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买卖
包国维眼前一亮。
很快，他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了门口。
门外，有两人在交谈。
“老包，明天我要出远门，家里的事你多担当点，别让下人出乱子。”
说话的人，正是秦公馆主人——秦老爷。
老包佝偻着身子，低着脑袋，神色卑微且恭敬道：
“老爷你放心吧，家里有俺看着，出不了乱子。”
秦老爷满意地点点头，淡淡道：
“太太那里你小心侍候点，让下人做事勤快一点。”
老爷弯着腰，点了点头。
“对了，过几天老四老五放假回来，你联系一下拉洋车的祥子，记得去女校门口接一接。”
“好的，老爷。”
老包的腰更弯了。
“看好七小姐，别让她到处乱跑，出门要派几个人跟着。”
末了，秦老爷又嘱咐道。
老包在一旁恭敬地点头，腰弯着更厉害了。
秦老爷身为一家之主，府里大小事宜都要一一过问，这会儿要出趟远门，得安排妥当了，避免后门失火，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来，老包是秦老爷最信任的仆人，这事儿自然得交付给他。
“那你去忙吧……”
“好的，老爷。”
老包弯着腰佝偻着背，给秦老爷鞠了一躬。
正当秦老爷转身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瞄了一眼老包的仆人屋，对老包问道：
“老包，对了，你……你儿子……”
“诶！算了算了，你走罢。”
话语止住，秦老爷看着老包满是褶子的脸，欲言又止。
“老爷，你找包国维有事？”
老包听到秦老爷提到他儿子，神情先是一震，背也不驼了，腰也挺直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仿佛秦老爷主动关心包国维，能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倍感骄傲，容光焕发。
“哦，没什么事。”秦老爷摇头。
“我就是听老七说，你们家包国维和翠翠吵架了，所以随口问问。”
秦老爷看了一眼老包挺直的后背，淡淡道。
老包疼爱他儿子包国维，在这秦公馆不是什么秘密了，府里的丫鬟厨子，包括他自己，都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包国维五岁进秦公馆，秦老爷就发现老包太过溺爱儿子了，当时他就劝老包，不要溺爱孩子，这对孩子发展不利。
老包当时说，包国维五岁就丧了母，就他一个爹了，他当爹的不疼，还有谁来疼呢？
秦老爷叹了口气，也就不劝了。
后来这包国维果然如他所料不差，在老包过度的溺爱下，人品和价值观都有问题，被养废了。
“包国维和翠翠吵架了？”
“有这事儿？我怎么没听包国维提过……”
老包一听，脸色骤然一变。
他还以为老爷提到包国维是一件好事呢，结果这孩子是跟翠翠吵架了，老爷来兴师问罪来了。
老包脸色煞白，原本挺直的身子，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瘪下去了，佝偻着背，腰比刚才更弯了。
“老爷，包国维他不是有意……”
秦老爷板着脸，神色威严，摆手说道：
“我不是来找他算帐的，下人的矛盾，下人自己解决就好。”
“我只是提醒你，别再太包庇你儿子，有错就要罚，有功就要赏。”
“老爷，我们家包国维……”
老包神色慌张，结结巴巴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小门“嘎吱”一响，一道身影从昏暗的屋里走出。
秦老爷和老包听到声音，往小门看去，看到了包国维一只手拉着长袍，正抬着腿迈过门槛。
这个时候，西斜的落日余晖，刚好照过来，将屋子里的昏暗和屋外划分为两极，一黑一金。
包国维这一迈，从黑暗走向了光明。
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
“包国维，你……你怎么出来了……”
看到包国维走出房间，老包先是一愣，随即神色慌张起来，包国维还不懂事，秦老爷还在后厨，他生怕包国维一个不懂事，惹老爷生气，那就糟糕了。
老包看了一眼儿子，神色慌张道：
“快进去，包国维你快进去……”
然而，包国维始终站在原地，对老包的话置若罔闻。
秦老爷眯着眼睛朝着包国维看去，看到包国维走出房门的瞬间，他心生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眼前突然焕然一新，这令他有点意外。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哦对，对！”
“自信！”
“是‘自信’！”
秦老爷有点惊诧地想道，他居然从包国维身上瞧出了“自信”！
这个孩子被老包过度溺爱，不是一向很自负很傲慢吗？
但如今包国维身上的“精神气”展现出来给秦老爷的感觉，不是那种自负的傲慢，而是一种从容的自信，很让人意外和惊讶，感到新奇的自信。
秦老爷虽然是秦公馆的主人，但和老包的儿子包国维打交道不多，见面也没几次，唯一见面时间比较长的，还是十多年前，包国维被老包从乡下领回，拜托他收留包国维在秦公馆。秦老爷念着老包对秦家有恩，收留了包国维，还让他去洋学堂念书。
但翠翠那些下人们传出来的流言蜚语，说这包国维长大了怎么贪慕虚荣怎么傲慢没礼貌对他老爹老包当仆人使唤不孝顺，这些流言蜚语引起秦老爷的反感，再加上包国维在秦公馆里不受老四老七待见，秦老爷对这包国维也就没了好印象，只当他是个被老包溺爱的废物。
但今天见到这包国维，仅仅一个照面，纵横生意场几十年的大商人秦老爷，却从包国维身上看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自信。
这种“自信”，秦老爷只在京城里那些大官员的优秀子女身上瞧见过，就连他儿子秦天赐身上，秦老爷都没有瞧见过。
“这是包国维？”
“这是老包那个被宠坏了的儿子——包国维？”
“这真的是包国维？”
秦老爷皱着眉头，在心里不禁怀疑起来。
尽管如此，但单单就包国维身上散发的气质和那双自信清澈的眼神，就足以让秦老爷对他心生兴趣。
“无妨。”
秦老爷摆手，示意老包不必劝包国维回房间。
“老包，你怎么不说你儿子下学回来了？”
秦老爷看向老包，问道。
老包一愣，赶紧走上前去拉着包国维的袖子，颤巍巍道：
“包国维，还不赶紧向老爷行礼？”
包国维冲着秦老爷笑了笑，点头道：
“包国维见过秦老爷。”
包国维腰板挺着很直，神色不卑不亢，依旧从容自信。
秦老爷正深感诧异，随后又听到包国维朗声道：
“包国维，想跟秦老爷做一笔买卖。”
老包听到这话，满脸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