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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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人(鄭由熙)

鄭由熙(一八三〇—一八九九後),字伯庸,一字曉涵,號嘯嵐,又號堅庵,別署歗嵐道人,歙縣(今屬安徽)人,寄居江寧(今江蘇南京)。屢試不第,同治間優貢生,因軍功保舉知縣,光緒間歷任江西分宜、瑞金、新昌、靖安諸縣。著《晚學齋詩鈔》、《晚學齋詩文集》、《蓮漪詞》等,合刻爲《晚學齋集》二十六卷(光緒二十四年戊戌靖安縣署刻本)。撰傳奇《霧中人》、《鴈鳴霜》、《木樨香》三種,合稱《暗香樓樂府》,現存光緒十六年庚寅(一八九〇)暗香樓刻本(光緒二十四年靖安署刻本《晚學齋集》據以收入)。傳見民國《歙縣志》卷七。參見朱萬曙《清代曲家鄭由熙的生平和創作》(《戲曲硏究》第七五輯,文化藝術出版社,二〇〇八)。

《霧中人》,《古典戲曲存目彙考》著錄,現存光緒十六年庚寅暗香樓刻《暗香樓樂府》本,《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五冊據以影印。

霧中人序

程秉銛[1]

大著律度謹嚴,詞歸雅正。創巨痛深之旨,正使局外局中,同聲一哭。誰謂雜劇中無南史董狐筆也?猶記辛、壬之間[2],蒙亦有小詩紀事。其二章云:“叢山峨峨舊有關,一夫力守萬夫艱。如何纔下當關令,已見紅巾滿故山。”“深源枉自書空字,騎劫原非善將兵。今日登臨經廣武,絕憐豎子未成名。”亦自附言者無罪之義。讀此編,覺爾日倉皇景象,不啻君家監門圖矣。信今傳後何疑?

光緒庚辰七月,績溪弟程秉銛謹識。

(霧中人)序

張檢之[3]

談兵杜牧,陳法戒於罪言;避地蘭成,哀江南而作賦。一編循誦,百感交並。慨自氛起粵西,遍流湘楚;禍延皖北,遂失江淮。僅效狐鳴篝火之爲,竟成蟻穴潰堤之勢。時則叢山關峻,天險可憑;黃海雲深,人心亦固。方恃老臣碩畫,保此巖疆;豈知閫帥新來,頓翻全局!盡撤防秋之戍,揖盜門開;堅持清野之謀,擁兵自衛。才非青兕,劫召紅羊。逆焰鴟張,運籌無策;軍心瓦解,棄甲于思。地老天荒,萬民塗炭;吳根越角,獨客飄零。宜乎聞警星奔,憤時雨泣。脫全家於虎口,單舸宵移;覩四境之狼烟,樂郊誰適?忽逢蘭若,卽是桃源。八口流離,暫寄維摩之室;一天風雪,請參米汁之禪。未幾偵騎潛窺,姎徒肆掠。覬覦華嚴之藏,將同瓜蔓之鈔。齋供八關,未饜長蛇之噬;霧迷五里,終藏玄豹之姿。刁雙漏刃而歸,生還可告;孟明喪師之恥,筆削難寬。痛定追思,有呵壁問天之意;酒闌起舞,爲拔劍斫地之歌。他年風采輶軒,允繼杜陵詩史;何日宴開滕閣,遍徵江上才人?

光緒丙戌夏六月,細林山樵張檢之拜手纂。

(以上均《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五冊影印光緒十六年暗香樓刻本《霧中人》卷首)

(霧中人)跋

胡承謨[4]

禍福之說,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人欲召禍,天亦無如之何也;人能召福,天亦樂爲之從也。禍莫烈於兵,福莫大於免於不可免之兵。徽郡據萬山之險,咸豐年間,四鄰賊踞三年,卒無敢窺其境者,誠福地哉!乃福之於三年,而禍之於數日,天爲之,人爲之歟?夫以堂堂大帥,握兵符,統勁旅,尚不能免一郡之禍,且延及鄰封億萬生靈荼毒之慘。矧一介書生,手無寸鐵,扶老攜幼,流離困苦於荒陬古寺中,又猝加以迫不及防之變,此誠所謂天之阨我,莫可如何者矣。乃神奇變幻,卒免於不可免之兵,所謂“人能召福,天亦樂爲之從也”。

或曰:“天旣從而福之,胡不使之酣豢於富若貴,以償出入兵戈之苦,而顧令浮沈宦海中,茫無涯涘,何哉?”夫祿位名壽,皆彼蒼所恡惜不與者,而名尤甚。霧中人自脫難後,學業日富,名譽日隆,歷宰劇邑,所至有聲。天蓋爲宇宙間存一文人,並爲民社存一賢有司,東坡所謂“長不死”者,福在此不在彼也。若齗齗於八騶七尺、烜赫一時者以爲榮,是淺之乎測天心矣。

承謨與校刊役,校畢,偶有所見,爰綴語以志私衷云。

光緒庚寅秋七月,壻胡承謨謹跋。

(同上《霧中人》卷末)

(霧中人)題辭

甘菊傭等

爲愁碧血滿青谿,桑土綢繆返舊棲。隱霧文章自流露,南山玄豹不終迷。

明知人事多乖迕,畢竟天心釀禍胎。三十六峯環繞處,雄關偏讓一夫開。

夢裏含酸痛定思,一門都仗佛慈悲。儒家不肯談因果,徼幸生逢全盛時。

君孝於親格鬼神,我因奉母脫烽塵。(咸豐庚申,浮海入浙,曾繪《慈航出險圖》。)百重障霧千尋海,一樣矜全劫外人。甘菊傭[5]

【上江紅】非雨非烟,把塵海、混成一片。記爾日、倉皇形狀,似眞疑幻。清白正嗔當局誤,糊塗轉覺藏身便。向迷離、影裏作排場,開生面。 過去事,長留戀;眼前路,渾難辨。怎空中常有,愁雲遮遍?世事休嗟塞翁馬,何時重遇神仙犬?且外孫、虀臼譜新聲,書黃絹。志道人[6]

(同上《霧中人》卷首)


[1] 程秉銛:卽程秉釗(一八五〇或一八三七—一八九一),榜名秉銛,字蒲孫,號公勖,別署蒲庵,績溪(今屬安徽)人。監生,候選教諭。光緒十六年庚寅(一八九〇)進士,選庶吉士。深硏龔自珍之學,著述頗豐。著有《瓊州雜事詩》、《龔學齋遺集》、《程蒲孫遺集》(含《龔學齋古今體詩》、《少恩長室文存》、《知一齋尺牘》)等。傳見《詞林輯略》卷九、《清代硃卷集成》卷六八、《翰林院庶吉士程君墓志銘》(安徽師範大學圖書館藏鈔本《龔學齋遺集》卷首)

[2] 辛、壬:咸豐元年辛亥(一八五一)、二年壬子(一八五二)。

[3] 張檢之:別署細林山樵,籍里、生平均未詳。

[4] 胡承謨:鄭由熙壻,字號、籍里、生平均未詳。

[5] 甘菊傭:籍里、生平均未詳。《燕蘭續譜》(清宣統三年鉛印本)題“菊傭筆述”,或卽其人。

[6] 志道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