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关于泽

“这……”方舟的心情跌宕起伏，反观面前的九，她讲述时的平静让方舟觉得可怕。只有在灰黄的地面上，偶尔跃动的火光与影子，在说明她内心的风暴。

“那个时候，十九连哭都不会，我们躲在暗处，像两只流浪的地牢‘雅嘎’。”九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影子，时不时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上一次了解这个故事的人，还是恩雅婆婆。”

方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幸还是幸运，虽然他极少被人所信任到这种地步，但在高兴之余又听到了一个如此悲伤的故事。

“我一点也不会安慰别人，”方舟看着眉眼低垂，失去了往日风采的九，就好像看到了以前失魂落魄的自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方舟，”她转过头来，那血红色的漂亮眸子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直到他的内心，“我说这些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如果你早来十年，二十年，来到刚发生那些故事的我的身边，我会毫不犹豫的哭出来向你寻求帮助。”

她低下头，睫毛扫动着空气：“但现在，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了，它们过去了。”

“我希望你明白的是，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一类人——那种恶魔。”

“这就是你讲这个故事的原因？”方舟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很显然，自己低估了九的心境，然后又高估了自己的身份。

“是的，还有一点，关于泽，”九略微地吸了一口气，这恰恰说明，忘记刚刚的某些事并不如她言语之间的那样简单轻易，“他和我有相似之处，是一个异族探索队的幸存者，是在以前的一次地牢探索中被我们的人发现的，当时他正在和一头地牢枭兽对峙，势单力薄。”

“也就是说，他的同伴们……”

“是的，正是你想的那样。”

“啧！”方舟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九并不以为意：“难以相信对吧，事实有时候就是这样，人们又总是愿意去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们是初次见面。”方舟望向远处，那里是一群正在围着炉火交谈的聚落居民，炉火，很好的东西。

“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身体上有许多的旧伤，但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瞎子。”

“我还以为现在的人们都很健康——”在方舟读过的那些有关于未来和各类乌托邦的科幻小说中，“未来”是个美好的词汇，代表着发达的文明，极其高超的科技，当然也就包括由此而来的医疗水平的提高。

“不是天生的。”

“当我没说。”嗯，自然也有反乌托邦的存在。

“他的队友，实际上不能算是队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是他的‘主人’。”

“听起来很不妙啊。”

“你大概就能理解他的反应了，他的反应非常灵敏，但看不见东西始终是种缺陷。不过一旦到了地牢里，这种情况就会反过来，他能察觉到那些常人无法预知的细微先兆，帮助我们避过那些危险的地方。”

“原来如此。”方舟恍然，原来在这样的世界里，人类还拥有这种奇迹。

“不久之前的一次探险，我们的人走散了，他到最后也没发现。在地牢里走失，基本上等于死亡，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一幕。”

方舟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一名背对他们坐在角落里的青年身上，从这个角度，他看不清楚那个男孩的长相，只能隐约辨认出轮廓与形态。

“我想，你需要他。”

“什么？”方舟愣住了。

“那个叫做泽的小伙子，你需要他，”九站起身走到方舟身旁，伸手将他拉起，带着他走近晚宴的举行房间旁，“你是个聪明人，他是一个好苗子，把握住这个机会，”

“等等……”方舟停止脚步，回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忙？”

九笑了笑：“你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想让他加入团队？”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先民是那种喜欢把一切放在掌控中，永远冷静的人，一切都是他们的棋子——这也正是我讨厌他们的原因。”九的眼神突然变得狡黠，“但现在，我觉得你肯定是不一样的。”

方舟的脸上露出苦笑。他的确是希望自己是冷静的，这样会显得更有主角的样子！

强大，冷静，不择手段！

但却不是方舟自己。

“那么……”他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声音低沉，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你是说，我应该把泽拉进我的团队？”他的目光在九的脸上游移，似乎在寻找着某种确认，某种令人安心的答案。

九微微点头，黑色的发丝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一丝温柔的光泽。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坚定，仿佛那些曾经的阴影都被她的决心驱散了。周围的火光在她的瞳孔中映射出迷离的光芒，仿佛那是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信念在闪耀。

“他有潜力，也有能力，”九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方舟心中的那扇门。外面的世界依旧嘈杂，聚落居民围绕着炉火，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火焰在冷夜中舞动着，闪烁的光影映照出每个人的脸庞，似乎都在与这片刻的温暖抗衡。

“但他是个瞎子。”方舟反驳道，言语中透着一丝犹豫，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孤独。他无法摆脱心底那个声音，像是风在耳边低语，提醒着他这样的决定背后可能隐藏的风险。

九的笑容却如晨曦般温暖：“这正是他的优势。他的感知极其敏锐，你想想，倘若我们在地牢中遭遇危机，他的能力会是多么大的帮助。”

方舟默然，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那个在暗处与危机周旋的泽，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周围的脉动。或许，这正是命运的安排，他的加入可能是自己团队的转机。

“我……”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将话咽回肚子。他的内心在翻涌，回忆起自己的不安与迷惘。昔日他也是在一个岔路口中徘徊，如今却无意间变成了另一个岔路口的选择者。

“你的困惑我能理解，”九走近他，语气柔和，却透着无可置疑的坚定，“但这正是你必须迈出的一步。我们都在追寻一种新的希望，而泽也许就是那一束光。”

方舟终于抬起头，直视九的双眸。他能感受到她言辞中的热切与渴望，仿佛那是她对未来的期望，而他本该成为这个希望的引导者。他心底的犹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好吧，我会试着接触他。”方舟终于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决绝。

“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方舟的肩膀，仿佛在传递着一种力量。

就在此时，聚落的喧闹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令方舟和九同时转过头去。一个年迈的男人拄着一根拴着巨大铜铃的铁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他们的视线，神情慌乱，满脸的汗水与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较量。

“兽潮！！！先民大人！首席女士！是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