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评判
徐斋凭空掏出颗头颅，周彪已然见怪不怪。须知这妇人都是徐斋从空无中牵出，或许他就有空间方面的神通。
又抬眼，周彪只见徐斋手中的头颅已然风干，是个中年人，表情似有万般悔恨因死亡的到来而凝固其上。
此时。
妇人已经从地上爬起，啐了一口，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能直接放进口袋的小小头颅，怒道：
“徐斋！你那算什么？！给我看清楚了，我们孩子的头颅应该是这颗才对！”
这颗小小的头颅干瘪，依稀能看出少年人的眉眼。
周彪侧目，记起印第安人就擅长这方面的手艺——
将人的头砍下，去掉头骨，然后缝起眼睛和嘴巴，再将剥下来的皮肤放进药水里煮沸，这样它就会被煮到缩小，最终成为妇人手上这个可以装进包里的工艺品。
有意思。
周彪摸着下巴，踱步到那倒霉孩子的鬼魂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的前世，你死前的尸身，两颗头颅此时在你父母的手上对峙，天下多少人有这般的待遇？”
倒霉孩子的鬼魂在挣扎，似全然没有恢复理智。
“哈，”周彪耸肩：“或许把‘待遇’换成‘遭遇’更贴切。”
阴差的脚尖在左点右点，他在寻找逃离的道路。
可无论怎样逡巡，犹豫，他都没有一丝能逃离徐斋剑锋的把握，只能将牙都咬碎，对周彪道：
“……你真要代阎王来裁判？呵，你没有谛听菩萨听人心声的神通，没有獬豸辨曲直，识善恶的本事，你……凭什么来裁决？”
确实，至少一秒之前，周彪还对自己能否公正判断抱有疑虑。
君不见连正牌阎王都会经手无数冤假错案？
明清有阎王本想惩处强盗，却错抓了同名书生的故事；有仙人介入，才让阎王将已忽略的冤情重新审理的例子。
自己又凭什么一定能裁决的公正漂亮？
……不，周彪忽的想通了，自己才不需要什么公正漂亮。
正如从正规银行贷不了款，才会去接触黑心的钱庄。
你徐斋一家，还有你这阴差，所做之事若真能摆去台面，何不去正牌阎王那里伸冤诉苦？来我这民办地府，不就是图一个以非常之道解决问题的机会？
如此，周彪的笑越发肆意，既然你们来了我这寻求这非常之道，那自该遵守我的规矩！让我判断，更是我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要我无愧于心就好！
所以。
周彪才不理阴差的话，更不想去看徐斋眼里的频频暗示，而是将倒霉孩子从地上一把提起，缓缓道：
“之前我将一点阴风注入我的肉身，就让其化作尸魃，闹了好大动静。后来我和那位墓主人交流过，总算明白了一点尸魃产生的原理，本意是不想重蹈覆辙。”
“可这回，我竟是要主动制造尸魃了？”
尔里歪头：“制造尸魃干嘛？”
“死人不会说话，但尸魃会，”周彪说：“按我亲身经历，鬼魂加上尸魃化的肉身，便能取回一定的记忆。”
“既然能取回记忆了，我就要让这倒霉孩子的前世，亲口将他遇到的事跟我说！”
徐斋默然，随即将他手中的头颅直接朝周彪扔了过来
头颅在地上翻滚，磕了几下，被周彪用脚停住。
周彪呼气，一点阴气下沉，注入了这已经干瘪的头颅中。
天上雷光又现，尸魃的出世总会引来天劫。只是这次只是一颗干瘪的头，生出的尸魃残缺而孱弱。
加之小小旱妖还咿咿呀呀中，朝天上雷暴伸出小手，终无一丝雨点落到地上。
随即。
周彪便将倒霉孩子的鬼魂倒过来，像插葱一样，直直插进了这尸魃化的头颅中！
干瘪的头颅被驱动，鬼魂加上肉身，便像一个早已逝去的人，在破破烂烂中得以暂时返场。
虽离完整的复生还差得远，但他至少能说出他死前最刻骨铭心的事情了。
却见。
这颗干瘪的头颅本就带着凝固的悔恨，此时这一抹悔恨被注入了活力，在干瘪与生动的交织中延续了下去，他哭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徐队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觉得我……成熟一些！”
周彪朝徐斋望去。
徐斋轻轻耸肩：“他嘛，我以前的一个属下，是个白痴，饭桶。我和他以及一个队伍的人一起出任务，他贪功冒进，中了一个大鬼的埋伏。”
“只有我和寥寥几人杀出重围，他害死了我们几十个人。”
周彪恍然：“所以你说你是看着他死的，一个贪功冒进的废物，最后却转世成了你的孩子，所以你这么恨他？”
徐斋冷笑：“哈哈，不止如此，他还是个小人。面上一套，背地一套。天知道他最后的后悔，是不是在死前都对我逢场作戏。”
“真的，在他转世成我的孩子，从我老婆肚子里出来时，我就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在恶心我——用这种方法，去玷污我老婆！”
妇人轻叹：“你太善妒啦。”
周彪皱眉，忽的低头，见那头颅狰狞大叫起来：
“徐斋！你个贱种，你凭什么指挥我！我叔叔和神君是亲戚，等我立了功劳，我直接叫我叔叔把你发配更远去！哈哈，你也奈何不了我，你有本事把我开了啊！”
神君便是航天局最顶点的人之一。
周彪捏着下巴，无比不解：“合着他前世还是个关系户？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的。”
徐斋抬眼：“神君，执绋，他俩是航天局顶点，却……不那么对付。神君只关心活人的事，当鬼魂不存在；而执绋只看重鬼魂，对活人不在乎。”
“所以，这白痴生前确实是难对付的关系户，但是死了，神君就真的不会再过问他的一点消息了，一切按规矩办事就好。”
周彪点头，又捕捉到一个关键：“按规矩办事就好？”
“嗯，”徐斋很开心周彪的洞察如此之好：“他是关系户，是神君的亲戚，自然一早就是航天局正编了。”
“航天局正编都能一早预定轮回的路，难怪他能直接转世到你家，”周彪恍然，接着不解：
“不对，不对，我一直在想，都能确定轮回了，你们航天局对牺牲人员的抚恤，是不是直接发到转世之人的手上的？”
阴差抖了抖。
徐斋将剑提起，眼比剑锋寒：“按道理是如此，可问题是抚恤还没到，他又作为我的儿子死了一次，是意外？太假！”
“之后他又被卡在了奈河中，不上不下。他前世的抚恤……就真的一点消息没有啦。阴差，阴差！我老婆的巫术怎么学来的，那白痴的抚恤又去了哪，”
“你个能往返奈河和人间的活人，有没有一点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