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费卢村
赫尔曼一行人，朝着费卢村一刻不停地行进。
经过连续几日的徒步行走，赫尔曼和约翰倒是能够坚持。
但另外两位法师却有些吃不消了。
奥德里克手握一团翠绿的光晕，粗糙的树皮在他指腹下微微震颤，传递着感知的生命气息。
“快到了……费卢村就在前面不远。”
他忽然蹙起眉头，自然之力反馈的信息，让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道路已然变得平整，但前方却笼罩着一种不祥的寂静。
村口的景象印证了他的预感。
村口的木栅栏歪斜断裂，车辙印和混乱的脚步，深深浅浅地嵌在泥土里，还夹杂着触目惊心血迹。
“是商会货箱的碎片！”
约翰从泥泞中拾起半块雕着矿石徽记的木板，断裂处残留着马蹄铁特有的半月形凹痕。
三辆货车翻倒在村口水井旁，腌肉与麦粒混着碎陶罐铺满地面。
几个装满粗盐的亚麻布袋散落一地。
有的被随意割破，有的则完好无损。
劫掠者显然对这些沉重的货物不屑一顾，只留下了满地狼藉。
“莫非村子遭到了劫掠？”
众人隐隐猜测到了费卢村的遭遇。
而驻扎在村子里的商队也未能幸免于难。
汤斯在衣领里面拉出八芒星吊坠，嘴里低吟着晨曦教会的祷告经文。
赫尔曼脸色沉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前后脚到达村子，竟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街道的土路上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村子。
“找找有没有活着的人。”
不知道村民们是已经被屠杀殆尽，还是全都躲藏了起来。
赫尔曼手放在剑柄之上，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一股农舍特有的陈旧潮湿味道扑面而来。
就在他刚踏进门槛的瞬间，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奔着他的胸口而来。
赫尔曼只感觉矛尖的轨迹极其缓慢，肉眼轻松就能捕捉。
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次毫无技巧可言的攻击，显然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他甚至没有抽剑格挡，只是微微后退一步，身体轻巧地一晃，便让长矛落空。
紧接着手腕一翻，便稳稳地握住矛杆。
屋里的人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赫尔曼只感觉矛杆另外一端力量一松。
定睛一看，矛身刻着熟悉的商会徽记，正是商队携带的武器。
“别害怕，我是赫尔曼！”他报出自己的名字。
转念想到长矛的使用者未必就是商队之人，又迅速补充道，“我是秘银商会的人。”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言语，他也不知道报出名字是否奏效。
等待片刻后，赫尔曼背靠着墙壁一侧迈步走入。
只见一个女人跪坐在茅草床铺上，肩膀一抽一抽。
而袭击之人，不过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年龄比起卢卡斯还要小几岁。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这里发生了什么？”
孩子一屁股跌坐在地，失去言语的能力，看样子受到了不轻的惊吓。
他想上前安慰，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嘈杂的声响。
猛地回头，只见一人左肩缠着染血的布条，踉踉跄跄地出现在门口。
“咳，队长……”
沙哑的喉音像是记忆中铁匠铺里的破风箱。
赫尔曼浑身一震，一眼认出，这是当初替他牵马的商队成员。
他急忙上前扶住对方，“你省点力气。”
马夫突然攥住赫尔曼的手腕，“那群马匪简直是地狱的恶魔，他们赶着村民当人墙……咳！”
马夫抑制不住自己的咳嗽，不断有血印溅到赫尔曼的风衣上面。
竟然是活盾战术。
赫尔曼仅仅是听他的言语，就感受到了敌人的残忍。
“汤斯，这里有一位伤者！”
赫尔曼大声喊道，然而教士和德鲁伊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房间外面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他轻轻拍打马夫的后背，“好了，不要多说了，你先好好休息。”
“我们刚一撤下长矛，阵型就被冲垮了”马夫仍在坚持着把话说完。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根本找不到方向，我不知道从哪里挨了一刀，然后就被一个老农死命拉进屋子里。”
赫尔曼也不知该不该庆幸。
若是马匪发起袭击的时候，他们这些护卫也在村子中，遭遇数十骑马匪盗的践踏冲锋，状况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加剧冲突之下，反而会更加激起马匪的杀戮欲望。
而他们这些骑士和魔法师，多半会被当成肉中之刺，率先遭到针对围杀。
马夫继续道：
“我就这样躲在屋内，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光是商队的货物，貌似就填饱了那群恶魔的胃口，但我还是不敢出来……咳咳！”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赫尔曼低喝打断道。
马夫抬起头来看向赫尔曼，为他的宽慰而感激，随后声音又变得急切：
“先不用管我，快去看看商队的其他人怎么样。”
赫尔曼还是扶着他来到村镇的中心。
既然确定了马匪已经离开，当务之急是将受伤的成员集中起来，接受汤斯和奥德里克的治愈，避免进一步的伤亡。
另外一边，约翰在村庄的议事厅发现了其他村民。
他又经过好一番打听，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商队成员的逃散之处。
随手掀开了一处地窖的暗门，约翰差一点也遭到躲藏者的袭击。
幸运的是，对方看清了他的样貌，认出他是商队的成员，这才及时收手。
约翰拉着藏在地窖里面的三名杂役，以及两名村民，回到地面之上。
一名杂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惊恐，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如同一场噩梦。
数十匹战马冲进村口，掀起漫天尘土，马匪们蒙着面罩，手里的弯刀故意刮擦着土墙，营造声势。
领头的壮汉只是挥了一下斧子，垒砌在路上的障碍就被劈成散碎。
一名逃跑的村民当场被挑在矛尖之上，身体被贯穿。
杂役脑海里回放这一幕，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他一把抓住约翰的肩膀。
“他们，马匪，货物……”
一旁，还算镇定的另一位杂役接过话来，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还算清晰，“商队的其他人都被马匪掳走了，驮兽和货物也被抢走。”
“多少人？往哪边撤了？”
杂役接过约翰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之后递给身旁的同伴。
“黑压压一大片，应该得有三五十个人……他们撤往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他面露愧色，解释道：“队伍很快就被冲垮，我们也就只能跟着村民躲藏起来。”
马匪穷凶极恶，当时所有人的念头都只剩下逃跑，躲藏在村子的各处隐秘地方。
就连马匪是什么时候离开，都无人知晓。
另一名杂役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我记得他们是从面向村口右手边过来的。”
语言似乎难以完全描述他脑海中的画面。
他稍稍理清了方向，沾血的手指微微发颤，在泥地上画出简略地图。
“那群马匪是从西面来的，想必应该也回到了西面去。”
赫尔曼这时候也在村民的指引下找了过来。
听村民说，马匪并没有进行屠杀，还声称只取二十名男人和财货，乖乖投降就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约翰：“巡逻卫队呢？村子出了这种事，怎么没看到男爵的骑士和卫兵？”
跟赫尔曼一起前来的村民道：
“阿莱克家的二儿子是村里头跑的最快的，他已经奔着男爵的城堡去寻找支援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得知马匪已经散去，村民们迅速在村中高声传递着消息。
慢慢地，人们终于从躲藏之处探出头来，带着伤者来到村子的中心。
借着火把的光亮，汤斯拉着一名村民的手臂，魔力如细流般涌入伤口，迅速愈合了表面的裂痕。
他在伤口深处停下魔力的注入，如果替每个村民都彻底治好伤势，魔力根本就不够使用。
他指向不远处的德鲁伊，“去找那边绿色的家伙，他会帮你进一步恢复。”
在得到村民的感谢后，汤斯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还有没有受伤的村民？还有谁的家人受了重伤？”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村子中回荡，但前来寻求帮助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自己的话，强调着优先处理伤势更重的人，声音逐渐沙哑。
赫尔曼看到场面一片混乱，带着约翰和几个轻伤的杂役，在村子中心划出一片区域。
“把重伤的村民集中在这里！”
话音刚落，几个村民抬着一个浑身染透鲜血的男人走了过来。
奥德里克见状，也赶了过来，只见这村民气若游丝，伤势颇重，显然是在劫掠中受了致命伤。
“怎么样？我可以为他注入自然之力，修复他的伤势。”
汤斯站起身来，默默走向其他伤者，“你还有力气的话，就用你们德鲁伊的传统，替他净化灵魂吧。”
老教士的言外之意让奥德里克瞳孔骤缩。
商队现存的成员集结完毕，在费卢村未被马匪掳走的，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唯一幸运的是，暂时没有发现商队成员的尸体。
至于是否还有人失踪，只能等到救回。
而村民那边已经出现了死者，具体的数字还要等到混乱平息下来。
现在商队的一切事务都压到了赫尔曼肩头，如何抉择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从劫掠的亲历者那里探听得来的情报，马匪的人数在三十人以上，此刻已经朝着西面离去。
这些信息都太过模糊了，而现在可用的人手又严重不足，只能从长计议，等待泽莱卡男爵的军队赶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看见一只鸟自东面振翅飞来，落在他面前不远处的草地上。
鸟儿跳着脚，似乎想要传达某种消息。
赫尔曼的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在遭遇大地之熊时，失踪的两位商队成员。
汤斯的净化术笼罩而来，光芒散去之后，阿图罗终于重新现出身形。
他坐在地上，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四肢一阵无力。
不光如此，他这几天都是在笼子里面度过。习惯鸟儿的形态之后，阿图罗就连如何行走都快要忘记了。
在赫尔曼的搀扶下，他勉强坐在了一处货箱上面，“食物、水，快点，我要不行了！”
他狼吞虎咽吃下一块熏肉，总感觉这股味道有点不对劲，还不如在路上叼起的虫子。
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些。
“听我说，我在那群骑士的营地之中，听到了一些特别的消息。”
“我记得带你离开的骑士名叫佐伊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阿图罗当即把他在营地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众人。
“也就是说，骑士的队伍已经出发，正在向着翠绿山丘而去？”
“没错，就是西面的翠绿山丘。不过他们的人手应该不太够，那个骑士长，声称马匪人数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赫尔曼摸了摸下巴。
他探听到的消息是三十到五十名马匪。
一边是马匪劫掠的亲历者，另一边是凭借经验推断的骑士。他其实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想象一下当时的混乱场面，骑兵冲锋落在人的视觉中，很容易就会将恐惧放大。
五十很有可能只是夸张的数字，毕竟失败最好的借口，就是强调对手的强大。
阿图罗还提到，骑士内部出现了分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阴谋论，这群马匪劫掠费卢村，竟然是经过了那位骑士长的默许。
是否要和那位骑士长合作，赫尔曼暂时持保留态度。
“那群骑士未必能赢得过马匪，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准备好出发了。”
赫尔曼从箱子上站起身，或许这个选择相当冒险，但若是放任其他队员不管，这些天可就白忙活了。
他转向奥德里克和汤斯，“你们还剩下多少魔力？”
两人刚刚替村民完成了最基本的治愈，此时脸上略显疲惫。
汤斯摇了摇头，“所剩下的不多了，神术过于消耗精力。不过风刃一类的法术还能使用，我可以支援你们。”
治愈伤者是晨曦教会的职责，刻在每一个教士的信条之上。
别看汤斯平日泡在酒水之中，表现得并不怎么虔诚，但他在救助村民时，却表现得毫无保留。
奥德里克：“我还能用一次变形术，其他德鲁伊法术还要看自然之力是否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