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雨水·泥泞藏锋(蜡封密信)
崇祯二年二月初三,襄阳义庄
腐尸的腥臊味裹着雨水的阴冷渗入砖缝,朱慈烺的鹿皮靴碾过青石板上的冰碴,停在一具腹部鼓胀如蟾蜍的男尸前。尸体的脖颈处盘踞着紫黑色指痕,皮下泛着蛛网般的青纹,像是毒液在血管里织就的罗网。葡萄牙少年举着牛油灯的手微微发颤,灯影扫过尸堆角落——三十七具流民尸体叠成小丘,最顶端的女尸喉管处凝着混了蜂蜡的血痂。
“第七个。”疤面张的鬼头刀撬开男尸牙关,镶银的臼齿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镶银牙、舌根墨渍、虎口茧子……全是楚王府文书房的老吏,死前还在吞蜡丸。”
朱慈烺的匕首刺入女尸喉管,刀刃触到硬物时尸身突然痉挛般弓起!融化的蜂蜡混着黑血喷溅,信丸裹着半截蛆虫滚落砖缝,蛆虫腹部爆开的蓝黑汁液腐蚀青砖,腾起刺鼻白烟。“水银尸蛊。”他碾碎蛆虫,鞋底沾满黏稠毒浆,“父王连苗疆巫术都用上了,倒是看得起我。”
信丸坠入铜盆的墨绿胆汁中,蜂蜡融化的瞬间,桑皮纸上的葡萄牙文如毒蛇出洞:“丙申年辽东旧部已备红夷炮三门,换湖广金矿舆图。”少年念到“楚王府火器坊”时,疤面张的链镖已绞住他脖颈:“红毛崽子,你怎识得楚王印鉴的花押?”刀刃破空声骤响,朱慈烺的绣春刀斩断铁链,刀尖挑起信纸迎向火苗,褐字遇热泛起幽蓝,“他的《圣经》里夹着父王手札,砒霜墨迹遇火显形——这种阴毒法子,倒是适合父子传书。”
窗外瓦片突然碎裂!链镖破窗的刹那,一具东厂番子的尸体重重砸在尸堆上,脖颈切口平整如镜,半枚“铁刺猬”腰牌卡在喉骨间。朱慈烺用刀尖挑起腰牌,锯齿边缘与文书老吏的门牙豁口严丝合缝:“东厂掌刑千户亲自验尸,父王这是要逼崇祯爷掀棋盘了。”
葡萄牙少年突然跪地干呕,扯开的衣领下锁骨浮现青黑指痕——与尸体脖颈掐痕如出一辙。朱慈烺的刀鞘抵住他咽喉:“两个时辰,尸毒入髓。解药在西班牙人的石脑油里,或是苗疆巫医手中,你选哪条路?”少年颤抖着翻开染血的《马太福音》,泛黄书页间滑出半张焦糊羊皮,盖伦战舰的龙骨图在火光中显露——炮位标注竟与襄阳水门重合,墨迹里掺着砒霜的蓝光。
“万历四十六年,父王用十万流民换这图纸。”朱慈烺踢开暗门,三百具蜡尸胸腔内的铁制机括咔咔作响,西班牙鹰徽刺青在尸油中泛着浊黄,“福音书页码对应城墙弱点,红毛鬼的炮口早对准大明的脊梁骨。”
寅时末,护城河漂起三百具蜡尸。下游取水的流民腹如刀绞时,襄阳知府正将《丙申年矿税奏折》撕成碎片。火把坠入河面的瞬间,砒霜毒烟混着尸臭灌入城楼,守军咳出的黑血染红了楚王亲题的“忠勤”匾额。少年瘫坐在尸堆旁,染毒的银针在圣经扉页刻下血字——
“尸首在哪里,鹰也必聚在那里。”
血迹未干的指尖,正指向城西教堂地窖的青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