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当大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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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哪是打我的屁股,分明是在打您的脸啊!

“哦,这个。”

张光义瞧了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个和平常所见的符箓不太一样,所以看起来古怪对吧?”

“正是。”安奕点头。

道观、纸张,再加上这些字的字面意思,安奕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这是四张符箓。

道教符箓,在画符时是有很多规格要求的。比如用纸,不同作用的符箓,书写时所需用到的纸张材料和颜色也不同。

四张纸,黄纸调和阴阳,所书【见魂】;朱砂纸镇压凶煞,所书【镇邪】;青纸驱邪,所书【驱鬼】、白纸祝福文昌,所书【祈福】!

除此之外,还有画符时辰要求、用笔涂料材料要求等等……有很多讲究。

这些,安奕曾学过一些,属于略懂的级别。

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觉着这符箓实在是有生以来见过最奇怪的……除去用纸符合规格之外,这些符箓就再没有其他合规的地方了!

谁家符箓就这么简简单单用隶书写上两个字在纸上?

书写时应该用的云篆天书,那种类似云朵一般的“云篆”字体呢?末尾应有的“罡”“煞”“敕”等秘字收尾呢?

根本没有!

简单到让安奕有些怀疑这玩意的真假……要是这玩意并非张光义师兄亲手赠予,而是在路边贴着,安奕估计看了都得笑这画符之人弄得不三不四不像话。

“哎,正常,你也不想想,谁家道观还能允许自家大弟子去研究佛法的?”

张光义摆摆手,一脸早已习惯不用大惊小怪的样子,“我那师父,也就是现在的玄元观观主,向来不拘一格,生性怠惰。

据说,当年师公教导我那师父时,师父因嫌那云篆天书太过麻烦且晦涩难懂,便自己研究了独门秘法画符,不用云篆,效果比正常的符箓还强!”

“这么厉害?”

安奕不由得惊叹,能在这种传承不知多少年的体系上进行如此重大创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是自然!不过,这秘法似乎有所限制,只有师父会。”

张光义言语之中颇有些遗憾,“今天你若是答应了师兄就好了,我那玄元观可是天下有名的,里面皆为藏龙卧虎之辈……”

“张哥,既然都是藏龙卧虎之辈,那你藏了些什么呀?”安奕挤眉弄眼地笑道,轻易将话题转移。

“我?藏的东西要是说了出来,那还藏什么?”

张光义打个哈哈,同样转移话题,“话说那刘根,今日在我们面前丢了脸,之后山神庙便没去了,你猜他会不会去找县令告状?”

“告状?”

安奕挑眉,“不至于吧,这要告状,他该怎么说?”

……

“这哪是在打我的屁股,分明是在打大人您的脸啊!”

刘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烛光在窗纱上泛起涟漪,定窑白釉葵口盏随着已略有枯瘦的指间徐徐转动。蟹眼水初沸时冲开的峨眉雪芽,此刻正舒展出雀舌般的嫩绿。

袅袅茶烟缠上男子颌下青灰长须,沿着那儒雅但难掩衰老的面容一路而上,消散于空中。

温宜兴闻言,动作忽地一顿,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根,心中暗叹,懒得教训。

识人,乃是当权者最基本的能耐,温宜兴知晓,刘根是单纯的不会说话,而非刻意阴阳怪气。

温宜兴挪动视线,凝视着满盈的茶汤,似是在看那不断飞腾的水汽,又是在看着某些虚无之物。

片刻后,他又动起来,以盖沿刮去茶沫与部分茶汤至七分满,缓缓问道。

“那安奕,是个地痞?”

“回大人的话。”

刘根仍跪倒在地,头也不抬地说道,“曾经是,但现在,那张光义滥用职权,已让他成为捕快了,还将那杀人之事一并草草结案!

属下办事不力,未能阻拦,但若是能在此事上做文章……”

“哎,你就不用出主意了。”温宜兴无奈叹道,只觉心累。

滥用职权让普通人成为捕快入职、杀人后草草结案,这事,张光义是干了没错。

但刘根也干了。

而且做得更多!

这种双方都有的问题,自然是无法利用的,更何况还是自己这边问题更大。

再说,若是能以这种问题将张光义扳倒,那毫不客气地说,张光义早该去投胎,说不定现在第二世都已十岁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是,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指点!”刘根将头埋得更深。

温宜兴说完,捧起茶杯,轻喝了口,闭目沉思,半晌之后,轻声开口:“起身罢。”

刘根松了口气,站起身后仍然低着头,知道眼下这关算是过了。

若是真犯下大错,起肯定是起不来的,跪多久不清楚,说不定还有其他惩罚。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若非他那句话,其实根本不用跪……

“此事不必大惊小怪。无非一地痞,成了捕快,不过是披上层皮,再如何能打,又能杀多少人,捅出多大娄子不成?”

温宜兴缓缓说着,“相反,那张光义……却是有些烦人了。

往日便是碍眼的钉子,奈何拔不得,他又不知变通,索性共处无妨。现如今,他竟会如此行事,确实是超乎我之意料。”

“大人,那我们是不是要对张光义下手?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刘根闻言,顿时兴奋起来。

“……我说了,你不用出主意。”温宜兴沉默片刻,道。

要是能杀,还用等着你来说不成?

“大人恕罪!”刘根利落下跪。

“他继续缩着,就是个缩头乌龟,奈何他不得。但他现在探只手出来……便先断其一臂再说,”温宜兴道,“办了那安奕。”

“可……大人,那小子确实能打,很能打!”

刘根有些怂了。

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那上源村所见之场景。

刘根自认为也是见过世面的,亲自弄死的也曾有几个,但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死法——硬生生被劈成三份!

恐怕也只有天上下凡的杀星,天生的杀胚,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吧?

更别提还有神兵利器在手,这要带多少人去才能拿下,自己又得折多少人?

还是找机会暗杀?但这事可是真正的技术活,刘根没干过,心里更加没底。

“动动脑子!算了,不用动了,我没让你去!”

温宜兴收回下意识的训斥,他深知自己的这位亲信除忠诚之外可谓一无是处,让他自己动脑子,还不如拿张纸写下全部过程让他按照指示行动。

“那安奕杀的人,属桂河会在上源村的分舵。他自己又是旗下地痞无赖,这是内讧!是那桂河会该处理,也必须解决的事。

否则,若是日后有属下有样学样,通通以下克上,他这桂河会还做不做得下去了?那些舵主香主堂主,哪个不得提着心睡觉?”

温宜兴喝了口茶,说道,“找人放消息出去,不用刻意添油加醋,将此事,以及那安奕曾做过的事,全部说出,流传得越广越好。

成了捕快,也得看其他人认不认!千夫所指之时,张光义还能保得下他不成?届时,桂河会那些人,自己就会出手了。”

“大人英明!”

刘根恍然大悟,连连赞叹后,又带着些许疑惑地问,“可是,大人,属下有一惑不解。”

“说。”

“为何要这么……额,麻烦?直接让那桂河会出手,岂不是更快吗?”刘根问。

温宜兴眉眼微垂,轻轻一笑,转动手中瓷盏,“刘根,我问你,一撮茶叶,能泡多少次?”

“属下虽不怎么喝茶,但对此事还是略有所知的,一般最多不超过三四次,否则便会味淡如水了。”刘根回答。

“此刻,这茶叶,是不是该倒掉了?”温宜兴缓缓问道。

“是。”

“正是此理。”

温宜兴转头,视线挪动,投向那窗纱之外,黝黑深夜之中,遥远的方向。

“茶久味淡,日久生变啊。”

……

“岂有此理,老大,此事已在整个林桂县都流传开了!”

身穿布衣,敞开胸膛的光头壮汉气势汹汹地走过大堂,雄厚的口音在厅内回荡,几乎震得一些物件抖动。

他大声嚷嚷道:“那小崽子竟然杀了咱们十几人,还当了捕快!这事要是再传下去,那小子要是还活着,咱们帮派的脸都要丢尽了!”

“稍安勿躁,我平日怎么教你的?遇事先静,不要急切。”

温和声音伴随着两根布满老茧的手指将一枚白棋捏起,轻巧落于天元之上。

帮主江舒生蓄着长须,头戴儒巾,身着襕衫,一介书生装扮,看起来理应温文尔雅。

如若不是那比那光头壮汉还要壮实的身躯,连衣物都掩盖不住的肌肉,他的打扮还是相当符合的。

现在看上去,便有些……不伦不类。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将一个本该霸气十足,身披重甲的将军,塞进了文官行列一般。

“先生请。”

江舒生示意对手落子。

坐于他对面的,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看不清面容,男女莫测。

“帮主好棋力。”

沙哑声线犹如用一把刀子在生锈铁器上硬生生划拉,黑袍人开口,举棋不定,良久之后才落子。

“嘶!”江舒生轻声倒吸凉气,“先生才是好棋!这一子将我攻势截断,又盘活整场,构造无解之双三……”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帮主,你们还在这下棋!要下的是围棋也便罢了,你们下个连珠(五子棋)有什么好互相吹捧的啊!”

光头壮汉狂挠脑袋抱怨道。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罢了,我这弟弟,平日最是急躁,今日便和先生下到这吧。”江舒生毫不尴尬,直接投子认负,笑呵呵道。

“帮主,在下告退。”黑袍人点头,起身飘然离去。

“装神弄鬼……俺觉得他不像好人!”光头壮汉等到黑袍人不见后,这才压低声音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难道是好人不成?”江舒生翻个白眼,整理棋盘,“说说吧,怎么回事。”

光头壮汉这才将那今早开始,在林桂县中广泛流传的事情告诉江舒生。

八卦传闻、小道消息,向来传播速度是最快的,更别提现在有人推动,还是涉及县衙、桂河会两大势力的消息。

此刻,尚未过午时,有关安奕的各种过往事迹,以及其犯下大案后投身捕快的事,都已在林桂县传播开来。

“这小子是在打咱们的脸啊!”光头壮汉恶狠狠道。

“十四个人,这么厉害?”

江舒生的关注点和光头壮汉并不一致:“还知道利用天气优势偷袭,这是个人才啊!

有这样的人才,我们却没有及时发现提拔,这说明,帮派里的制度还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可惜啊,可惜。”

“可惜在哪?老大,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人才,现在,他都已经是捕快了,是咱们的对头,还会让咱们丢脸!”光头壮汉说道。

“哎,二弟啊,我说了不要急。凡事呢,都不要光看表面,你要学会冷静,去看背后的东西。”

江舒生叹口气,蒲扇般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光头壮汉,差点让其站立不稳。

“看什么,怎么看?”光头壮汉纳闷挠头。

“这案子,是昨天发生的吗?那安奕,是今天刚成捕快的吗?”江舒生问。

“不是,杀人是前天夜里,那小子成为捕快是昨天早上。”

“那问题来了,这事,昨天还没这么流传得广,为什么今天却沸沸扬扬,闹得满城皆知?”江舒生问。

“俺咋知道?”光头壮汉理直气壮地反问。

“是,你当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发现问题,更应该冷静地去解决问题。”

江舒生娓娓而谈道,“不要急着行动,先摸清楚情况,光是听来的消息,都不知过了几手,你怎知能不能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哎呀,帮主,你知道俺听不得这些,就告诉俺该怎么做吧!”

光头壮汉猛摇脑袋,如若想将刚刚进入耳朵的那些话甩出去一般。

“哎,孺子不可教也……”江舒生摇摇头,说道。

“派人去接触他,告诉他,若是愿意,日后可以当朋友,能拉拢他合作最好,不能合作,日后互不干涉也行。桂河会绝不追究此事,并祝他前程似锦。

然后,对外放话,此乃那上源村分舵舵主欺辱下属,若安奕不报复,我们帮派知晓此事也会制裁他,所以此事就此揭过,并令四堂以此为戒

另外,让玄武堂分些人,暂停手里的活计,去查一下,到底是谁在暗地里传这些消息。”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嘛!”光头壮汉领命而去。

大厅只剩江舒生一人,他坐于棋盘之前,又捏起一枚棋子,喃喃自语。

“张光义的人,杀了我的人,我若对上他,谁得利最大?”

咯吱声中,棋子化为齑粉。

“哎呀,好难猜啊……”

PS:还有一章,要晚点了,大家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