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黄金圣斗士
枪响了。
一颗口径为6.5毫米的子弹从枪膛里螺旋射出，以时速765米/秒的速度，带着245℃的高温，穿破空气的阻力，从水塔上往下方45度角疯狂坠落。
0.15秒钟后，它准确无误地射穿了魏宇的眉心，瞬间爆裂了他的头骨。
来不及喊一声，他便眼前一红，顺着冲击力朝后一仰，后背着地，脑浆与鲜血喷溅在四周，眼睛都没闭就死翘翘了。
不过，等了三秒钟，以上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听见的依然是一块玻璃碎裂的声音。
随即，一声从斜后上方传来的大声喊叫将他重新唤醒，睁开了眼睛。
“喂！混蛋，看这里！”
不用看就知道是李爱华。
魏宇一愣，她这是要干嘛……
紧接着，枪声再次响起。
然后是一声惨叫。
魏宇瞬间意识到，那狙击手的枪口没有对准他，而是再次将子弹射向了李爱华。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李爱华用自己的生命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争取了时间。
他知道，九七式狙击步枪采用的是内置式弹仓供弹，一次最多可压装6.5毫米有阪步枪弹5发。
如果他没算记错的话，这一路狙击手正好发射完了五发子弹。
而更换一次弹匣至少也需要五秒钟的时间。
没有犹豫，他放弃了井盖，咬紧牙关冲向了水塔。
三秒钟后，他到达水塔的底部。
形态犹如直立的手电筒，在他所在的位置，只要紧贴墙壁，恰好能避开狙击手的视线。
谢天谢地，他躲过了一劫。
可是……一想到李爱华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他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啊……”
他压着嗓子，发出了一阵无声的怒吼，尽力宣泄着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在游戏中，但那种感情却是如此真实。
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玩进去了。
他妈的，王八蛋，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摘下了腰间的匕首，咬在嘴巴里，然后攀上嵌在水塔外墙上、如图钉一般的铁制楼梯，开始一步一步地朝塔顶爬去。
他一边爬，一边发誓：老子一定要手刃这个杀害李爱华的畜生！
这个水塔高达五十米，当爬到一半的时候，他内心的愤怒和勇气已经减少了一大半。
患有恐高症的他根本不敢朝四周看哪怕一眼。
他甚至只敢眯缝着眼睛，将视线定在眼前不断下行的红砖上，同时爬几步，就得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衣服上擦上一擦，然后逼自己硬起心肠，继续上升。
在这个过程，他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会儿就要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面对面了，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万一自己被杀死，到底是会重生呢，还是永远死在游戏之中？
他从来没有主动去做过如此勇敢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甚至都不是会在课堂上主动举手的那一类学生。
胆小，懦弱，被动，逃避责任，这些都是他从小到大性格上的标签。
对此，他心知肚明，也无力改变。
而说到主动攻击人，这辈子更是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被几个校外的男孩堵在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不仅身上所有的钱（虽然只有几毛）都被抢去，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
那时候，他只是蜷缩在肮脏的垃圾堆旁，像个瘪掉的皮球一样，被他们无情地踢来踢去。
后来，他浑身脏兮兮地回到家，正在做饭的妈妈看到后大吃一惊，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怕自己说了以后，妈妈会去找老师，会去找警察，那些坏孩子也许会得到一些警告和教训，但一旦他们没事之后，又会反过来教训他，变本加厉地伤害他，殴打他。
“别问了。”他难过地说道。
“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对自己的妈妈生起气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妈妈帮你去……”
“不用了。”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又不是爸爸。”
妈妈顿时愣住了。
那是妈妈和爸爸离婚后的第二年，哥哥去当了住校生，而曾经保护自己的父亲则住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家里。
十一岁的他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
见母亲无话可说，他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扔下书包，准备进屋去换衣服。
“你给我站住！”
妈妈猛然一声怒吼，令他浑身一颤，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希望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你爸！”
他不说话，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跟我来！”
不由分说，妈妈拉着他的手腕进了卫生间，帮他脱掉了浑身是污秽的衣裤，然后拿起莲蓬头给他冲洗。
水的冲击力触碰到了伤口时，他痛得龇牙咧嘴，但母亲仿佛没有看见似的，继续上下挥舞着手里的莲蓬头。
洗完之后，她将一块毛巾裹在他的身上，然后找来了干净的衣服，让他自己洗个澡。
他缓慢而委屈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走出了卫生间。
“过来吃饭吧。”母亲拍了拍餐桌，上面摆放好了做好的饭菜。有他爱吃的辣椒芹菜炒牛肉丝。
他快速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牛肉配米饭，大口吞咽起来。
“慢点吃。”
妈妈说着，打开了电视机。
在他们家，一边吃饭一边看动画片，是他每天放学后最快乐的时光，一天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动画片《圣斗士星矢》。
这部改编自日本漫画家车田正美同名原作动漫的动漫作品由东映动画制作，于1986年至1989年在日本朝日电视台播出，而后于引进中国，并于1992年在CCTV以及各个地方台播出，风靡一时，是母亲年轻时最喜欢的动漫作品。
那时候，魏宇还没出生。
到了2005年左右，横州电视台开始在傍晚时分开始重播，母亲立即拉着当时只有十一岁的魏宇入坑，没成想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每次看见伤痕累累的星矢一次次站起来、然后打败敌人的时候，魏宇就羡慕得不得了，真希望自己能像星矢一样，能使出一套天马流星拳，把那些欺负自己的坏孩子打得落花流水。
“你最喜欢谁？”妈妈突然问道。
“啊？”
“你最喜欢星矢，对吧？”
“嗯。”
母亲笑了笑。
“你知道我最喜欢谁吗？”
“谁？”
“你猜？”
“唔……那我猜你喜欢雅典娜吧，那么美。”
“不，我最喜欢一辉。”
“一辉？”
“嗯。”
“为什么？”
“他外号’不死鸟’，可以死而复生，凤凰涅槃。”
魏宇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辉浴火重生的绚烂画面。
“嗯，确实挺酷的，。”
“那么，吃完饭，我们来做圣斗士的盔甲好么？”
“好啊。”他高兴地拍起手来。
饭后，妈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些硬纸板。
母子俩拿起了剪刀、胶水以及水彩笔，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一套简易版的圣斗士盔甲就诞生了。
“穿上试试。”妈妈欣慰地说道。
于是，魏宇先是把两个膝盖和胳膊肘戴上了硬纸板“盔甲”，然后再在头上戴上了白马形状的头盔，这样，他就看起来就真的像个圣斗士啦。
“天马流星拳！”
开心地玩了一会儿，他突然情绪黯淡了下来，把“盔甲”都脱了下来。
“怎么了？”
“妈妈。”
“嗯？”
“这些是假的。”魏宇难过地说道，“我还是打不过他们的。”
“是吗？”
“而且，妈妈，我希望你不要去学校告状，他们会继续欺负我的。”
母亲想了一会儿，然后摸着他的头笑了起来。
“好，妈妈答应你。”
然而，第二天的放学路上，那帮家伙又把他给拦住了。
“小子，今天带钱了吗？”
魏宇摇摇头。
但对方根本不听。他们把他的书包抢了过去，翻了个底朝天，还让他把鞋子也脱了下来。最后，他们在他的袜子里找到了五毛钱，那是妈妈给他买文具的。
“这是什么？”一个胖胖的男孩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还给我！”
“你小子还敢骗人。”胖男孩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魏宇一下子就被打蒙掉了，一时间又痛又恨。
“小王八蛋，记住，今后每天定时把你的钱交过来，知道吗？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住手！”
魏宇一惊，抬起头来。
在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身影。
是妈妈。
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双手叉腰，抬着下巴，一副飒爽英姿的样子。
最让魏宇惊讶的是，妈妈的膝盖和胳膊肘上戴着圣斗士的硬纸板盔甲，而她头上戴着那个圣斗士头盔——不，不是昨天那个，而是贴着金黄色彩纸的凤凰头盔，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你是……”
“放开他！”黄金圣斗士喊道。
“我操，哪来的神经病！”
说话间，那几个男孩子已经朝妈妈冲了过去。但让魏宇没想到的是，妈妈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坏孩子打得满地爪牙。
最后，她拽着那个胖男孩的头发，把他拖到了魏宇的面前。
“道歉！”
“对，对不起……”胖男孩一下子就怂了。
“记住，以后再恃强凌弱，黄金圣斗士不会放过你的！”
几个坏孩子点点头，正想跑。
“等等，抢的钱交出来。”
胖男孩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塞到魏宇的手里。
“圣斗士阿姨，我们可以走了吗……”他哭丧着脸哀求道。
妈妈一松手，他们便吓得落荒而逃了。
等坏蛋们走后，魏宇破涕而笑，一把抱住了妈妈。
“妈妈！”
妈妈抚摸着他的头。
“傻孩子，没有爸爸在，妈妈同样会保护你的。”
“嗯。”
“走吧，回家去吧。”
夕阳下，魏宇挽着妈妈的胳膊，两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妈妈，你的功夫从哪儿学的？怎么这么厉害。”他好奇地问。
“都是你外公教的。”
“外公？”
“对啊，你外公以前是一名战士，他可厉害了……”
“那你也教我好吗？”
“不要你的天马流星拳啦？”
“不，我要学真的功夫……”
记忆消散，回到眼前。
魏宇鼓起勇气抬起头，发现马上就要到水塔顶了。
加油，魏宇，加油，程星。
他深吸一口气，奋力向上，终于翻身上了水塔的顶部平台。
狙击手居然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抽着烟。
那把可怕的狙击步枪就立在他身旁，不过，他似乎不打算对魏宇开枪。
魏宇看了眼时间。
还有15分钟，湘江大桥就要爆炸了，也就是说，他最多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干掉这个家伙。
“我等你很久了，小垃圾。”那杀手说道。
魏宇一愣。
对方明明穿着日本的军装，居然说的是中国话，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而且，“小垃圾”这句骂人的话似乎是……
“你是谁？”
“嘿嘿。”杀手冷笑一声，把香烟扔到一旁，翻身站了起来。
杀手个子很高，几乎高了他半个头，有点瘦，但看起来很精壮。军帽下是一片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只见他缓缓将军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摆了一个潇洒的POSE。
魏宇感到了紧张，他不确定程星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但无论如何，时间来不及了。
他必须要动手了。
“来吧，小垃圾。”
他也举起了匕首。
短刀遭遇长刀，显然他处于劣势地位。
这时，杀手摘下了帽子，举起了军刀。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魏宇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直到对方大叫着朝他扑了过来，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才猛然想起这个人是谁。
竟然是他。
那个在公司办公室里朝自己扔网球的傻逼副总“樊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