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板的惊鸿

梅雨季的图书馆顶楼漂浮着纸浆与潮气交织的味道，林小满缩在扇形穹顶的夹角里，铅笔尖在素描本上游走如鱼。第四排书架后传来规律的翻页声，那是物理系专属座位区透出的白光一一沈星回的白衬衫永远纤尘不染，像他演算稿上永远工整的偏微分方程。

”哗啦“

穿堂风裹着雨腥味撞开气窗，画纸如同惊起的白鸽群四散纷飞。小满徒劳地按住裙摆，眼睁睁看着那张画着Q版爱因斯坦吐舌头的速写，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轨迹。戴金属框眼镜的少年恰在此时抬头，泛黄纸页“啪“地覆上他高挺的鼻梁。

“这是..相对论的新解法?“

沈星回捏着画纸边缘的指尖沾了铅笔灰，镜片后的眸光穿过飞舞的纸屑望过来。爱因斯坦蓬乱的白发被他修长食指压着，竟显出几分滑稽的温柔。小满感觉耳膜在随着顶楼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共振，那画纸背面还藏着未干的紫藤花速写一一昨夜偷看他做实验时，月光正落在他睫毛上。

“对、对不起!这是物理社下周辩论赛的...的视觉辅助材料!“小满慌乱地扯过帆布包遮挡画本，深棕封皮下隐约露出更多人物轮廓:穿白大褂举烧杯的卡通小人，实验室窗外盘旋的纸飞机，还有半页未完成的少年侧脸速写，铅笔印记新鲜得能蹭出银河。

沈星回忽然起身，制服裤线割开光尘走到她面前。小满嗅到他袖口逸出的松木墨水味，混着顶楼古籍特有的樟脑香。他垂眸端详画作时，喉结在领口投下小片阴影:“爱因斯坦质能方程这里，“骨节分明的食指点在吐舌头的卡通人物头顶，“如果加上普朗克常数，会更适合做波粒二象性专颗的导引图。”

雨滴在菱形气窗上敲出摩尔斯电码，小满盯着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铜制游标卡尺发怔。这人的睫毛居然能在石膏像似的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像她昨夜偷偷临摹的希腊雕塑展海报。

“方便借我扫描吗?“沈星回突然将画纸对折，爱因斯坦的吐舌表情恰好藏进折痕，“下周三的学术沙龙需要些…打破次元壁的展品。”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实验报告一角，小满瞥见页眉处手写的「双星系统轨道稳定性分析」，日期标注正是她上周在观星台偶遇他的雨夜。

直到那道清瘦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小满才敢翻开画本。夹层里的紫藤花瓣标本簌簌作响，那页本该空白的位置赫然多出行铅笔小字:

E=mc+h

她指尖抚过公式尾端上扬的笔锋，忽然想起辩论赛资料里夹着的纸条一一那是今早苏雨桐塞给她的:“高二(3)班沈星回，物理社社长，讨厌甜食但会偷吃实验室葡萄糖，关键句触发模式:当他说需要扫描的时候，其实在说画得真可爱’。”

顶楼钟声撞碎雨幕，小满摸出手机点开物理社论坛。置顶帖里沈星回刚更新了沙龙预告，配图是她的Q版爱因斯坦，简介栏闪着新消息:

[文件已接收: 2024. 5.7 14:32][重命名:薛定谔的猫的观察者效应.jpg]

她将滚烫的脸埋进画本，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器具碰撞的清脆声响。透过螺旋铁艺栏杆望去，沈星回正弯腰捡拾散落的三角板，后颈碎发下透出一点可疑的绯红，仿佛被谁悄悄用沾了晚霞的笔刷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