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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毒计
杨涟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赵氏叫了他几遍,他坐在客堂依旧无动于衷。
惠世扬的身影不断地在眼前闪现。
每当想到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他都心里打颤。
他痛心无比,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挚友。
往事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泰昌帝驾崩,李选侍控制了乾清宫,欲争当太后把持朝政。
杨涟还记得那天正是初五,他在东宫门外遇到了张泼和惠世扬,三人商定移宫事宜。
还是惠世扬只身入大内与王安确定抢夺太子朱由校的行动。
如果没有惠世扬,就没有东林党的拥立之功,没有惠世扬与王安的密谋,就没有东林党的定策之功。
这么一位挚友就在自己眼前没了。
杨涟泪流满面。
当杨氏再次叫他的时候,他擦干了眼泪。
告诉杨氏自己有事,便肃衣整冠出了家门。
他来到左光斗的家中。
声泪俱下的详细说了此事。
左光斗同样咬着嘴唇眼含热泪。
“抑我真豪杰也!”
杨涟叹了口气:“抑我直言进谏,刚正不阿,是我辈之楷模。悲哉,惜哉!”
杨涟和左光斗抱头痛哭,皆为这位东林挚友惋惜。
“遗直,今抑我已去,该如何是好?”
左光斗擦了擦眼泪,悲切的说道:“文儒,抑我是为了天下读书人而死,此等大义,天下少有,我等不能让抑我白死。”
“遗直,抑我不该当众辱骂陛下昏君啊。是我没有拦下他啊。”
“文儒不必自责,如今你我心绪凌乱,咱们还是去找汪兄一同商讨办法吧。”
杨涟点了点头。
俩人出门前往汪文言的住所。
与此同时魏忠贤带着惠世扬的尸首前往羊尾巴胡同惠世扬家中。
惠世扬的亲眷从屋里冲了出来,一家老小抱着惠世扬的尸体痛哭。
“老爷啊,你怎么就走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惠世扬的儿子还小,不清楚惠世扬躺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嘴上一个劲的问母亲:“爹爹怎么睡着了啊?”
“娘亲,你怎么哭了啊。”
魏忠贤不管其他,大手一挥。
东厂幡子浩浩荡荡的分头涌进了他家的几间屋子。
片刻就听见屋里兵乓乱响,东西破碎的声音相成一片。
过了没一会,数名幡子拢在魏忠贤的身边。
“督主,搜到纹银一百两!”
“督主,搜到文玩字画十二件!”
“督主,这是田产地契!”
魏忠贤接过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三百亩的字样。
惠世扬的小妾蓉儿听闻马上抬起头。
歇斯底里的怒吼:“不,不!这些都不是咱家的!老爷没有那么多钱,更没有那么多田产!你们诬陷老爷。”
魏忠贤冷哼一声:“大胆刁妇,还敢抵赖。这些难道不是从你家搜出来的。若是再敢聒噪,小心你的嘴巴!”
蓉儿一听马上闭上嘴巴,她看着大夫人惠钱氏,后者摇摇头,沙哑着嗓子说:“蓉儿,休要给老爷找麻烦,让老爷安心的走。咱们还有显儿!”
蓉儿听罢,彻底不言语。
魏忠贤见搜无可搜,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杨涟、左光斗、汪文言三人便赶到。
入目一片狼藉。
杨涟跺了跺脚:“还是来晚了一步。”
惠钱氏见到杨涟几人,仿佛看到了亲人,马上扑倒在几人面前,跪地痛哭。
“杨大人,你可来了。”
杨涟虚伸双手:“嫂嫂莫哭。”
三人听着孤儿寡母的哭嚎,顿时心里更加酸楚,眼泪也跟着下来。
杨涟见如此情景,赶忙安排起丧事。
“遗直,咱们先布置个灵堂,好让前来吊祭的人有个落脚处。还要花钱请几个哭婆子来。务必请几个会哭的婆子,要哭的天昏地暗,撕心裂肺才好。
还要做一口上好的棺材,人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
还要请一半鼓吹手,有人前来哀悼,就要奏哀乐。”
汪文言站了出来。
“文儒,棺材、鼓吹班子,哭婆,一应事物交给咱办理。也好让咱最后为抑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左光斗哀叹:“是该如此,抑我是为天下读书人捐躯,丧事必须办的隆重。以慰他在天之灵。”
汪文言接话提醒道:“当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要以抑我儿子的身份写一份讣告,遍告在京的衙门,对了,还有国子监。
要把抑我的事写的淋淋尽致,荡气回肠。
好叫更多的官员来捐助点银两,给抑我孤儿寡母留下一条生路。”
杨涟和左光斗目光猛地向汪文言汇集。
心里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
表面看是想博得更多的人同情,实则是鼓动天下的读书人一起作乱。
尤其是通知国子监这个事。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国子监是大明的最高学府,是国家管理教育事务的最高机构。
国子监不单单是学校,它承担着培养官员、传承文化的重要职责。
国子监汇集了全国最高等级的人才,其影响力巨大。
若是让国子监参与其中,将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震动。
杨涟不得不慎重。
汪文言瞧出俩人的担忧,补充道:“遗直、文儒,这事就算不发讣告,难道他们就不会知道了吗?
我以为这事恐怕已经在国子监闹的沸沸扬扬了。”
杨涟点点头,表示认同。
“好吧,这份讣告,我来执笔。”
看到三人忙前忙后。
惠钱氏感激不已。
一想到惠世扬的死,跪在地上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左光斗将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安慰。
汪文言出门,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他身后几个壮汉抬着硕大的棺材,在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哭婆,还有一班鼓吹手。
几个人迅速的将灵堂搭建完毕。
整个院子瞬间充满了哀痛。
汪文言又开始指挥鼓吹手开始弹奏起哀乐。
让十几个哭婆大声哀嚎。
他们这一嚎哭,又带动了惠钱氏、蓉儿的悲伤,就连惠世扬的儿子惠显受到了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
杨涟洋洋洒洒的写完了讣告。
左光斗接过看了起来。
诸世伯世叔:
家父礼部给事中惠世扬因陛下取消秀才以上功名者司法豁免权而冒死直谏,终是惹恼陛下被当众廷杖而死。
只恨未能劝阻陛下撤销此令。
呜呼,七品乌纱,官小言微,廿载宦海,到头三尺廷杖。悲哉!恸哉!
不孝之子,
惠显泣告。
汪文言看了一遍,点点头。
这份讣告很快就送达京城的大小衙门以及国子监。
讣告虽短,却相当煽情。
众官员的情绪终于被撩拨起来,许多官员读后都动了恻隐之心,纷纷相约来到惠世扬家中祭拜。
上午时分,天寒地冻的北京城熙熙攘攘热闹一如往昔。
各部官员乘官轿像示威似的,浩浩荡荡的来到惠世扬家。
顿时间,惠世扬所住的羊尾巴胡同被各色官轿塞满,引来不少街坊邻里驻足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