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假冬令营
期末考试前的晚自习，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苏明正在整理错题本，突然被王建军叫到办公室。
“清华的特招东令营，”王建军递来一个牛皮纸袋，“寒假期间，在清华园。”
苏明摸着纸袋上凸起的印章，他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又一次机会。
“谢谢老师，”苏明轻声说，“我会好好准备的。”
王建军点点头：“这次冬令营，你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希望你能学到更多的知识，结识更多的朋友。”
清晨七点，二中的梧桐道上还凝着薄霜。苏明裹紧校服外套，哈出的白气在冷风中消散。教学楼前的光荣榜上，他的竞赛获奖照片被贴在正中央，照片边缘微微卷起，像一片倔强不肯落下的秋叶。
教室里弥漫着油墨味，陈雨欣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正用镶着水钻的指尖转笔。她面前摊开的《五三》崭新如初，扉页上龙飞凤舞签着某位明星的名字。苏明经过她座位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开考铃响，物理试卷雪片般传下来。苏明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想起前世在打印店修改简历的触感。第一道大题是斜抛运动，题干里小球的轨迹让他联想到编程时的抛物线函数。
“加速度取9.8m/s²……”他写下第一个公式时，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小片蓝。后排传来窸窣声——陈雨欣在偷偷翻看藏在文具袋里的小抄，监考老师踱步经过时，她迅速用蕾丝袖口盖住手机。
苏明专注地画着受力分析图，铅笔与直尺碰撞出细密的沙沙声。当写到电磁感应压轴题时，窗外忽然飘起雪。他想起竞赛那天省实验中学礼堂的穹顶，特斯拉线圈的蓝光映在玻璃窗上，像极了此刻雪花折射的光斑。
……
三天后，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苏明的名字高悬榜首，物理满分栏后跟着一串惊叹号。陈雨欣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在榜单上反复划动，最终停在自己第38名的位置。
“这次卷子太难了，”她扯了扯身旁闺蜜的袖口，“我爸爸说这次出题教授……”
话音未落，苏明已拿着成绩单走向教师办公室。墨香未干的纸张上，数学149分的红字旁粘着片雪花形状的修正贴——那是母亲怕他难过，特意贴在错题旁的。
食堂后厨的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苏明掀起油腻的塑料门帘时，母亲正踮着脚够吊柜顶层的八角。褪色的碎花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一截贴满膏药的小臂。
“妈，我来。”他伸手取下调料罐，冰凉的铁皮沾着陈年油垢。母亲慌忙用围裙擦手，却把面粉抹得更匀了些。
成绩单被仔细包在保鲜膜里——这是母亲从装面粉的塑料袋上裁下来的。“物理......”她的手指悬在满分栏上方，始终没敢真正触到纸面，“这个数字念着都烫嘴。”
苏明把成绩单塞进书包夹层：“寒假要去清华参加冬令营，可能除夕前一天才能回来。”
“去！当然要去！”母亲突然提高声调，案板上的面团被震得抖了抖。她背过身揉面，声音闷在腾腾热气里：“我给你腌两罐辣酱带上，BJ的东西金贵......”
话音戛然而止。苏明看见母亲肩头细微的颤动，像被雨淋湿的雀儿。她沾着面粉的手背飞快抹过眼睛，转身时又是弯弯的笑眼：“我买点面剂子醒一醒，等你出发时烙点糖饼路上吃。“
离开食堂回到班里收拾书包时，陈雨欣的香水味比人先到。她斜倚在储物柜上，新烫的卷发扫过苏明装竞赛题的文件夹。
“恭喜啊，大学霸。”水晶指甲叩着柜门，“听说你要去和清华教授吃饭？”她故意把冬令营说成饭局，目光掠过他洗得发白的书包带。
苏明把《电磁学通论》塞进书包：“有事？”
“提醒你件事，”她突然贴近，香奈儿五号的浓香呛得人皱眉，“我爸说冬令营的刘教授最讨厌两种人——穷鬼，和自以为是的穷鬼。”
走廊顶灯忽闪两下，在陈雨欣精心修饰的美甲上投出扭曲的光影。苏明想起前世她在同学会上的模样——也是这样贴着镶钻手机，嘲笑他穿打折西装。
“说完了？”他咔嗒扣上书包锁扣，“麻烦借过一下。”说完绕过她依在储物柜上的身体，走了出去。
陈雨欣的高跟鞋在地上划出尖响。暮色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泼进来，把她气急败坏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条缠住光柱的毒蛇。
……
出发前的清晨
天还没亮透，苏明就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他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灶台上堆着十几个金灿灿的糖饼，母亲正踮着脚往铝饭盒里塞核桃仁。
“妈，这也太多了。”苏明看着鼓成小山的行李袋。
“BJ冷，多吃点才抗冻。”母亲把最后一件毛衣塞进包里，突然“哎哟”一声扶住腰。苏明这才发现她秋衣里贴着膏药，淡淡的中药味混着糖饼的甜香。
“妈，您快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了”苏明搀扶着母亲来到床边坐下。
“老咯，不中用咯，你快去学校吧，不要迟到了，妈没事的”母亲扶着腰催促道。
校门口停着辆破旧大巴车，王老师正跟司机抽烟。看到苏明过来，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个小本子：“刘教授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去二食堂喝豆汁，你到时候就......”
“老师！”苏明哭笑不得地打断，“我是去学习的。”
车子刚启动，后排突然传来哭闹声。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扯着妈妈衣角：“我要吃糖饼！”年轻妈妈尴尬地朝苏明道歉，她背包里露出半本《量子力学基础》。
“尝尝这个？”苏明递过去还温热的糖饼。小女孩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比爸爸实验室的压缩饼干好吃多啦！”
前排戴金丝眼镜的老爷爷转过身：“同学你也去清华？我孙子在物理系......”他说着掏出一叠照片，全是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在实验室的英姿。苏明突然瞥见某张照片角落——林知夏正在调试仪器，马尾辫上别着星月发卡。
大巴驶过结冰的永定河时，饭盒余温正好焐化窗上的冰花。苏明咬开烙饼焦脆的边，红糖混着核桃碎的暖流涌进口腔，他想起十年前陪母亲挤绿皮火车去省城看病，那时她怀里也抱着个散发面香的布包。
清华西门外的梧桐枝桠压着新雪，接站的研究生错把苏明当成跟家长走散的中学生。“冬令营在明理楼，”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穿过这片草坪......哎同学你等等！”
苏明已踏上结冰的湖面。荷塘残梗在冰层下勾勒出奇异电路图，让他想起竞赛时的特斯拉线圈。突然响起的清冽女声惊碎幻象：“三月前有学生掉进冰窟窿。”
转头看见抱着一摞《物理学报》的少女，羊绒围巾滑落半截，露出“北京大学”的胸牌。
苏明听道这句话赶紧走上岸边，“谢谢，我叫苏明，是来参加冬令营的。”
“你就是苏明？”她跺了跺鹿皮短靴：“林知夏，你的竞争对手。”积雪从松枝跌落，正巧砸中她翻开的论文扉页——那是苏明发表在《中学物理》上的特斯拉线圈改良方案。
四号宿舍楼，墨绿色墙漆剥落的走廊尽头，307室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苏明推开门时，三个男生正以诡异姿势趴在地上——穿格子衬衫的卷毛男生正用螺丝刀拆台灯底座，戴厚眼镜的寸头举着手机录像，还有个扎小辫的男生蹲在窗台啃苹果。
“新来的？”啃苹果的男生随手抛来颗红富士，“我叫周野，农机学院保送生。”他脚边帆布袋里探出几根玉米须，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这破台灯接触不良三天了。”卷毛男生从工具箱翻出焊枪，“我是计算机系的陆航，正在给这玩意儿装蓝牙模块。”火星飞溅中，台灯突然发出七彩炫光，在天花板投射出质数数列。
戴眼镜的男生扶了扶滑到鼻尖的镜架：“材料系赵一鸣，在分析墙皮脱落的氧化反应。”他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数据，墙角霉斑被标注成星空图谱。
苏明刚把母亲的铁盒放进床头柜，突然整个宿舍陷入黑暗。周野淡定地点亮自制的太阳能小夜灯，灯罩居然是用玉米皮编的。
“又跳闸。“陆航摸黑从床底拖出个金属箱，“上我的备用电源。“箱盖掀开的瞬间，幽蓝冷光照亮他得意的笑脸——里面是组装的核电池模型，贴着“危险勿动“的警示贴纸。
苏明默默把母亲的铁盒放进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红糖核桃饼，每个都用油纸仔细包好。
赵一鸣突然凑近苏明：“你铁盒里的图纸，能给我看看吗？“他指着月光下若隐若现的星轨纹路，“这褶皱形态很像石墨烯的晶格结构。“
清晨六点，苏明被“咔嗒咔嗒”的键盘声吵醒。陆航顶着鸡窝头在敲代码，屏幕上是正在搭建的智能农场系统：“周野说玉米授粉期需要......”
“来尝尝！”周野踹开宿舍门，怀里抱着冒热气的电饭煲，“我用赵一鸣的纳米涂层锅煮的杂粮粥。”锅底粘着的饭粒居然自动聚成北斗七星形状。
赵一鸣正用显微镜观察糖饼碎屑：“阿姨揉面时加了槐花粉？这种天然粘合剂可以提升材料韧性......”他突然抓起苏明的铝饭盒，“如果我们用蜂巢结构改造......”
冬令营的第一堂课，明理楼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刘教授端着搪瓷缸踱上讲台。他忽然举起电磁铁，前排女生的发卡“嗖“地飞过去，引起一片惊呼。
“今天讲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他在黑板上画线圈，“有没有同学知道......“
“当导体切割磁感线时会产生感应电动势。“清亮的女声从后排传来。苏明转头，看见高铁站撞到的那个女生正在举手，马尾辫上的星月发卡闪闪发亮。
刘教授眼睛一亮：“林知夏？你姐姐当年也爱抢答。“女生脸色突然发白，苏明注意到她攥紧了笔记本。
。。。。。。
中午的二食堂永远弥漫着豆汁的酸香味。周野盯着打饭窗口若有所思：“如果把滴灌技术用在食堂......“
“你够了！“陆航护住自己的炸酱面，“吃饭时别想着种地。“赵一鸣却掏出PH试纸：“这碗蛋花汤的酸碱度......“
苏明默默掰开母亲烙的糖饼，金黄的核桃碎像星星落在红糖里。邻桌突然传来熟悉的茉莉香，林知夏端着餐盘迟疑道：“同学，能尝尝你的饼吗？“
“当然可以，”苏明轻声道。
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分食糖饼时，周野的玉米苗监测仪突然报警——原来他把传感器粘在饼上了。
下午的实验课上，刘教授布置了跨学科课题。周野抱来沾着泥巴的滴灌设备，陆航当场写了套物联网控制系统，赵一鸣掏出改良版生物降解膜。
回到宿舍，“我们缺个核心创意。”周野挠挠头道，玉米须从衣领掉进试管。
望向苏明带来的铁盒，母亲的星轨设计图在投影仪下展开。赵一鸣突然倒吸冷气：“这些弧形排列，不就是最优灌溉路径吗？”
深夜的宿舍飘着焊锡松香，四个男生围着改造中的设备。陆航把星轨图导入算法，周野调整滴灌头角度，赵一鸣测试薄膜透光度。苏明咬了口冷掉的糖饼，突然发现铝盒内壁映着母亲用缝衣针刻的留言：要像麦穗那样低头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