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又是明年

宋代词人有云：“看花又是明年。”在这小径红稀、郊野绿遍的初夏江南，确有这股味儿。从水仙欲放开始，伴着蜡梅，继以早梅……直至蔷薇、木香开过，春悄悄地离去了，接着就是梅子黄时雨。

人们总是爱花的。虽云“养花一年，看花十日”，但为看这“十日”之花，栽花者仍肯花这“一年”的辛勤劳动。最近我的五针松接连被偷去两盆，而且均为造型最佳者，因此使我的情绪十分恶劣。昔日称偷花为“雅贼”，似难控告，实则不然。原来，因为五针松价格昂贵，偷盗者着眼于钱。此类偷儿被查到而受惩处并非没有先例，而此种人还给被偷者精神上带来不良后果。每当夕阳西下，我总会徘徊于放五针松的原址，希冀“无可奈何花落去”忽而转为“似曾相识燕归来”。明知这是幻想，可感情上总是藕断丝连。人之异于禽兽者，似乎就在此吧！

花之可爱在于生命。欣欣向荣，与人共鸣，其怡神养性，比流行歌曲、迪斯科等狂欢乱舞、灯红酒绿要高雅得多。然而，近来有些人欢喜布置假花，理由是它终年有花，不必保养。此真懒汉说花也。老实说，我是反对假花的。有一次我在庐山开风景规划会，走进宾馆就见假花。我说：“你们是庐山宾馆，还是庐山殡仪馆？山间有的是野花闲草，那些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你们不要，偏偏要去上海买假花，真不可理解。”然而世上就有这种人，爱假不爱真。所以我说假者伪也，失去了真意。奉劝世上之人，为了爱好天然，你得多亲近一些花卉，不论在身心修养，还是身体健康上都甚有益。

大城市的房屋紧张，人们争屋不争绿。无绿便无净化空气，这在理论上或许大家都通，然而到了“见缝插屋”的时候，破坏花木、草地，什么也不管了。如今我不愿去上海市衡山路、华山路那一带，因为这些地方往昔林树成荫，红杏出墙，而今满眼高楼，绿意消失，怅然的心情油然而生。为什么城市建设者不肯刀下留情呢？终究爱花者痴，爱财者富，承包者发财，我们又有何可说？要钱不要命，连净化的空气，安静的环境也不要，那么我们这种不识时务者还想“看花又是明年”？但明年上海又不知会去掉多少绿地呢？啊，看花犹待何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