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是什么

从字面来看，Metaverse是前缀“meta”（后、超越）与“universe”（宇宙）两个词的组合，大致可以理解为一个“超越现实宇宙的宇宙”。在《雪崩》中，我们已经可以瞥见今天元宇宙的身影：一个由VR技术提供沉浸式体验，具有身份系统、经济系统和社交系统的三维环境。经过30年的发展，这本书从赛博朋克亚文化经典变成了硅谷技术人员无人不晓的圣经——不仅因为它精准地预言了今天的IT（Internet Technology，互联网技术）图景，还因为书中“元宇宙”的概念提供了对互联网形态的未来想象。今天的IT创业者正在从科幻作家手中接过元宇宙的概念，努力将其变为现实。正如Roblox的CEO大卫·巴斯祖基（David Baszucki）所说：“元宇宙是科幻作家和未来主义者构想了超过30年的事情。现在，拥有强大算力的设备进一步普及，网络带宽进一步提升，实现元宇宙的时机已经趋于成熟。”只不过，今天的互联网已经从实验室里的装置变成了地球上的头号产业，一个个应用程序已经发展成一个个相互独立的虚拟世界，并出现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融合的趋势。因此，与1992年《雪崩》所描绘的元宇宙相比，今天的元宇宙概念被赋予了两个新的内涵：

一是联通虚拟世界。今天的许多游戏、社交平台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虚拟世界，即一个由身份系统、经济系统、社交系统、内容生产系统组成的完整生态。正如马修·鲍尔（Matthew Ball）所说：“今天的数字世界就像一个购物中心，里面的每家店铺都使用自己的货币，需要自己专有的身份证，对鞋子号码、卡路里及不同的着装规范等拥有自己专有的测量单位。”而元宇宙的一个核心主张就是打通这些虚拟世界，在其中进行货币、属性、环境、事件等信息的相互映射及流通与交换，从而使用户自由穿梭于不同的虚拟时空中。

二是打通现实世界。30年前的科幻小说醉心于描绘未来虚拟世界中的场景，但互联网行业经过多年发展，已经走过了独立虚拟世界的阶段，进入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打通、融合的新阶段。独立虚拟世界能够攫取的价值已经越来越少，且进入存量市场阶段。通过虚拟产品现实化、现实产品虚拟化而形成的虚实二界的互动交织能生成无数新型的商业场景，从而打开一个新的增量市场。

近年来，《雪崩》中的元宇宙概念得到越来越多的讨论，Epic Games公司的CEO Tim Sweeney早在2016年就开始讨论将游戏不断开放化，成为平台最终通达元宇宙的发展路径。这一愿景也被马修·鲍尔等投资人看好。鲍尔认为，Epic Games的游戏《堡垒之夜》作为一个巨型社交广场逐渐呈现出诸多元宇宙的特质：

首先，《堡垒之夜》的用户数量、使用频率、使用时长、使用的设备数量及每个用户的社交网络规模都相当可观。

其次，它是目前最“全能”的游戏平台，发展出了社交、战斗、建造、交易、举办虚拟活动等功能。从它成功举办的多次虚拟音乐会中，可以看到其连接虚拟和现实、打造演出经济和处理虚拟音乐版权上的潜力。

再次，它引入大量第三方IP，如复仇者联盟、蝙蝠侠（见图1-3）、瑞克和莫蒂、古墓丽影等，很好地展现了在虚拟世界兑现IP价值的能力。

另外，它的版本覆盖了全平台，可以随时随地接入。它所基于的虚幻引擎拥有强大的图形渲染能力，在未来能轻易将其他基于虚幻引擎（甚至其他图形引擎）开发的虚拟世界引入，使玩家可以用一套身份在不同世界之间自由穿梭。

然而，真正让元宇宙概念“出圈”的还是Roblox游戏公司。20世纪80年代末，Roblox公司创始人大卫·巴斯祖基做了一个用于物理教学的实验模拟软件，但学生却用它做出了各种有趣的小游戏。后来，Roblox公司基于这样的经验，只提供开发工具和分享平台，把创造的权力充分交给用户。自2016年开始，Roblox逐渐成为欧美少年儿童群体最风靡的游戏。今天在美国9～12岁青少年当中，大约75%的人经常与朋友们一起玩Roblox（见图1-4）。通过Roblox公司提供的开发工具Roblox Studio（见图1-5），用户已经制作了模拟类、经营类、设计类等各种游戏。一些开发者拿到的分成可以达到数十万美元，有的年轻人完全以此为生。

2021年3月10日，Roblox公司在纽交所上市，成为“元宇宙第一股”，随后估值突破500亿美元，是一年前的10倍。资本的热潮迅速引发业界乃至全社会对Roblox招股书中提出的“元宇宙”概念的大范围讨论。

Roblox在招股书中列举了其平台的一些关键特征，我们可以从以下几点勾勒出这个元宇宙理念引领者的愿景。

身份：所有用户都以化身的形式拥有独特的身份，使他们能够以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或任何物来表达自己，这些化身可以跨体验移植。

朋友：用户可以与现实或虚拟世界中的朋友互动。

沉浸感：Roblox提供的体验将变得越来越与真实世界无法分辨。

经济：Roblox拥有基于虚拟货币运作的活跃的经济系统，虚拟货币可以兑换实体货币。

安全：Roblox受到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法规管制，保护用户在隐私、数字资产、知识产权等各方面的安全。

除Epic Games和Roblox这两个代表性厂商对元宇宙概念和特征做出的界定外，在业内的评论文章中，马修·鲍尔提出的元宇宙的七个特征也颇具影响力：

（1）永续性。元宇宙里没有暂停，也没有关机。

（2）实时性。元宇宙里永远在“直播”，没有“读档”，像现实世界一样对所有人同步。

（3）无限制与在场感。元宇宙不应限制用户的玩法，用户可以充分发挥主动性在元宇宙中进行各种活动，并感到身临其境。

（4）完整经济。用户可以创造、使用、出售、投资，从事各式各样的工作，创造种类多样的价值，且可以获得回报。

（5）跨越性。元宇宙是一种跨越虚拟与现实世界、个人与公共网络、公开与封闭平台的体验。

（6）互操作性（Interoperability）。元宇宙中各部分的数据、数字资产、数字内容将可以互相交换。例如，你在《反恐精英》里的枪支皮肤可以用来装饰《堡垒之夜》里的枪支，或赠送给Meta上的好友。用户能够将他们的化身和商品从元宇宙中的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

（7）内容与体验是被各种各样的贡献者共同创造的。马修·鲍尔在此处列举了个人、团体、企业，但也应包括大量AI虚拟人。

以上是目前对元宇宙概念较有影响力的一些界定。

综合目前对元宇宙的各种讨论，本书认为元宇宙是整合多种新兴技术而产生的下一代互联网应用和虚实融生的社会形态。它基于扩展现实技术和数字孪生实现时空拓展性，基于游戏引擎和AI实现人机交互性，基于区块链实现经济增值性，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在经济系统、社交系统、生产系统上密切融合，并且允许每个用户进行开放式内容生产和世界编辑。

这一定义可以拆分为以下五个要点：

（1）虚实融合。元宇宙不同于以往的“虚拟世界”概念。后者一般将虚拟世界作为与现实世界平行、独立的世界看待，而元宇宙则与现实世界在意义、价值、信息、权力、情感、社会关系等多方面密切地流动交换。

（2）具身互动。元宇宙将带来人机交互方式的升级，从目前的手机终端转为XR终端（包括VR、AR、MR等）。这一方面将带来沉浸式的视听体验，另一方面则通过体感设备以身体进行交互。

（3）UGC生态。元宇宙的内容生态将分为三层：底层是平台规则、网络协议、技术标准；中层是PGC（Platform Generated Content，平台生产的内容），包括虚拟场景、虚拟人物等；上层是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用户生产的内容）。其中，应以UGC为主要的内容生产环节，充分发挥用户自主创造的意愿和能力。

（4）经济系统。元宇宙以区块链作为底层框架，从而实现去中心化的身份认证、资产确权与交易。需要注意的是，去中心化的底层机制并不一定会带来去中心化的分配结果，元宇宙中的财富很可能会经历去中心化到再中心化的过程。

（5）统一身份。用户可以一个身份通行于元宇宙的各个板块。鉴于未来将会产生不止一个元宇宙平台或协议，元宇宙的身份系统或许将经历“多元宇宙”“跨元宇宙”“超元宇宙”三个阶段。在“多元宇宙”阶段，不同元宇宙之间的身份认证和相关数据处于相互隔离状态。在“跨元宇宙”阶段，元宇宙之间的身份和数据被部分打通，可以通行。“超元宇宙”则是为了打破各个平台之间相互隔离的情况而建立的、各平台所共同认可的身份系统。另外，由于国家的监管需要，元宇宙的身份也许将采用前台匿名、后台实名的机制。

元宇宙的定义可以界说至此，然而，目前与元宇宙相关的产品宣传林林总总，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产品，却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在做“元宇宙”，这又作何理解？事实上，今天数不胜数的元宇宙厂商所讲述的形形色色的“元宇宙故事”，总体来说跳不出四个底层逻辑。

（1）虚实融合。例如，《堡垒之夜》上为现实世界中的音乐家举办的虚拟音乐会，或者Decentraland上开办的比萨外卖店。但虚实融合最好的例子还是迪士尼乐园。2020年年底，迪士尼公布了其“主题乐园元宇宙”计划，称将借助人工智能、增强现实与物联网实现物理环境与数字世界的密切融合，将讲故事的方式从经典的、线性的，转为互动的、沉浸式的、个性化的和社会化的，并将故事延伸到乐园以外的世界。在乐园中，游客将可以使用手机或可穿戴设备与周边的物理环境进行互动、与人工智能驱动的虚拟角色互动，或游客扮演某个角色参与到乐园的故事中去。

（2）去中心化。例如，基于以太坊的游戏Decentraland（见图1-6），以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的形式运作，用户可以参与平台各方面规则的创建，彼此协作，产生群体智慧。平台上的土地及土地上创造的所有内容都以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通证）形式存在，存储在以太坊智能合约中，因此不依赖中心化的服务器基础设施，用户可以使用平台代币MANA来买卖土地、道具或艺术品，且对虚拟资产拥有完整的所有权。

（3）自由创造。平台提供创作工具、不设置过多限制、允许用户尽可能自由地创作内容，并以UGC为内容生态的核心，这也许是目前所有元宇宙公司之间最普遍的共识。上述《堡垒之夜》、Decentraland及带火元宇宙的Roblox都强调了自身产品的自由创造特征。

（4）社交协作。主要有Meta的VR办公协作平台Horizon Workrooms与英伟达（NVIDIA）专为图形设计、影视制作领域推出的专业协作平台Omniverse。前者将疫情防控期间的“刚需”——多人语音会议升级到可以使用定制VR化身做出各种姿势、动作、画图以帮助沟通的具身化版本，可以说是Meta打造元宇宙这个“具身互联网”的第一步棋。在人类的沟通交流中，以眼神、肢体等非语言方式承载的信息大于语言本身。因此，当VR技术把这些非语言信息表现出来时，不仅增添了社交协作中的趣味性与代入感，也将大大提高沟通效率。后者可以通过云技术在软件之间、在本地或世界各地无缝地实时工作，用户可以在同一个协作空间中，在多个软件应用程序之间交换建模、着色、动画、灯光、视觉效果和渲染的信息，将从线性制作流程转变为实时协作，大幅提高工作效率（见图1-7）。

上面每种元宇宙的叙事原型，可以说是不同厂商基于自身相对优势而选择的通往元宇宙的道路。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盲人摸象，每个都对，但每个都不全面，加在一起才能拼凑出元宇宙的整体图景。可见，目前元宇宙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同参与者正以自己的方式不断丰富它的含义。但抛开概念细节不说，元宇宙这一技术发展方向在本质上可以归结为三个维度上的拓展：

第一，人类生存维度的拓展。人类原本是生存在现实物理世界中的生物，而元宇宙将其生存空间带入虚拟数字世界，在信息、身体、体验、意识等多方面为人类的生存空间拓展了一个维度。未来，人类将同时生活在现实和虚拟两个世界中，两个世界对于人类同等重要。我们可以将这种虚实叠加的生存环境称为“综合环境”（Synthetic Environment）。

第二，人类感官维度的拓展。人类原本只具有现实世界的感官，而元宇宙在现实感官之上叠加了一层虚拟感官。今天我们的收音机、电视机已经开启了虚拟感官的技术道路，而在未来，随着虚拟感官的沉浸感不断提高，其与现实感官将密切交织，成为人类的“综合感官”（Synthetic Sense）。

第三，人类思想维度的拓展。通过元宇宙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的聚合，人类的信息传递过程发生结构性变化。自然人与虚拟数字人及仿真机器人进行互动，人的体验、意义、记忆、观念等都会发生重构，认知维度得到延展。

在智能手机应用中，不具备开放世界属性的，可以称为伪元宇宙应用；具备开放世界属性的，可以称为准元宇宙应用。如果是VR或者AR应用，具备社交性、开放性、经济性、分身性等属性的，可以称为标准版元宇宙应用；缺少其中一项或者多项属性的，可以称为低配版元宇宙应用。如果是所有属性都具备，而且还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官体验的，可以称为高配版元宇宙应用；基于脑机接口的，可以称为高级先进版元宇宙应用；基于数字永生技术的，可以称为终极版元宇宙应用。此外，算力、AI、大数据、内容、虚拟人、数字孪生、NFT等要素是跨平台元宇宙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