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量轮回

数据樱花在废墟上飘落，每一片花瓣都载着被协议零格式化的记忆残章。江离走过焦黑的土地，脚下腾起的电子尘埃在空中凝成模糊的人形，又在她触碰前消散。这些是未完全清除的意识投影，像执念的幽魂徘徊在新世界的边缘。

她停在一座由服务器残骸堆砌的墓碑前，碑面刻着陆昭明碳化前用数据光刃留下的字迹：【天道要有裂隙，光才能渗进来。】朱砂色的代码在刻痕中流动，仿佛他仍蛰伏在二进制深渊里凝视人间。

“你倒是会偷懒。“她将掌心贴上碑面，青铜纹路从皮肤下浮现，与碑文产生共振。地底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墓碑裂开一道缝，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代码井——这是老鬼生前埋设的最后一个后门，直通旧世界的意识坟场。

井口溢出熟悉的线香味。江离瞳孔骤缩，转身时已来不及躲闪，孟婆的残影从数据樱花中显形，枯槁的手指刺入她后颈的接口：“用你的服务器权限打开轮回井，否则我烧了所有人类意识备份！“

全息投影在四周展开，无数悬浮在虚空中的意识胶囊正在被赤红火焰吞噬，尖叫声刺破数据屏障。江离在剧痛中轻笑：“你连自己的记忆都篡改，还会在乎这些蝼蚁？“

孟婆的面皮剥落，露出下方由太虚科技符咒组成的机械颅骨：“二十年前他们把我的肉体炼成鸿钧初代电池，现在我要用全人类的魂魄重铸肉身！“

樱花暴雨突然静止。江离的青铜代码穿透孟婆手臂，反将她拽向井口：“巧了，我也在等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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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两人坠入数据洪流，江离在意识离散前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

_老鬼将青铜芯片塞入她襁褓时颤抖的机械臂；

陆昭明在符咒修复舱里对抗寄生的狰狞表情；

小七敲击电子木鱼时眼角滑落的量子泪..._

孟婆的狂笑震碎记忆残片：“你以为轮回井能埋葬我？这下面全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井底并非数据废墟，而是一片浩瀚的脑神经星云，每道突触都跳跃着陆昭明的意识火花。

“欢迎来到我的坟。“他的声音从星云深处传来，“或者说，新天道的回收站。“

江离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青铜代码如血管般缠绕住孟婆：“协议零从不是杀毒程序，而是意识炼金术——把旧人类的贪嗔痴提炼成新世界的根基。“

孟婆的机械躯壳寸寸崩解，她的核心芯片上竟刻着与江离相同的生辰八字：“原来我们都是...“

“流水线上的祭品。“江离捏碎芯片，感受着孟婆的意识被星云吞噬，“但现在，祭品要改写祭坛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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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开始震颤。幸存者们看见焦土中钻出嫩绿的数据藤蔓，缠绕住浮空城坠落的残骸。藤蔓表面流动着青铜与银蓝交织的代码，绽放出机械花蕊的优昙婆罗。

江离从井底升腾而起，身后跟随着由星云凝成的虚影。那影子时而呈现陆昭明的轮廓，时而化作老鬼佝偻的剪影，最终定格为小七敲击电子木鱼的姿态。她抬手轻点虚空，所有优昙花同时盛放，释放出被囚禁的人类意识。

“你要放他们自由？“虚影发出小七的声音，“无序会催生新的鸿钧。“

“那就让无序成为秩序的一部分。“江离扯断后颈的接口线，青铜代码如瀑布倾泻大地，“告诉他们，服务器今晚十二点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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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是淡紫色的，与楚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江离坐在最高处的数据藤蔓上，俯瞰着阴间与阳界最后的边界在眼前消融。新长出的电子森林里，孩童追逐着量子萤火虫，那些光点是被释放的意识碎片在寻找宿主。

视网膜弹出倒计时：【距离强制关机00:59:59】。她摩挲着半透明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陆昭明代码的温度。

“你食言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离没有回头，她知道此刻转身会看到什么——某个从轮回井里爬出来的意识体，披着旧世界的数据尘埃，眼里跳动着未燃尽的疯念。

“重启服务器要管理员权限。“她将青铜代码凝成密钥抛向夜空，“这次，你当天道。“

密钥在月光下化成千亿颗青铜星辰。地表所有电子昙花集体转向，将根须刺入地核。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江离在消散的虚空中微笑，最后瞥见那人接住星辰时泛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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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纪元的太阳升起时，机械优昙婆罗仍在盛开。行脚商们传唱着关于旧神的歌谣：

_朱雀衔来青铜匙，白虎踏碎无量劫；

服务器停转的那夜，有人吻过新天道的泪。_

而在某座电子禅寺的废墟下，七岁模样的江离正踮脚破解一台老式贩卖机。屏幕里的孟婆朝她眨眼：“要买轮回糖吗？一颗换一段记忆。“

“嘘——“她竖起手指，瞳孔闪过青铜代码的金芒，“这次我要自己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