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剑尊者
“你是说,你这小丫头就是药尘的徒弟?”
正当葛城打算把话题往药尊者和星陨阁下一任阁主的方向引时,一个颇为狂放的苍老声音在会客室内炸响:“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一道身材高大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徐薇身边,那人一把抓向她的胳膊,速度不快,却给徐薇一种躲无可躲,只凭速度绝对跑不掉的感觉——彷佛周围的空间都朝着她挤压而来!
然而,这避无可避的一抓却扑了个空。
细微的雷光闪过,坐在椅子上的徐薇被这只手搅成了星星点点的光屑,这一幕让出手的老人和葛城都是一呆。
“好小子,这速度……咱俩再过几招!”老人那浓密的眉毛一提,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兴致勃勃地大笑道。
他脚腕在地板上一扭,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刺而去。
于天花板上倒吊着的徐薇刚现出身形,便看见了愈来愈大的一根手指,她咬了下嘴唇,将三千雷动最大程度地运转起来,双瞳之中银光闪烁,显然也是少见地认真起来了。
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指裹挟着强悍的斗气漩涡,在它即将触碰到徐薇的一瞬间,少女紧绷的身子骤然收缩如弓,让倒悬的身影再次破碎。
这兔起鹘落的短短几秒,甚至连葛城这般斗宗强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哪怕是以他的眼力,也只能捕捉到雷光闪烁的翻飞衣袂。
闪转腾挪之间,一道被老人身体带起的劲风刮过,将桌上的茶杯吹飞,不过,它并未摔碎,因为在茶杯飘飞而起后的一刹那,一只白皙的手掌便将那茶杯握在了手中。
“前辈风采,似乎更胜往昔。”端着茶杯的徐薇擦了下额角的细汗,将它放在了茶几上,“星陨阁徐薇,见过剑尊者。”
“哼,不继续了?”见这女孩似乎不打算再陪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身形极为高大的老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抓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口,“没意思。”
目睹了全过程的葛城直到此刻才惊骇地发现,刚刚这一老一少在小小的会客厅之中那惊心动魄的拦追堵截,居然没有破坏任何一件物品:别说是字画摆件,便是青石地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
唯一被劲风吹起的茶杯,还被徐薇顺手接住了——这是何等细致入微的控制力?!
“剑尊者实力非凡,若是再继续下去,晚辈的斗气便要后继无力了。”徐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也顺势坐了回去。
刚刚为了不被剑尊者抓住,徐薇可是非常罕见地将三千雷动运转到了极致。
虽然这老人没使用空间之力,也没以势压人,完全是凭着自己的速度在硬和徐薇对拼,但他身上那种锋锐到极致的剑意,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
徐薇几次与剑尊者擦身而过的瞬间,都能感受到那种如芒在背的强烈危机感。
这隐而不发的剑意给了她极大的压力:那是与单纯的气势压迫完全不同的压制。
“啧,滑头……”
剑尊者身材高大,身穿一身朴素的短衣,极为茂盛的白须和眉毛遮掩了他的大半五官,他挥了挥手,让下意识起身侍立在一旁的葛城出去,冷笑一声:
“你这手三千雷动,哪怕是在风雷阁之中,恐怕也难寻出几个比你境界高的老东西……还有这身叫人生厌的风雷斗气,你那星陨阁的令牌该不会是从谁手上夺来的吧?”
在剑尊者看来,这小姑娘身上的特征再明显不过,就差把“我是风雷阁的”几个字写个纸条贴脑门上了,如今见她自称药尘弟子,自然心生疑虑。
“若我真是风雷阁中人,又岂敢顶着星陨阁的名头登门拜访呢?”徐薇嘴唇一勾,显得很是从容,“我只是曾经在风雷阁修行过一段时日而已,望阁主明鉴。”
“曾经在风雷阁,却被药尘那小子收为徒弟……”剑尊者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眼前的小姑娘,忍不住挠头,“偷师?叛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不能是交换生吧?药尘和雷尊者关系这么好了?”
“只是些陈年旧怨而已,不敢拿这些腌臜事污剑尊者的耳。”徐薇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平静地回答道,“我想,还是说正事重要一些。”
“哼,正事?老子感兴趣的就是正事!什么事比听风雷阁的丑闻还要紧?”剑尊者大手一挥,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来,“这要不是正事,那你说什么是正事?”
“正事便是师尊托我带给剑尊者的口信。”徐薇捏了下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前辈可还记得灵苑?’”
当徐薇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剑尊者的身体如遭雷击,瞬间便凝固了,良久后,他才缓缓开口:“药尘……药小子还说什么了?”
“剑尊者刚刚便不觉得我的斗气有些熟悉么?”徐薇翻了下手腕,将自己雷狱法的斗气外放。
“果然……你是跟她一样的……药尘居然又找到了一个?”
这一次,没有风雷之力的遮掩,那极为熟悉的波动顿时唤醒了剑尊者最深刻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刚刚还意气风发,如同一个顽童一般的老人,此时却彷佛又苍老了几百岁,他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流动着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徐薇灼穿。
“她?”
尽管知道剑尊者在说谁,但徐薇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她是我的女儿,纪灵苑……”剑尊者站起了身子,那高大的身影此刻却佝偻了不少,倒是更符合他的外表了,“孩子,你是叫徐薇是吧?跟我来,这里不是说事的好地方……”
老人粗糙的大手按在了徐薇的肩膀上,带着她离开了一片狼藉的会客厅。
空间转换之间,两人来到了隐藏在万剑山脉之中的一间小木屋前。
“进来吧。”
老人没用斗气除尘,在推开木屋小门时,大量的灰尘顿时落在了他那身灰扑扑的布衣上,让他身后的徐薇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很显然,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徐薇丫头,你修炼的,应该是九幻雷狱法吧?”
经过了这一小会的缓冲,剑尊者的心态显然也平复了些许,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温声问道。
“正是。”徐薇颔首道,心中不由起了些许不该有的期待。
“哦哦,和我家灵苑一样的功法……造孽啊……”剑尊者的手指有些颤抖,虽然满脸的大胡子遮掩了他的表情,但徐薇依旧能从剑尊者的声音之中窥出他的悲伤和悔恨。
徐薇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剑尊者。
这一刻,他只是个悔不当初的老人。
“你……我想想……”无声的氛围之中,剑尊者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师尊,应该把那些禁忌都告诉你了吧?”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大概也说了。”徐薇挤出一个还算平和的笑容,“这几年过去,我也已经放下了对境界的执着,不过是不能突破斗宗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可你心底,应该还是不甘心,对不对?”剑尊者的声音异常嘶哑,“要不然,药尘也不会叫你来找我。”
“看来剑尊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师尊的打算。”徐薇的双手插在袖中,微微低头道。
“的确,如果要在这中州大陆找一个最了解那该死雷族的血脉禁制之人,那肯定非我莫属……”剑尊者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自傲,“他把你弄到我这儿来,大概是想看看,我这些年有没有想出破解这禁制的方法。”
“尊者慧眼如炬。”
徐薇称赞了一句。
“再跟老头子我打马虎眼,就给我滚出万剑山脉。”剑尊者抬了下眼皮,“别管是灵苑还是当年的药尘小子,素来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哪会跟你一样连话都说不明白?”
她是她,我是我。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徐薇最终只是低了下头:“所以,有关这血脉禁制……”
“破不了。”剑尊者非常干脆地摇头道,“我查了不少典籍,也深入探查过灵苑体内的血脉禁制……可以确定,如果没有斗圣的实力,便决计无法将这种血脉禁制根除。”
“……果然。”
徐薇刚燃起些希望的双目顿时黯淡了下去,她实在忍不住地问道:“前辈,真的,真的就没有任何一点点办法了吗?”
她所有的自我安慰之语,本质上都是自己骗自己……什么“足以和斗宗匹敌的斗皇”?能当斗宗,谁特么愿意当斗皇啊!
“只有两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徐薇那恳求的神情落入剑尊者眼中,与回忆里灵苑那同样恳求的神色重合,让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找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给你提供两条思路,至于成或不成,我都没有把握。”
“前辈但说无妨!”
徐薇的上半身猛地前倾了一下。
“其一,便是如我刚刚所说的那般。”剑尊者抬起了一根手指,“我推测,雷族应该也不会指望弃子能够打入斗圣身边,当然,这更有可能是因为雷族斗圣日理万机,他们能找到一个斗尊给弃子们植入血脉禁制便是极限……总之,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愿意帮你的斗圣,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说完,老人无奈地摇了下头,觉得这条选择太过渺茫:如今在中州大陆上,斗圣强者几乎已经绝迹,二宗三谷四方阁内应该都是没有斗圣强者的,想要找到斗圣,只能考虑魂殿和丹塔。
如果徐薇加入魂殿,那倒是有一定的可能请来斗圣出手帮她解除血脉禁制,不过那样的话,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之中跳到了另一个牢笼之中而已。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找丹塔一条路了。
而且,药尘和丹塔的关系其实还不错,虽然他并没有加入丹塔,但他与不少丹塔高层交好,如果真的要求助于丹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成功……
不过,找丹塔的难点有二,其一是丹塔到底有没有斗圣,这一点连药尘也不清楚,剑尊者就更不可能了解了;其二则是药尘到底得付出多么恐怖的代价,才能请动斗圣?
剑尊者不知道眼前的紫发少女在药尘心中的地位如何,值不值得药尘舍出毕生身家甚至搭上自己来换他这个徒弟的自由。
“这样啊,那就好……”听到这个回答,徐薇顿时松了口气。
别人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一个斗圣预备役的!
‘真要是没别的方法,我就找师尊炼制延寿丹药,硬熬到萧炎成为斗圣再说……嗯,其实斗皇的寿元也差不多能撑到那个时候,问题不大。’终于有了突破禁制的办法,徐薇的心头顿时一阵轻松,‘当然,这是最后一道保险,能提前破禁自然是最好。’
见面前的小姑娘极为明显地松了口气,这一发现顿时再次刷新了剑尊者对徐薇的看法:看她的样子,似乎笃定了药尘一定会为她求助丹塔?
徐薇到底知不知道请动一个斗圣要付出什么?搞不好药尘下半辈子就被绑进丹塔里了……还是说,药尘向她保证,只要有希望,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这个徒弟晋升斗宗?
难道药尘那小子心存愧悔,希望在徐薇身上弥补当年没救下灵苑的悔恨?
徐薇当然不清楚剑尊者在想什么,她等了一小会,见面前的老人不说话,只是用一种五味杂陈的目光盯着自己,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前辈,还有一个方法是……”
“比起找到斗圣,第二个方法更是天方夜谭。”剑尊者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它说了出来,“那血脉禁制的触发方式似乎有些问题……只要你不是斗宗,便不会将血脉禁制触发,所以……”
“如果你能直接从斗皇巅峰连破九星,直接突破到斗尊之位,禁制自然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