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惹错人了
出黑龙山地界，向东走大约十里山路，有一座小城镇，叫大石镇。
城镇后山特产一种石矿，通体墨黑，质地坚硬堪比精铁。
因此被用于制作石器售卖，城镇百姓大多靠采矿维持生计。
一袭青衫少年背着大布袋，进入城镇之中。
大石镇虽然不大，但是人可不少。
午时刚过，街上依旧行人匆匆。
陈秦提着袋子来到大石镇上的官府门前。
官府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府衙门前的衙役见来人立马迎上前，毕恭毕敬道：
“陈儿哥，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青壮年纪的衙役朝着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喊哥，这要是落在别人眼里只怕觉得滑稽。
陈秦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府衙这么热闹？”
衙役解释道：“陈儿哥有所不知，前几日不知为何昌乐县的县令大人突然来了，还带来了许多随从。”
陈秦哦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布袋子。
“我来想问一下，六阶妖兽的脑袋能换多少云根灵石？”
衙役闻言呆立原地。
愣了片刻后，衙役才将信将疑的开口问：
“这袋子里是六……六阶妖兽的脑袋？”
青年衙役虽然居住镇中，但好歹也接触过一些小妖野兽。
对他来说，二阶妖兽已经是如临大敌，若是四阶妖兽，更是能将整个大石镇屠杀殆尽，不留活口。
六阶？
衙役知道眼前少年是猎妖人，可是这似乎有些太夸张了吧。
陈秦点了点头，风轻云淡。
“忘了，这事我应该找王安济，你忙吧，我自己去找他。”
安济府，北离在各大州县乃至大些的城镇都设立有安济府。
北离国土宽广，难免一些偏僻之地有妖邪霍乱，官府镇邪司无暇顾及。
于是安济府就会设下悬赏，鼓励民间奇士除妖。
安济府所设奖励，不光有钱财，还有修行者所必需的云根灵石，以及诸多奇珍异宝。
身为猎妖人的陈秦与安济府打过不少交道，按照以往的行情来说，一头三阶妖物，大概值十块云根灵石。
四阶妖物的话，除了二十块云根灵石之外，还可以选择一些通古阁打造的低阶灵器。
至于六阶妖物，陈秦也不知道是何种行情，毕竟以前也从来没有猎杀过。
陈秦在衙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径直来到府衙旁的一座宅邸。
宅邸匾额上写着安济府三个大字。
陈秦提着布袋走入其中。
安济府内院，矗立着一块墙面高的牌栏，上面张贴着许多妖物的画像，下方则是标明了对应的悬赏。
只不过这些都是些精怪小妖。
陈秦继续往里走去，进入大堂内。
期间许多安济府的悬赏官见少年入内，纷纷笑着凑上前打招呼，嘘寒问暖。
“哟，这不是陈哥吗，这次又猎杀了几头妖物？”
“陈哥好些时日没来了，这此莫不是猎了头大家伙？”
“陈兄，全靠你在黑龙山，那些妖物才不敢出界到咱们镇上霍乱哪。”
陈秦一一笑着打过招呼，然后来到大堂正中间的案台前。
“陈秦老弟来了，快让本官看看你这些天的收获。”
“你不来兑换悬赏，朝庭拨给咱的云根灵石都快堆满库房了。”
一位体态臃肿的官服老者站起身，笑吟吟的走出案台。
陈秦将布袋放下，问道：
“王安济，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然我还担心安济府没那么多云根灵石呢。”
王安济，名叫王泉，看上去发丝灰白，可如今才不惑之年的年纪。
王泉听闻少年的话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打开了袋子。
“这是……”
看了布袋里的东西，王泉有些愣住了。
因为安济府的悬赏中没有这种模样的妖物。
王泉招呼书吏取来了一本厚重的古旧图谱，开始翻阅起来。
陈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喝着茶水。
“此妖名为啼魂，声音可摄人魂魄，形似巨蜥，喜食人魂。”
在少年的一番提醒下，王泉终于在那本图谱中找到了关于妖物的记载。
少年继续喝茶，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妖物头生犄角，鳞甲赤红，如今已经修出了人形，可是费了我不小功夫才将其制服。”
在场众人闻言全部愣住了。
王泉正在翻书的手也当即停住，不可置信的缓缓抬头。
堂中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讨论：
“化人形……这是一头六阶妖物？”
“六阶妖物，陈哥不是练气士四境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六阶妖物，我只听说过，可是却从来没见过。”
王泉声音微微轻颤：
“陈秦老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秦放下茶杯，嘴角露出一抹轻微笑意：
“千真万确，王安济若是不信，可以让府中观气师来查验一番。”
王泉与陈秦对视一眼。
沉默许久之后，王泉还是招呼书吏去将观气师请来。
“非是不相信陈老弟所言，而是六阶妖物实属罕见，老哥我活了四十多年这也是第一次见，希望老弟莫怪。”
陈秦脸上依旧如常，翘着二郎腿继续喝茶。
“好说，好说。”
书吏将一位穿着清白素衣的白发老者从后院请了出来。
老者便是安济府的观气师，身怀观气之术，可以看穿人的修为武道，乃至妖物的品阶。
在老者的一番查探之下，证实了眼前布袋里的头颅确实是六阶妖物。
安济府内一时间惊呼、赞誉之声不断。
“陈哥果然厉害啊，六阶妖兽都能猎杀了。士别三日，修为更上一层楼了啊。”
“陈兄若是离开黑龙山，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以陈老哥的本事，只怕连那镇邪司说不定都能进呢。”
在得到观气师肯定的答复之后。
王泉合上图谱，深呼吸了片刻。
陈秦率先开口道：
“怎么样王安济，我没骗你吧。”
王泉笑容灿烂的走上前，抓起少年的手握在手心。
“陈老弟我一直很看好你，没想到你果然没有让老兄我失望。”
“有了这头六阶妖兽，本安济今年一年的政绩都不用愁了。”
陈秦拍了拍王泉的手，说道：
“王安济客气了，我还是想问一下，这六阶妖兽能换多少颗云根灵石啊？”
“我着急用，你能不能先把灵石兑换给我？”
王泉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正色道：
“当然可以。”
“李书吏，快去库房取一百灵石来。”
陈秦有些震惊。
一百灵石？
本来按照陈秦的预期，没了内丹的六阶妖兽最多也就值八十灵石。
似乎是看穿了少年的心思。
王泉搂着少年脖子，将其带到角落里，解释道：
“陈老弟，就咱们这交情，我再多给你一些灵石。”
“除此之外，库房里还有几件灵器，你也可以任选一件带走。”
有这种好事？
陈秦对于王泉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毕竟一件灵器就算品阶再低，最少也值三十颗灵石。
少年和王泉是打了两年交道，可还没熟络到这种地步。
“只要陈老弟继续呆在黑龙山，咱们的买卖继续，如此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王泉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解释道：
“我听说两年之期已到，镇邪司即将派遣御刀使接管黑龙山地界。”
“到那个时候，大石镇的安济府也会被撤掉，我这安济的位置才刚坐热。”
……
陈秦很快明白了王泉话里的意思。
黑龙山地界本来妖邪就众多，但凡有些不自量力想着除妖的人进山后都死了。
长久以来只有陈秦一人能独自在黑龙山呆这么久。
说白了，有悬赏就还有人猎妖，所以就有安济府存在的必要。
只要安济府还在，朝廷就会继续拨银子和灵石。
陈秦需要猎妖换取灵石，至于银子嘛，自然而然就进了王泉这个安济的口袋里。
如此互利双赢的局面，王泉自然不想陈秦离开。
“怎么样陈老弟，考虑好了吗？”
面对如此好处。
陈秦摩挲着下巴思索一番。
王泉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因为回应他的，是少年的摇头拒绝。
“陈老弟，你可想清楚了，白送你二十块灵石和一件灵器，这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啊。”
陈秦叹了口气，神色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王安济有所不知，我在黑龙山这两年里一直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为了杀这头六阶妖兽，我已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我现在只想换个地方，安度晚年。希望王安济能理解。”
见少年不似说谎，王泉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陈老弟你别担心，我立刻动用所有人脉关系，找遍名医也会替你治好伤。”
陈秦眼里突然露出一抹狡黠，嘴角微微上扬。
“唉，谁让咱们关系这么铁呢，王安济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只是这个……”
王泉顿时眼里有光。
“陈老弟但说无妨。”
“我听说安济府库房内还有几件品相不俗的灵器，据我所知，黑龙山方圆百里内也不会有其他猎妖人了。”
王泉一下明白了少年的心思。
这小子，原来是想敲竹杠。
白送他二十块灵石加一件灵器还不够，他居然全都想要？
怎么比我还贪？
见王泉脸色犹豫不决。
陈秦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我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就站这么一会我就感觉头晕目眩的。”
“唉，看来本少侠是到了该退休过过清闲日子的时候了。”
少年刚踏出大堂门口。
王泉心一横一咬牙，出言挽留道：
“好，就按陈老弟说的办！”
陈秦顿时一改忧郁神色，露出阳光的笑脸。
“王安济真是爽快，像你这是国之良臣实在是不多了。”
王泉苦笑着，带着陈秦去了库房。
来到安济府后院的库房。
书吏已经将云根灵石清点好了。
陈秦上前将灵石收入玉簪空间内。
王安济见状突然眼前一亮，问道：
“陈老弟，你这玉簪似乎是件品相不俗的乾坤物啊？”
陈秦点点头，回答：
“这是我下山前师尊送予我的，价值连城，可不能送给王安济啊。”
王泉笑着摆了摆手。
“陈老弟哪里话，咱们这关系，你的师门宝物我又怎会觊觎呢。”
“我带陈老弟去看看那几件灵器吧。”
王泉支开书吏，独自带着陈秦去到放置灵器的隔间。
一个木质柜台上，摆放着三个小木匣。
“这三件灵器分别是三张道门符箓、一把听风刀、一只铜铃。”
“使用之法均雕刻在木匣背后。”
……
陈秦眼尖，不等王泉话说完，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个木匣收入了玉簪内。
王泉见状呆若木鸡。
这小子，倒是手快的很。
陈秦满脸得意的抱拳致谢：
“多谢王安济的一番好意，我答应你会继续留守黑龙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告辞。”
生怕王泉反悔。
陈秦急匆匆的跑出了安济府，独留王泉一人呆立风中。
大街上。
陈秦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云根灵石，在手里掂了掂。
紧接着，少年手心运转真气。
一股清灵之气缓缓流入陈秦体内。
陈秦霎时间觉得神清气朗。
少年手心里原本散发着翠绿光芒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褪去色彩。
陈秦丢掉石头，走进街边一家酒楼。
酒楼门口掌柜见来人，立刻恭敬问候：
“陈少侠，多日不见啊。”
陈秦从玉簪内取出厚厚一叠兽皮，扔在一张空桌上。
“掌柜的，用这些兽皮跟你换些吃食。”
掌柜熟门熟路的招呼小二将兽皮端走。
上好的兽皮可以卖给布衣坊，能制成皮革和裘袄，卖出的价格往往很高。
但是少年每次带来许多兽皮却只是换些吃食酒水。
这对酒楼掌柜的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酒楼掌柜招呼小二给少年送去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然后将打包好的吃食全部包好，放在少年身旁。
陈秦朝着掌柜点头致谢。
然后便开始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酒楼里还有许多其他食客。
看着眼前如饿死鬼般的少年，一时间全都把目光投向这边。
酒楼里一桌，坐着四五个彪形大汉，面色不善。
其中一个赤裸上身，满面胡茬的壮年汉子看不惯少年发出的动静。
啪！！！
汉子一巴掌拍在桌上。
站起身怒斥道：
“哪儿来的穷酸饿鬼，上辈子没吃过饭吗？”
“你他娘的吵到本大爷了！”
少年不语，只是埋头啃着油光锃亮的鸡腿。
掌柜的见状连忙小跑过来，劝和道：
“这位爷消消气，这样，你这桌酒食不收银子，就当我请客了。”
桌旁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突然一脚揣在掌柜身上，大声道：
“你他娘的算哪根葱？”
“你是觉得我们清风寨二当家吃不起你这破烂酒食吗？”
掌柜捂着独自，弯着腰，面露难色。
“我看几位爷是外地来的，不熟我们这儿，你们可知他是谁？”
赤裸上身的汉子一脸狞笑，一把将掌柜推开。
“我管他是谁！”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有两条命？”
汉子从桌下包袱里抽出一把狭刀。
一刀砍在陈秦面前的桌上。
震飞的饭菜溅在少年脸上。
陈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捻起酒杯，正准备喝酒。
充满挑衅意味的汉子一脚踢在少年手上。
酒水洒在陈秦脸上。
“哈哈哈，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条废物虫子。”
汉子讥讽的话语传入少年耳朵里。
陈秦用衣袖擦干脸。
倒地的掌柜喊道：
“他可是黑龙山的猎妖人，你怎敢去招惹他？”
汉子吐了口唾沫：
“呸，什么狗屁的猎妖人。”
“在老子的大刀面前，是人是鬼都得跪下。”
汉子几个同伴闻言哈哈大笑。
酒楼里的其他食客听到猎妖人这三个字全都大吃一惊。
“他就是黑龙山的猎妖人？居然是个少年？”
“完了，这几个外地人竟敢招惹他？”
“猎妖人呐，那可是能把妖物生吞活剥的主啊。”
“我可听说，黑龙山的妖物见了他如同小鬼见阎罗啊。”
汉子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却没将其放在心上。
一把狭刀插在少年桌上。
汉子出口威胁道：
“小兔崽子，识相的从大爷胯下钻过去，本大爷可以发发善心不杀你。”
陈秦缓缓站起身，露出一张笑脸。
“好啊，只要你还能站起来。”
……
话音刚落，持刀汉子突然瞪大了眼珠。
一只拳头裹挟呼啸的风声已经落在那汉子的脸上。
砰！
少年一拳，将那持刀汉子打飞出去。
汉子撞破酒楼窗户，摔落在大街之上，宛如死狗。
汉子剩余的三个同伴见状已经傻了眼。
酒楼食客分成两堆，齐刷刷看向破烂的窗户外。
那汉子脑袋凹陷，四肢歪扭的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滚，或是死？”
少年神情冷漠，平淡开口。
汉子剩下三个同伴立刻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三人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掌柜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
“你说你惹他干嘛。”
陈秦背上包裹，在桌上留下几粒碎银。
“掌柜的，就当赔你的窗户钱。”
青衫少年在酒楼众人的目送之下，离开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