知不知道程誉恒女朋友的事？”
我皱了皱眉，走出电梯，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翻包找车钥匙，“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意舒没说话，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意舒刚才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设问句。
我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你想说什么？”
意舒却吞吞吐吐，“那个女孩她……”
我失笑，想告诉我事情的人是她，现在吞吞吐吐不肯说的人也是她，只得戴上蓝牙耳机，边开车边等她做好心理建设。
“你说不说啊？不说我挂了，开车呢。”
意舒忽然着急，“哎哎哎，你别挂呀，我这不是准备说了嘛。”
“那你说。”
意舒又顾左右而言他，“你觉得程誉恒这个人怎么样？”
我被她搞得彻底没了脾气，“祁意舒，你要讲八卦就好好讲，别扯这么多没用的。”
意舒振振有词，“这怎么是没用的呢。你快说呀，你觉得程誉恒这人怎么样。”
她这样一问，我居然噎在那里，一时间也反应不出他怎么样，片刻后才说：“呃，人……不错吧，挺有分寸的，性格也就那样？你别难为我了，我可真没法客观评价他。”
“你看，连你都说，程誉恒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也极其拎得清，对吧？”
“对啊。”我感到有点奇怪，不明白意舒重复这点是什么意思。
意舒又说：“那你知不知道，他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我简直要被她气到呕血，“姐姐，你扯了这么多，到现在也不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意舒静了半晌，才说：“他女朋友，就是周思宇的妹妹，周思静。”
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反问她：“周思宇是谁啊……周思宇？！”
我猛地一转方向盘，差点撞上后面开上来的车，反应过来后才连连闪灯给司机道歉，一面消化这个消息，一面把车停在路边。
原来意舒欲言又止就是为这。
意舒小心翼翼地问：“刚才听见按喇叭的声音，你开车没事吧？”
我没好气，“你说之前真该预警一下的。吓死我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才发现已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不由得说：“程誉恒是不是有病？”
怪不得过年的时候程伯伯让我劝劝程誉恒，这换成哪个家长都不会同意的吧。如果易地而处，估计叶世臻当时就被扫出门了，这辈子都不要想在娱乐圈混。
意舒叹气：“真的，我也怀疑他是出了什么毛病。你不知道，当时誉怡姐气得直要动手，季姨死死拦住她的，不然程誉恒这几天就要顶着猪头去上班了。”
若是搁到平时听了这话我肯定会笑的，可我却笑不出来，一想到惜惜的模样我就恨不得杀了周思宇，也因此更不明白程誉恒此刻所做所为。
我问：“周思静的事，咱们这个圈子知道多少了？”
意舒犹豫了一下，说：“是我哥告诉我的，应该是程誉恒亲口告诉我哥的。其他人我还不清楚，但我估计你大哥肯定是知道了。”
我叹息，“过年的时候程伯伯叫我劝劝程誉恒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而在一起有什么需要劝的。现在看来，我真是非劝他分手不可了。”
意舒一时无言，“不过程伯伯和季姨是绝对不可能让周思静进门的，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我明知她看不见，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够。我要让姓周的这一家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意舒不免担心，“小纾，你别这样。”
我沉吟，忽的问：“意舒，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意舒不明就里，犹疑一会儿才说：“正月初……八啊。怎么了？”
我笑了笑，挂挡重新启动车子，“没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
意舒忽然反应过来，“再过几天就是惜惜的祭日了，你不会要——”
我没立刻说话，专心开车，半晌后才说：“你知道就行了。我要给程誉恒下一剂猛药。”
意舒听了我的话反而倒吸一口冷气，车内蓝牙环绕无限放大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震撼。
“你悠着点啊。程誉恒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逼急了他没好处。”
我不动声色，“你放心吧，我还是有分寸的。不说了，我快到公司了。”
意舒挂了电话，我却还没回过神来。
之前也对程誉恒的女朋友做过诸多设想，自以为已经将所有可能通通考虑一遍，但事实仍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对周家兄妹，却没想到周思静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闯进我的视野。
生活真是精彩啊。
我一边考虑一边走进电梯，没想到叶世臻忽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有点诧异，我看过他的通告单，日程排得非常紧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拍摄吗？
我迟疑着接了电话：“喂？”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听筒那端传来：“阿纾，你在干嘛呢？”
我笑，“在公司上班啊。怎么，不用拍摄吗？”
“听方姐说，投资方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剧本要有改动。所以临时给我们放了几天假。”
我不由得一阵惊喜，“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也能多休息几天。”
他接口，“嗯，也能多陪你几天。”
电梯门在此刻打开，我步履轻快地走出电梯，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昨天去片场时的不愉快统统烟消云散。
他接着问：“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吗？”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才忽然想起来我答应了意舒什么，连忙否定，“不行，今晚我有重要的事要办，明天行吗？”
他温温柔柔道：“好。那你先忙吧，有空联系。”
我跟他道了声再见，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不由得在心里骂了程誉恒无数声，叫你非找这样不着调的女朋友，害得我还得收拾你这烂摊子。
我一边腹诽一边走进办公室，迎面碰上小钟。
她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林纾！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
我吓得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小钟也不生气，只是咯咯笑了两声，“看把你吓得。要不是我给你请假，你这个月奖金又要被扣光了。早上干什么去了？”
我含糊道：“早上办了点私事。”
小钟习惯了我的吞吞吐吐，也不深究，挽着我一面说话一面向我的格子间走过去，“知道你和叶世臻快要修成正果了，可工作你也得上点儿心啊。”
我想起昨天在片场的不愉快，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接口。
小钟看出了些端倪，也不好跟我说什么，叮嘱了我几句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小钟离开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低下来，直到完全面无表情。
短暂地发呆过后，我解锁手机给程誉恒发了条微信：“晚上有事吗？”
他却没有立刻回复，我打开文档开始编辑稿子，脑子里却一直很混乱，文字敲了又删，反复几次之后气得“啪”一声把电脑关上。
手机正好在这时候响了。
我愣了愣，打开手机，程誉恒的回复很短：“没事。你有事吗？”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