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泡沫方程式

粉笔灰在夕阳中悬浮成星云，张冥佑的白色运动鞋无意识地碾着地面某粒顽固的粉笔头。

苏与楠的玛丽珍鞋跟轻轻叩击讲台边缘，鞋面漆皮映着窗外火烧云，像两块熔化的琥珀。

值日生临走前没关严的窗户泄进咸涩海风，将苏与楠别在领口的贝壳发卡吹得微微颤动。

她突然伸手按住张冥佑正在整理的《海洋气候学》，指尖压住的那页正画着台风眼结构图。

两人的影子在黑板报上重叠成奇异的心形，宣传委员画的浪花图案恰好漫过他们相触的指尖。

“闭馆铃响过二十分钟了。”张冥佑的喉结滚动声惊动了栖在吊灯上的飞蛾，苏与楠的香水笔从制服口袋滑落，在课桌上滚出薄荷味的轨迹。

他俯身去捡时撞歪了座椅，运动鞋橡胶底与地板摩擦出短促的悲鸣。

苏与楠的指甲油是昨夜新涂的珊瑚色，此刻正搭在他第二颗纽扣的裂纹处。

张冥佑数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数量，发现与上周暴雨夜被困图书馆时，她在借书卡背面画的浪线数目相同。

空调外机忽然停摆的寂静中，两人的呼吸频率逐渐同频。

第一粒纽扣解开的刹那，窗外梧桐树突然炸开羽翼扑棱声。

归巢的灰椋鸟群撞碎玻璃上的夕照，苏与楠的玛丽珍鞋跟重重磕在讲台边缘。张冥佑本能地揽住她后腰，运动鞋在地面划出半圆，带倒了讲台上的粉笔盒。

彩色粉笔滚落的声响中，苏与楠的耳语混着草莓润唇膏气息贴上他唇角：“这次不算...”贝壳发卡勾住他领口的线头，扯出的丝线在暮光中闪烁如蛛网。

真正触碰到的瞬间，张冥佑听见教室后方海洋主题挂钟的齿轮咬合声。苏与楠的皮鞋尖微微踮起，鞋头装饰的金色船锚贴着他运动鞋的透气网孔。

窗外巡逻校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她忽然咬了下他的下唇，血腥味混着薄荷香在齿间蔓延。

归途的沿海步道亮起路灯，两人的手在第三次试探后终于交握。苏与楠用拇指摩挲他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笔记录潮汐数据留下的印记。

张冥佑的鞋带不知何时松散，随着步伐在潮湿的晚风里飘成海藻，而她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正暗合着远方涨潮的韵律。

当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贝壳发卡在苏与楠发间折射出细碎光斑。

张冥佑运动鞋沾着的粉笔灰，将在明日地理课随鞋底纹路印满整个教室，成为只有他们知晓的暗号。

这个周末的假期，阳光在瓷砖上折射出粼粼波光，苏与楠的袜尖已经洇成半透明。她第三次被贝壳甩出的水花击中眉心时，终于听见玄关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张冥佑挽起袖口露出的腕骨还沾着图书馆油墨，却已精准捏住小拾命运的后颈皮。

浴室弥漫着海盐沐浴露的雾气，苏与楠的刘海黏着三颗泡沫，随呼吸起伏如微型潮汐。

她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没入温水，小拾立刻收起炸开的尾巴，仿佛暴风雨遇见了避风港。

贝壳在塑料盆里划出半道圆弧，爪尖勾住的橡皮鸭撞上张冥佑的膝盖，留下道滑稽的水痕。

“别动。”他突然握住她沾满泡沫的手腕，指尖温度穿透湿透的棉质衣袖。小拾抖落的毛发在光束中悬浮，与苏与楠睫毛上的水珠构成双重星轨。

窗外蝉鸣骤然停顿时，她发现两人的倒影正在水面接吻。

换气扇在头顶嗡鸣，搅动着柠檬香波与青涩汗味的混合物。张冥佑的衬衫下摆吸饱了水，隐约透出腰侧淡青的旧伤疤——去年台风天替她找回被吹走的素描本时留下的纪念。

苏与楠的橡皮筋不知何时缠上他腕表，随着擦拭猫爪的动作微微颤动。

“为什么它们只听你的？”她拧着裙角发问，水滴在瓷砖上汇成微型溪流。

张冥佑将吹风机调至暖风档，指尖掠过贝壳耳尖的瞬间，浴室镜突然蒙上厚重的白雾。小拾的咕噜声里，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跳动的阴影：“也许是因为…我的心跳更慢些。”

暮色漫过晾衣绳时，两双鞋在檐下滴落相似节奏的水痕。苏与楠的袜筒卷至脚踝，露出被热水泡成淡粉的皮肤。

张冥佑抱着烘干箱经过，瞥见她用猫毛在玻璃窗上画的抽象图案——极像上周暴雨夜被困图书馆时，两人在雾气朦胧的窗上留下的指印。

温绾端着姜茶出现时，贝壳突然窜上晾衣架。

床单扑簌落下的瞬间，苏与楠的惊呼被淹没在薄荷蒸汽里。

张冥佑隔着纯白织物接住坠落的猫，布料褶皱间浮动着未说出口的承诺，像极了那年父亲从浅滩拾回他的夏夜，月光在浪尖写下的透明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