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马蹄铁做交易
此时的英国公府,众人已然入睡,然而,厢房内一孩童,屁股通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吱呀——“
紫檀门枢轻吟,黑影侧身进入房间,眼角弯成月牙来到了床边。
黑影指尖勾着错金银香囊,垂落的流苏拂过李敬业脚踝:“今日这顿竹板炒肉,倒是委屈你了。”
少年猛然翻身,牵动伤处疼得龇牙:“殿下可别取笑......哎!”
话音未落,冰凉触感贴上红肿肌肤——羊脂玉药瓶泛着幽幽兰香。
“殿下,哎!不要摸我的屁股!疼!”
李治笑着将乌木鞘短剑置于枕边。
“答应你的!”
李敬业瞳仁骤亮,顾不得疼痛抓过短剑仔细端详起来。
“老头子下手忒狠!不过,这买卖值!“少年边嘀咕边挑开剑刃,寒光中浮现的铭文如水波流转。
“明日我让人送些冰蚕膏来。“
“无妨无妨!”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自顾自的把弄着短剑。
李治见状也算安心,今天让让李敬业如此表现,并不是为了让他背锅,更多是让他与自己撇开干系。
只不过,恐怕今后李承乾和李泰会对这个小家伙开始格外注意了。
“改日带你出去玩!这几日避着些崇文馆......”
“好!”
不多时,李治借着月光来到了李勣的门外。
只见屋内烛火渐渐亮起,李治明白,李勣知道他来了。
“参见英国公!”
“晋王殿下好手段,老臣竟没发现,长安城内,晋王才是那位蛰伏最深的皇子。”
李治径自落座,看着桌边泛着热气的茶水,轻抿一口,随即起身。
“今日之事,是小王不懂事,不曾想将敬业卷了进来,为避免其被牵连,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边说,李治双手作揖,缓缓行礼。
李勣受了这一拜,这是李治欠他的,今天要不是李敬业撞破这局,恐怕李治还真不好脱身。
“晋王深夜到访,如是来表示歉意的话,老臣受下了,但老臣年迈,此时已该就寝!”
老狐狸啊,李治心中腹诽,但却非常恭敬,“理当如此,深夜到访,已是万分叨扰。但...”
说着,李治从怀中取出靛蓝布兜。
“本王偶然间发现此物,想来可为大唐军队避免战马劳损,还请您老长眼。”
李勣眼皮一动,看着李治布兜中一块弯月的小铁片,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此物唤作马蹄铁。“
李治拈起一片轻叩案面,精铁铮鸣惊起梁间宿燕,“以精钢淬火锻造,钉于马掌可护蹄甲。”
他指尖划过铁片弧度,“河北道多碎石,若以此物护之,战马折损可减七成。”
李治在描绘完此物的用处后,再看李勣神色意动,知道他动心了。
李勣虬髯微颤,突然抓起铁片贴近烛火。
许久,缓缓放下马蹄铁,神色警惕的看向李治。
“此等军国利器,殿下何不面呈陛下?”
李治摇了摇头,“此物若能助我大唐铁骑踏破贺兰山缺,何须计较献策之人?”
“如若真有此效,老臣定会如实上报殿下之功!”
然而,李治却摆了摆手。
“英国公,我既然能将其交于您手,就是不想参与朝堂纷争,我只想安稳余生,不想坏了手足之情。”
李治点到为止,李勣自然明白李治的意思,不由得深深看了看这个仅是十来岁的孩童。
“还望英国公体恤,也聊表今日本王所做之歉。”
李勣点了点头,捏着马蹄铁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如若真有李治所说此般效果,那绝对是不世之功。
可他偏偏将其给了我!
这个晋王心思极深!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来拜访英国公。”
李治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第一次与这老狐狸聊太多,反而不好。
说罢,李治再次施礼,而这次,李勣也起身还了礼。
望着李治离开院落时那矫健身手,李勣眼神越发变得深邃起来……
-----------------
翌日,晋王府。
“父皇当真要留齐王性命?“
李恪将密报投入火盆,跃动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暗影:“三司会审的折子都压在中书省,赵国公这三日...”
话音未落,李治已深深叹了口气,目光从那跳跃的火苗上移开,转向李恪,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是摘星楼那面有消息了?”
“没错...”
扑通——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从空中落下。
“薛兄,这几日怎么没在府上?”
薛仁贵对李恪施礼,随后看向李治。
“公子,那夜袭击您二人的刺客,我寻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了。”
李恪率先惊起,李治则是双眼一亮。
“兄长,看来我们将水搅浑的机会来了!”
说完,李治给薛仁贵倒上热茶,“薛兄,先歇息下,这几日苦了你了!”
“公子折煞在下了!若非公子青睐,仁贵此刻还在龙门县与田垄为伴。”
待薛仁贵饮了口茶,稍作歇息,便将那夜跟踪刺客直至寻到他们落脚处的过程,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对方有多少人?”
“不到十人!”
“好!兄长,今夜,薛兄带路,我们去会会这群人!
既然对方不出手,那么我们就先将水搅浑,我们这样……”
……
入夜,长安城外。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李治看了眼天空,将身上羊裘衣紧了紧,与二人消失在城墙外的夜色中。
“公子,就是那处。“薛仁贵铁胎弓引而不发,箭尖所指的窗棂上,分明映着九道身影。
李恪会意,一挥手,几道身着轻甲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从暗处闪出,悄然来到了院后,他们动作轻盈,未发出丝毫声响。
“动手!”
雕翎箭离弦的刹那,李恪的软剑已绞断门闩。
箭矢穿透三层窗纸的闷响与剑刃破风声同时炸开,屋内烛火应声而灭。
但薛仁贵的第二箭更快——白羽撕开黑暗钉入人体时,血珠正顺着箭槽蜿蜒滴落。
“额尔格!”
嘶吼声裹着浓重喉音,三道黑影撞破西墙草帘。
李治反手掷出袖中飞刃,寒光擦着最先那人耳畔掠过,削下半片带着靛青刺青的皮肉。
“留活口!”
一声突然厉喝,硬生生止住了李恪即将挥下的刀刃。
弯腰拾起那片带血的皮肤,狼首刺青在指间微微抽搐——那分明是契丹狼族的图腾。
“契丹人?”
“公子,那日领头的人不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