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
2016年9月21日至11月1日,承蒙丽江市文联及党组书记曹文彬(鲁若迪基)同志的推荐,经云南省作协同意、鲁迅文学院接纳,我得以沐浴在中宣部、财政部支持,中国作家协会主持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工程”的福泽里,在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南里27号跻身鲁院第26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参加了为期四十天的理论学习和社会实践。这段不长不短的经历对于我的人生在方方面面都产生了较大较好的影响,值得终身铭记并以此不时自励自省。在众多国内学界泰斗、文坛大师的倾情教授下,我对坚定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筑牢精神基石、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助推社会主义文化大繁荣大发展有了较深的认知和认同,更加坚信学习掌握应用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二为方向”“双百方针”的始终必要性和长期正确性。在此,我把四十天中的所见、所闻、所嗅、所感潦草粗浅地做了个记录,加上之前和随后一年多时间里写作的其他一些散文,勉强结集成了本书——《八里庄旧事》。
老生常谈。我与文学的初交当自艰难时期奶奶给我讲民间故事、父亲让我背唐诗宋词等启蒙开始。那些经过千百年社会生活提炼后积淀流传的一针见血、入木三分、诙谐幽默的纳西族谚语、俚语、俗语、成语、格言、歇后语等也激活了我低弱的情思。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教育中,我文理兼优,但还是稍稍偏爱文科。确如不少人喜欢描述的那样,我的作文也“经常当作范文在课堂上被老师夸奖”,本人也曾当着黑压压的校友“作报告”。自然,这些作文、报告与“纯文学”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引经据典和中心思想还是需要和明确的,加以作文通常都被要求有“真善美”“高大上”的格调,幼小的心灵不经意间也种下了这些种子,使得不沦陷于人生低谷、泥淖之中抑或稍微得意、小有收获,“积习始终难改”,从善之心益笃,向学之志弥坚,“虽九死其犹未悔”也。
时至今日,我常常会想,人的命运的确是有所注定的:经过在丽江地区中学(当时滇西北最好的学校)初中、高中阶段的刻苦学习,还算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我正当踌躇满志、决心经受高考的洗礼跨进名牌大学校园深造的前夕,突如其来的急性肺炎和庸医的胡乱用药却极其迅速地把我推到了死亡的边缘(托“神医”们的福,此后我还“死”过两次)。在阴曹地府门口徘徊了八天八夜奇迹般苏醒过来后,美丽的梦想已离我渐行渐远,直到近乎消逝,只得满怀十几年寒窗苦读一朝付诸东流的抱憾、不甘,回到城郊农村老家父母和奶奶身边亦农亦学、亦动亦静、亦忧亦乐地过了将近两年的时光,由此还留下了可能一辈子会背负的思想烙印和心灵伤疤。后来,因为偶然得知“社会考生”也可以考大学,我与当年整个丽江地区的六名“社会考生”在单独设置的考场参加高考。幸运的是,我榜上有名,被云南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本科录取。较大的期望落差和向往的中文专业使我悲喜参半,耳畔回响着父亲“你居然能考上大学完全是祖宗在显灵!拿着这些钱马上给我出发”的威严指示,我收拾行囊赶往省城,一下子变成了一名中文系大学生。人生如梦啊!
说实话,在中文系的日子,整天接触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文学理论、文学历史、文学批评、文学流派,咬文嚼字的学习生活似乎越来越不能激起我对文学的激情。这里有年龄的原因、有社会风气包括学习氛围的因素、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悖论、有“审美疲劳”的逻辑、有“叶公好龙”的荒唐。记得《我是流氓我怕谁》《废都》《丰乳肥臀》正当其时,文学及现实生活的巨变让毫无准备的我们“惊慌失措”,似乎同学们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了与教师周旋、应对考试,以及尽情焕发青春活力上。清晰地记得,到校园报到的第一次交流,我的班主任、一位昆明籍教师就对我说:“我们中文系终于多了一个踢足球的人。”依据仅仅是我身材高大灵活,是丽江人、纳西族。“遵照她的指示和希冀”,我在大学四年里几乎热衷于所有的运动项目,有一次还走到了全国民运会的门口,而且发挥组织者、绝对主力的作用,“前无古人”地让中文系夺得了全校足球比赛冠军,颠覆了常人对中文系学生“多愁善感”“弱不禁风”“任人欺凌”的顽固偏见。现在回首,是也非也?庄欤谐欤?理科生喜欢在院报上发表文艺作品,文科生却爱好演绎归纳、精密算计,有些“不务正业”“学非所用”“用非所学”。这不但常见,似乎还成了有点怪怪的校园潮流……在校期间也曾经想过毕业后的出路,最向往而且近在咫尺的是继续攻读研究生课程、执起教鞭传道授业解惑,或者从事民族民间文化研究。获“优秀”的毕业论文是《社会急剧变化中的文化变迁及其走向》而非文学类题材。这当然还因为我的叔父彼时已经是全国著名的学者,我觉得他很渊博很伟大很有魅力,也就很有不知天高地厚地效仿他的人生轨迹的念头。我一直认为满腹经纶、扶世导俗以至于经世济用、能够改变人类前途命运的大学者最让人崇敬,用明显落伍的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今天,文化已经并列于经济、政治、社会、生态文明,列入了党和国家的总体布局。习近平总书记还强调指出:“我们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持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因而“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生逢盛世,尊崇文化蔚然成风,幸甚至哉!
但理想虽脱俗,现实却残酷,命运总是跟我开玩笑。考云南大学的民间文学专业研究生英语意外差了两分(花费一些钱还是可以入学的,但没钱也不敢向家里伸手),回家乡参加工作竟碰到贪婪恶俗的社会风气或“潜规则”果然向刚直而赤贫的毕业生伸出魔爪。“青年才俊”的“凛然正气”“藐视卑劣”当然取得了道义上的完胜,可也远离了实实在在的就业岗位。其实,总体上性格内向的我历经波折晚于同学们好几个月才参加工作,并“意外”地被丽江报社李群育社长收编麾下,几年过去再由多才多艺的杨其昌先生纳于副刊部营帐,从事党的新闻、副刊编辑工作至今。《丽江报》早就提升为《丽江日报》,每周一版的《副刊》也走上了独立于正报的《周末》《文化周刊》的发展快车道,我倒也算“有始有终”,仍在心无旁骛地守望这片精神田园。作为实习记者、记者的时光,整日里不得不与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四五个年头后,冷静、沉着、严谨、木讷的本色似乎愈见消退,只觉得生活节奏瞬息万变、是是非非层出不穷,疲于应对。更要命的是由此还在良莠不齐的大环境里因为匆忙马虎天真烂漫引来了遇人不淑、交友不慎等灾难,由此还过上了几年狂喝痛饮之中、放浪形骸之外的无聊无谓无知无觉的倒退生活。身体里外受伤严重,尤其是记忆力衰退得厉害,性格也有改变,文学以及其他方面的已有知识丢失得很迅速。尽管屡屡“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还于2003年6月到2005年6月抓住机遇在职自费完成了中央民族大学民语系开办的“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生班”的学业,终究是大伤元气、大不如昔了。有些自比管仲、诸葛亮、释迦牟尼的人不明真相,批发给我诸如“高傲”“冷峻”“孤僻”等“吓死人”的高帽子,我从不做任何解释也没有习惯收受贵重礼物,一概原物奉还,敬请各自甄别后照单收回!顾影自怜间其实觉得,在每每“被死亡”后,能够依旧出现在大家面前活蹦乱跳已属罕见和传奇。从另一个角度说,人生本无坦途,这也是一种特殊的经历和历练,何况还体验到和认清了一些书本上、清醒时难得一见的事物、嘴脸,姑且自嘲地视为“财富”,并盼望于短暂的人生、艰辛的写作有所帮助吧。梦如人生!“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白驹过隙,只争朝夕”,诚哉斯言!后来者当记之思之悟之慎之!
对于文学创作,我可能天生就不是这块料——想象力的极度贫乏就是最大的软肋。所以,我的文章内容大多是现实中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事。不大准确地讲,属于“写实”“非虚构”一类吧。对人对事对社会的一些感想和看法,难免会有偏颇。好在自己认为都是掏出良心说的话,几乎没有夹带私心杂念,也并非尽是人云亦云的鸲鹆学舌。我也跟好朋友交流过,说我所批评揭露抨击的那些“假恶丑”现象实际上与我个人的利害关系真的不大甚至没有,是职业的性质、肩负的责任、深处的良知总在催促我“吃多了”以后决心“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冒险”“多管闲事”,在一些人愤愤然做厌恶状的刺鼻的“火药味”中算是尽一份文人主要是新闻工作者的微弱力量。“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唯愿萤火之光也多少能够启迪有限读者的心智,哪怕是开心地付之一笑。见不得三百六十行里都有的人模狗样、不学无术、无中生有、极端自私、轻慢狂傲、老奸巨猾、晦暗龌龊乃至危害人间、祸国殃民的丑恶灵魂倒是难移的天赐秉性,想必今后也还会拿这些鬼脸魅影来当写作对象,虽然私底下确实对此等人事目不忍睹、口不欲言、巴不得掩鼻绕道而行——我素来不喜欢“皇帝的新装”。同理,对于那些德才兼备尤其是操行高洁、兢兢业业、干干净净、古道热肠、乐善好施、天下为公、实实在在为人民服务的为人处世楷模,无论男女老少、达官贵人、山野村夫、引车卖浆者流,仰望和崇敬之情也的确是从心底自然涌起的。
“从事文字工作”和“投身文学创作”确实有天壤之别。因此,虽然偏好思考思索,也喜欢阅读别人赏心悦目的或者拨云见日的文学作品并从中大受裨益,但真到了自己动笔成文,往往就觉得拿不出手、羞于示人。这显然还是数量与质量、“高原”和“高峰”之间的沉疴,显然还是用心不够、修养不多、准备不足、功力不到的原因。有些友人认为我写得还行,我知道那不过是他们降低姿态抬举我;有些同志夸我谦虚,我明白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比我更低调;有些读者说我的文字还有点意思,我清楚这点意思对于他们实际上完全没有意思……在“大师迭出”的年代,我甚至会偶尔怀疑自己的劳动是否有价值。不过,我也善于自我安慰,靠“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之类的名言、信念使自己身心舒坦。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在2016年底到现在在《丽江日报·文化周刊》上发表的文字较为集中,这还真不是在有意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先得月”(文化体制改革后,丽江日报社已经完全自收自支,所有作者的低廉稿费还得我们去寻觅东家),实在是因为我们的稿源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充足丰富、绵绵不绝,优质高档、任意挑拣,同时也是为了较好地完成本单位的量化考核任务,“替他人作嫁衣裳”的闲暇工夫也妄想捡拾一些边角弃料给自己拼凑缝缀一件短褂,敬请谅解。而且,这些文章是我在做了“脱胎换骨”的手术后小心谨慎于恢复身体健康、焦头烂额于公私事务包括无端地消耗生命的同时急忙挥就的,肯定会留下“硬伤”,请一并批评、指正,我一定虚心接受、及时更正。
印象中稍微说得过去的是,《文艺报》《缤纷》等国家级刊物不以我为鄙陋,帮助刊发过我的文章;云南省报纸副刊研究会几次给予我好作品奖、编辑奖;中国作家协会主编的《红色记忆:中国作家2016年重走长征路作品集》一书收录了拙作《贺龙敲石鼓,红旗漫天舞》;孙淑玲、罗焰两位女士主编的《白庚胜文化遗产保护心影》一书也开恩收录了三篇陋文;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白庚胜先生更是以无比博大的胸怀激励后进,使得我以前的习作忝列《纳西族现当代作家作品选集》,《白浩作品选集》方才得以羞涩问世。
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作家,但我仍将一路相伴、热心关注全国和地方的文学事业包括民族民间文学事业。作家等知识分子应当是所处时代群体的良心、智慧、灵魂、先行者……尽管也见多了假冒伪劣、心灵世界比常人更加肮脏、精神境界比常人更觉破败、认知能力比常人更显低弱、言行举止比常人更为龌龊的“文人雅士”及其“道德文章”,但吾辈岂能被浮云遮住望眼?我不追求真善美,那究竟要追求什么?还能追求什么?学海无涯,艺无止境。我愿不断绳愆纠谬、黾勉向前、且行且珍惜,深刻学习领会践行习近平文艺思想,努力接近“胸中有大义、心里有人民、肩头有责任、笔下有乾坤”的时代要求,渴望着在有限的生命里与天下的同仁们共同走进“人民的文艺”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