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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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血压升高的景泰帝

景泰帝此刻端坐在乾清宫的御案前,手中朱笔微顿,目光沉沉地望向殿外。

今日效率出奇地快,除了问安折子,他基本上都处理完了。

但,他并不知道,那座被他命人层层把守的南宫,在某些人眼中,早已不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牢笼。

宫墙虽高,却挡不住暗流涌动,禁卫森严,却未必能困住人心。

然而,昨夜无意留下的眼线,倒是让他知道了——他的太子,此刻正在文华殿后的空地上,大张旗鼓地办起了露天烧烤野营。

依着景泰帝原先的性子,他本会勃然大怒,脱口而出“胡闹”二字。

可不知为何,心中竟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最终,他只是神色平静地抬眸,对身旁的司礼监太监兴安淡淡道:“去,把太子叫来,朕有话问他。”

而当兴安匆匆赶到文华殿时,尽管心中早有预料,眼前的景象还让他一时愕然。

太子朱齐正毫无形象地蹲坐在炭火旁,左手抓着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鸡腿,右手则握着一根烤熟的羊腿,大口撕咬,吃得满嘴油光。

炭火噼啪作响,肉香四溢,甚至掩盖了原本庄严肃穆的文华殿应有的书卷气息。

看来美食的诱惑,让饥饿的朱齐全然忘记这羊肉方才是用绣春刀一刀一刀砍下来的了。

朱齐正吃得兴起,忽见兴安匆匆而来,立刻认出了这位早朝上站在父皇身侧的亲信太监。

他心中一凛,连忙丢下手中的肉,示意侍从董平递上手帕,胡乱擦了擦嘴,随即堆起笑容迎上前去:

“哎呀,兴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父皇有旨意?”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兴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见着东宫如此随性的一面,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太监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转入正题:

“陛下有旨,请太子殿下即刻前往乾清宫问话。”

“父皇召我?”朱齐虽然肚子才填了个半饱,但既然是老朱同志叫他,自然不能耽搁。

他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爽快道:“行,那便有劳兴公公前面带路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仿佛刚才那个蹲在炭火旁大快朵颐的少年,转眼间又恢复了太子的气度。

文华殿到乾清宫的路不算近,朱齐跟在兴安身后快步疾行。

他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心中暗暗思考着景泰帝召他的详细意图,这一路上只有靴底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宫墙间回荡。

正午的日头高悬,炙热的阳光却穿不透锦衣卫指挥司衙门上空那层无形的阴霾。

商辂招呼轿子停在了这座大院前,仰头望着这座令朝野闻风丧胆的建筑。

早先还是以文著称的兵部侍郎兼东宫侍讲,现下竟成了这龙潭虎穴的主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今后可能连轿子都不太好意思坐了。

他低头整了整身上这新领的飞鱼服,扶了扶这柄腰间御赐的绣春刀,昂首阔步迈过那道象征着生杀大权的门槛。

“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刚跨过大门,一声震天动地的参拜骤然响起。、

院中已经黑压压跪满了青绿色衣衫的锦衣卫。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杏黄色飞鱼服的大汉,身材魁梧如铁塔,虬髯戟张,腰间绣春刀的刀鞘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不过此刻的他没有功夫理睬这么多。

“弟兄们都不必多礼!”

商辂朗声道,话一出口自己都暗自吃惊,怎么感觉一跨入这个衙门,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江湖草莽的豪气。

因为他这几日任务比较紧急,三日内便要奉旨启程出发山东治理河工。

所以,在兵部、司礼监都提出“护送新任指挥使风光赴任”的建议时,都被他以“事宜从权、不必招摇”为由拒绝了。

商辂心里认为,锦衣卫作为一个优秀的情报机关,如果连自己的老大都搞不清楚是谁,那锦衣卫实属吃干饭的了。

所以他在兵部、五军都督府手续办理妥当后,选择了独自赴任。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商辂这番看似离经叛道的举动,竟在日后成为定制,开创了锦衣卫指挥使轻装简从赴任的先例。

乾清宫内,景泰帝还端坐在御座上,审视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太子。

只见朱齐的杏黄色蟒袍袖口沾着明显的油渍,衣摆处还有几处被炭火燎出的焦痕,整个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烤肉气味。

这般邋遢模样,哪还有半点大明储君应有的威仪?

朱齐也偷偷抬眼望着老朱同志。

他暗自推测,可能历史上景泰帝早逝,和他喜欢久坐有一定关系。

虽说早有心腹禀报过太子在文华殿内的行径,但亲眼所见还是让景泰帝胸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胡闹!”

景泰帝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朱齐,声音因愤怒而拔高:

“你身为堂堂大明皇太子,竟跑去和那些低等的宦官、侍卫厮混在一起吃烧烤?太子礼仪何在?皇家威仪何在?这般作为,日后如何服众?成何体统!”

朱齐低着头,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早就摸清了老朱同志的套路——每次见面必然是先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实际上还是很关心他的。

也许是这种放松的心态,竟让他脱口而出:

“儿臣以为,正是这般深入群众的行为,反倒容易服众……”

“群众?”景泰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太子这两日自创的词语让他有些不适——昨夜的“爸”已经让他颇感陌生,这“群众”用法该是如此吗?

他心知太子昨夜刚经历侍卫刺杀,对宫中饮食心存戒备实属正常。

不过,想到今日堂堂储君居然和下人围着炭火大快朵颐的场景,自幼在深宫严苛礼仪中长大的景泰帝更加难以接受了。

“今日朝堂之上,朕还觉得你颇有见地,想着让你……”景泰帝的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化作一声长叹,“现在看来,仍是难堪大任啊!”

殿外廊下,兴安早已识趣地退到听不见对话的距离。

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实在不想听到这两父子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