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建州三卫（二）
建州左卫佛阿拉城寨离建州卫赫图阿拉城寨距离不远。阿利亚策马行了一阵，一行人杀至了灶突山。
但见，白雪皑皑，隐风隐云，崎岖孤岭，苍苍寂寥。阳光璀璨，金盘托出三千里；白雪流光，金鸡平吞四百州。
众人在灶突山山脚绕一阵，便撞见了那建州左卫佛阿拉城寨。此刻，城寨大门紧闭，城墙之上旌旗招展，远远便可看见那箭矢，锋刃反出来的寒光。
阿利亚暗叫一声苦，紧赶慢赶，终究是慢了一步。
建州三卫闪电战略的关口有两个：
一个关口便是，建州左卫和建州卫两处相距实在太近，两处城寨守军互为犄角之势，但凡其中一个有个风吹草动，另一处城寨哪怕掩护不及，也能及时回防自保。阿利亚唯有争分夺秒，速战速决才能破敌。
另一个关口便是，佛阿拉城寨的寨主是建州左卫指挥使爱新觉罗.塔克世。塔克世在建州三卫，虽谈不上能征善战，但此人颇有胆略，既有勇谋，也有奸招，与鞑靼阿拉克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能屈能伸之辈。
行到灶突山，阿利亚猛捶一下马鞍怒道一声：“鞑靼误我。”
事已至此，多言无益，眼下攻城不得，阿利亚命众人在灶突山中藏住，自领十来个亲卫，缓缓行到城前。
但见城墙之上，一人从守军中冒出头来，那人绿鬓黑颜，满脸横肉，年纪不大，却似在风雪里滚了几十年。十几个刀手举着盾牌站在那人面前，提防阿利亚突施冷箭。他就是建州左卫指挥使爱新觉罗.塔克世。
阿利亚高吼道：“我乃鞑靼使者，鞑靼大汗特差我来佛阿拉，向建州左卫指挥使爱新觉罗.塔克世大人，呈现新年贺礼。除夕刚过，大年初一，大人何故紧锁城门，严阵以待？”
塔克世高声道：“女真与大明连年封贡，大明乃天朝上国，庇佑建州三卫多年，我不认得什么鞑靼大汗，阁下请回吧！”
阿利亚暗叹一口气，这塔克世已有所警觉了，故而拿什么狗屁的大明情谊来搪塞她。阿利亚回道：“既然塔克世大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日刀兵相见，切莫怪我家大汗。”
“你要去便去！”
塔克世喊完，便缩回盾牌之后，看向身边亲兵队长，问道：“卯时派去辽东和建州右卫求援的几个亲兵，可有一个回信的？”
那亲兵队长摇摇头说道：“还没有一个回来的，建州右卫路远可以理解，明军也还没到，难道明军与这鞑靼串通一气，并不打算救援我们了？”
“明军灭了鞑靼右翼三万户，哪有那么容易议和？大仇未报，鞑靼又怎么会转头做了大明的狗，替大明出兵呢？想必，这鞑靼在大明那里吃了大亏，便不远万里跑到我们这里讨便宜来了。”
塔克世看向阿利亚离去的背影，沿着阿利亚离去的方向，他的目光定格在灶突山的边缘，他料定那里埋伏着鞑靼骑兵的主力。
亲兵队长又问道：“那这路鞑靼骑兵从哪条路来的呢？”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主仆二人相视无言。
阿利亚回到灶突山中，借着山林的掩护，各个军士下马休整。周围寒风刺骨，阿利亚却心急如焚，建州左卫攻不下，还有一个距离甚远的建州右卫自然想也不用想了。她亲自盯着佛阿拉城寨的城门，到了巳时末，眼看就要到午时初了，城门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时间越拖越长，她的胜算也越来越小。
亲卫下去清点了各个军士身上的干粮，而后报给阿利亚。阿利亚细细算了一阵，再过三个时辰，倘若还没有机会，便只能领兵回大明去了，该如何跟那个大明天子交待呢？阿利亚作了难。
“岂能坐以待毙！”
智取不得，便只有强攻了，强攻还有一线胜机。
阿利亚翻身上马，大手一挥，瓦剌亲卫骑兵也纷纷上马。见了这阵势，久经战阵的军士也已料到接下来会干些什么，鞑靼骑兵有了之前的教训，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阿利亚一马当先，走出灶突山山林。一万多的蒙古骑兵，紧随其后，既然不用再遮掩什么，各自胆子也壮了，走起路来也豪迈了。树林如海洋一般涌起层层波浪，马蹄声好似波涛击顽石。怒涛卷霜雪，雪花齐刷刷地从树梢上，从山坡上，倾斜而下。
少顷，一万多骑兵把佛阿拉城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城墙之上，建州左卫指挥使爱新觉罗.塔克世在亲兵的保护下再一次出现了。
见了终于按捺不住的阿利亚，塔克世笑道：“使者大人，这些就是鞑靼大汗送来的新春贺礼吗？”
“尔等宵小，畏威而不怀德，鞑靼大汗耐心有限。尔等伸头缩头皆是一刀，敢领兵与我一战否？难不成女真人没有一个真汉子，连女流之辈也怕！”
塔克世并不受阿利亚的激将法，能领一万多精骑杀至此处，哪里是什么女流之辈？天底下比的上她的男人，未必能有几个。
塔克世的亲兵队长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递到塔克世的眼前，说道：“指挥使大人，您请看。”
塔克世接过千里镜，把镜筒从各个盾牌拼成的空当处伸出去，顺着亲兵队长手指的方向，塔克世看见，在雪白的天际线，数支火红的旗帜浮起，像越过龙门的鲤鱼一样，忽闪忽闪，忽地一只红龙从天边腾空而起。
塔克世看着那在风中飞舞“明”字，顿时心中大喜：“明军来了！！”
明军从阿利亚骑兵背后而来，已行至大约百步的距离。
阿利亚的亲卫随即上报了明军的消息，阿利亚低头沉吟了一阵，灵机一动，心中叫了一声好，转头看着那亲卫命令道：“让军士们散开！”
“是！”亲卫纵马离去。
蒙古骑兵队伍中竖起旗帜，而后往两个方向一倒，一路躲进了灶突山，一路逃向了天边，只剩下阿利亚领着几千人在城寨前不甘心地踱步。
眼见天兵已至，蒙古骑兵四散奔逃，阵脚大乱。
塔克世推开身前的刀手，大大方方地站到城墙上面，笑道：“莫笑我女真人没有汉子，你且试试我的刀锋。”
倘若此刻杀将出去，与明军前后夹击，蒙古骑兵定然腹背受敌，阿利亚须臾可破，此乃必胜之局，白送的功劳，岂有不捡的道理。
塔克世亲自上马，一声令下，寨门大开，佛阿拉城寨中整装待发的女真守军憋了一个上午，又有指挥使大人亲自领兵冲锋，于是，众人听了鼓声，跟着旗帜就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