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卖马
文他娘身后，朱传文的目光穿过敞开的屋门。
院子里，皎洁的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当那人转过身来，传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徐朗浑身是血，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手掌触到一片黏腻。低头一看，满手猩红，吓得他浑身发抖。
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内地上还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娘...”
传文声音发颤，手指哆嗦着指向地面。
“闭嘴！”
文他娘紧握剪刀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她转头对西屋探出头的传杰喝道：“传杰，待在屋里别出来！”
又对传文命令道：“你在屋里看着传杰。”
传文懦弱地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退回西屋门边，将传杰护在身后。
徐朗已走到门前，见母亲戒备的模样，轻声道：“娘，没事了。四个土匪都解决了。”
文他娘这才长舒一口气，扔下剪刀扑上前去，不顾血污仔细检查儿子的身体。
“娘，俺真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确认儿子安然无恙，文他娘狠狠捶了徐朗胸口一拳，声音带着后怕：“你这孩子要吓死娘啊！他们想抢粮，给他们就是了，犯得着拼命吗？万一有个闪失，俺可咋给你爹交代...”
待母亲情绪平复，徐朗沉声道：“娘，你们先清理血迹。俺得趁夜把尸体处理了。外面还有四匹马，俺也得找个地藏好，明天拉到城里卖掉。”
文他娘很快镇定下来。
这种见血的场面，年轻时跟着朱开山闹红灯笼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
她迅速安排道：“传文，你和传武把尸体抬出去。俺去找绳子...”
兄弟俩将四具尸体绑上马背，徐朗取来铁锹。
临行前，文他娘塞给传文一个包袱：“回来时把衣服换了。”
见长子仍畏畏缩缩，她气得拧了他一把：“你爹不在家，你这个当大哥的要担起责任来！”
“娘，放心，有俺在呢。”
徐朗挺直腰板，自信的语气让文他娘恍惚看见了年轻时的朱开山。
夜色深沉，曾经数百户的朱家峪如今十室九空。兄弟俩牵着马匹穿过寂静的村落，竟无一人出来查探。
饥荒年月，人人都学会了装聋作哑。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传文渐渐平复了恐惧，忍不住问道：“传武，你...真的不怕吗？俺现在腿还是软的。”
徐朗望着远处山影，轻声道：“怕，怎么不怕？但真动起手来，就顾不上想了。那时候只知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传文侧目看着弟弟月光下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兄弟二人将土匪的尸体草草掩埋，又换下沾血的衣裳。
徐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个翻身跃上马背，顺手牵住另外三匹马的缰绳，对传文道：
“大哥，你先拿着铁锹回去，跟娘报个平安。俺去趟隔壁的徐家镇，天亮正好赶上早集，把这几匹马处理掉就回。”
传文攥着铁锹，犹豫道：“要不……俺跟你一块儿去？”
徐朗摇头：“咱俩都走了，娘见不着人，该着急了。你先回，明天下午前俺一准到家。”
话音未落，他两腿一夹马腹，马蹄声“哒哒”响起，转眼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传文站在原地，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里既佩服又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扛起铁锹，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刚亮，徐朗已策马绕过朱家镇，一路疾驰，终于在晨雾未散时赶到了徐家镇。
他腰间别着一把从土匪那儿缴来的大刀，刀鞘虽旧，却透着森然寒意。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赶早的马帮正往车上装货，商贩们吆喝着准备开张。
骑在马上的徐朗，身形魁梧，腰间挎刀，虽衣衫干净，但明显可见四匹马的鬃毛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马蹄踏过青石路，隐约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经过之时，人们不自觉地都往两旁退让。
徐朗在路口勒住马，翻身而下，顺手在每匹马鞍上插了根草标。
不多时，便有人凑过来问价，可要么出价太低，要么只是试探，显然没诚意。
正不耐烦时，一个身着黑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踱步而来，他仔细打量了马匹后，压低声音问道：“小兄弟，这马怎么卖？”
“二十五两一匹，四匹全要，九十两。”徐朗淡淡道。
中年人瞥见马身上的血迹，眉头微皱：“这马的来路……”
徐朗拍了拍身旁的马脖子，似笑非笑：“这样的好马，市价至少五十两一匹。我只要半价，你说呢？”
“土匪手里弄来的？”中年人试探着又问。
徐朗没答话，只是盯着他，忽然开口：“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就换一家吧！”
话音未落，他对着中年人悄然施展“元素亲和”能力。只见那人的神色渐渐缓和，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他咧嘴一笑，低声道：“我的商队待会儿就回沧州了，正好缺几匹马。他们若真有本事追到沧州，倒不妨试试。”
顿了顿，他又道：“一百八十块大洋，马我全要了。”
【注：这里说的大洋，指的是墨西哥银元，又称鹰洋。由于鹰元的成色好，重量足，从晚清开始，就已大量输入我国，并深受老百姓欢迎。一枚鹰元重量约27.07克，成色95.3%。一两足银顶两块大洋，大洋比散碎银子实在，成色足，数起来也方便，现在民间走马帮的商贩们，都喜欢用现大洋交易。】
徐朗点头：“成交。”
点好了大洋，把马交给了中年人，徐朗在街上转了一会，找到两家粮店。
为了不惹人注意，他先在一家店里用三块大洋买了两袋面粉，然后又到另一家店花了两块大洋买了两袋小米。
这几年战乱多，荒灾也多，粮食价格一直往上涨。
五年前，一两银子能买一百五十斤的好大米，如今只能买到六十斤的小米。
趁着没人看见，徐朗悄悄地把粮食收进自己的空间里，又在外面转了一圈，去肉铺买了半扇猪肉。
猪肉比粮食还贵，半扇猪肉又花掉了十块大洋。
离开徐家镇，徐朗一路上吃着烧饼，到了朱家镇，他轻车熟路地又买了一些粮食和肉。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中午，徐朗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赶路。
“娘，俺回来了。”
一进家门，便看见文他娘还有传文传杰两人，都在家里等着他呢。
文他娘往徐朗身后四处看看，说：“传文，你去把大门关好。”
然后拉着徐朗的手，走进里屋，关切的问道：“咋样？没出啥事吧？”
徐朗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烧饼，他拿了一个递给传杰后，这才说道：“娘，俺今早在徐家镇，把马都卖给了一个路过的沧州人。一匹马三十个现大洋，回来的时候，又买了点米和肉，都藏在村外了。等天黑了，俺再去取回来。给你，这是剩下的钱。”
说着，徐朗从怀中又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解开口子往桌上倒着。
只听一阵清脆的哗啦啦响声，顿时小桌上铺满了大洋。
恰在此时，传文推门而入，一眼便望见了满桌子的银元，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呼道：“啊！怎么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