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偷鸡腿的哲学
在青丘国，御膳房一直以来都是个油水极为丰厚的宝地。
这里整日烟火缭绕，食材珍馐堆积如山，负责烹饪的厨子们掌控着无数美味佳肴的诞生，自然也引得各方对这个地方格外关注，各种利益的暗流在其中涌动。
夜色如墨，颜小江像只敏捷的狸猫一般蹲在房梁之上。
他的鼻尖轻轻翕动，空气中弥漫的红烧蹄髈那浓郁醇厚的香气，好似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顺着这股香味一路摸索到了后厨。只见他双眼放光，舔了舔嘴角，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贪吃的馋猫。
紧接着，他从袖口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细竹管，动作极为轻缓，生怕弄出一丝声响。他将竹管对准蒸笼的缝隙，然后轻轻一吹，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三只肥嘟嘟的鸡腿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骨碌碌地滚到了案板边缘。
“小兔崽子！又偷鸡腿！”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陡然在这寂静的后厨炸响。原来是胖厨娘发现了颜小江的偷鸡行径。
胖厨娘平日里就负责后厨的诸多事务，对这些食材看得格外紧。此刻，她怒目圆睁，满脸通红，抄起身旁的擀面杖，那裹着油烟的围裙在她身后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般飞扬。她动作迅猛，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木凳，那原本壮硕的身躯在这一刻竟灵活得如同敏捷的猿猴一般，直直地朝着房梁上的颜小江扑去。
颜小江见状，反应也极为迅速，一个鹞子翻身，身手矫健地抓着鸡腿便窜出了窗外。
就在他窜出的瞬间，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原来是胖厨娘扔出的擀面杖擦着他的耳根，狠狠地钉入了土墙之中。
“张婶！我就借半斤肉，下月还您整只山鸡！”颜小江一边在前面拼命地跑，一边大声叫嚷着，那包着鸡腿的油纸包在他怀里随着他的跑动颠得哗啦哗啦响。“还你个大头鬼！上个月偷的腊肠还在老娘账上记着呢！”胖厨娘此刻已经气得暴跳如雷，抡着铁勺在后面穷追不舍。
她这一路奔跑，沿途惊飞了一群正在啄米的灵雀，那些灵雀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向夜空。颜小江在街巷中七拐八绕，很快便钻进了一片竹林。
他跑到一处柴堆旁，忽地身子一缩，施展缩骨之术滚了进去，整个人蜷进了柴堆的缝隙之中。此时，竹叶簌簌地落下，不一会儿便盖住了他那沾满草屑的脑袋。
颜小江刚在柴堆里躲好，还没等喘息平定，九尾阁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只见那雕花木窗“吱呀”一声，缓缓裂开了半寸的缝隙，一缕青烟好似一条灵动的蛇，从那缝隙中蜿蜒而出。颜小江眯起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看到有一道玄色裙裾轻轻掠过石阶。
随着裙摆的翻飞，几点青色鳞粉在夜色中荧荧闪烁，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颜小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然而，那身影却突然之间顿住了，侧脸在阴影中泛着如同冷玉一般的光泽，显得格外神秘而又冰冷。
“玄姬大人……”颜小江的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紧张得一紧，攥着鸡腿的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
要知道，九尾阁可是青丘国的禁地，向来有规矩，擅入者将会被剜目断尾，惩罚极为残酷。颜小江心里害怕极了，缩了缩脖子，正打算悄悄地后退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掌心一阵黏腻。
他低头一看，只见鸡腿骨缝里卡着半枚青铜铃铛，那铃铛上的暗纹如同血管一般盘绕交错，铃舌竟是一截蜷曲的龙须，看起来极为奇特。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颜小江本能地反应过来，迅速扑倒在地。
只见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擦着他的后颈，直直地钉入了树干之中。刀柄上缀着的流苏染着靛蓝之色，这正是轩辕国刺客的标记。颜小江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会遭遇刺客。
此时，柴垛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熏得人脑袋发昏。颜小江强忍着不适，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片湿滑的东西。
他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只见青砖缝隙中渗出墨绿色的黏液，那黏液所过之处，周围的野草尽数枯黑，仿佛被邪恶的力量侵蚀了一般。“相柳毒涎……”颜小江不禁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瘟疫席卷青丘国的时候，族长正是被这种毒蚀断了三尾，整个青丘国也因此陷入了巨大的灾难之中。颜小江捻起沾在袖口的鳞粉，将其与毒涎一接触，瞬间便燃烧了起来，腾起幽蓝的火苗。
他心中一凛，这果然是玄姬裙摆残留的鳞粉！就在这时，九尾阁的窗棂又发出了声响。阁内原本亮着的十二盏长明灯，此刻竟次第熄灭，一盏接着一盏，黑暗迅速蔓延。
最后，唯有最高处的那一盏还在摇曳，光芒如鬼火一般闪烁不定。颜小江见状，心中好奇又紧张，他摸出之前偷藏的窥天镜。那窥天镜乃是一件奇物，能窥探诸多隐秘之事。
他刚将镜面对准阁楼，一道强大的禁制之力便反噬而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在那窥天镜的镜面中，有一道残影一晃而过：只见玄姬背对着铜镜，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案上的玉匣，那玉匣内的血色玉佩裂纹密布，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着，想要破匣而出。
“谁！”一声冷喝好似冰锥一般，直直地刺入耳膜。
颜小江吓得手一抖，窥天镜瞬间坠地，摔得粉碎。玄姬察觉到有人窥探，广袖一挥，那弥漫在周围的毒雾瞬间凝成九头蛇影，张牙舞爪地朝着柴堆扑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颜小江怀里的青铜铃铛突然嗡嗡作响。
那蛇影好似遭到了雷击一般，瞬间溃散成漫天的磷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磷火飘落之处，颜小江瞥见玄姬的裙角翻卷。他定睛一看，发现那鳞粉并非仅仅是装饰，而是毒雾侵蚀后留下的痕迹。
每一片青鳞之上都刻着蝇头小字，他凑近细看，竟然是“血契”的古篆。他的脑海中猛然想起族中流传的秘闻：九尾狐每结一次血契，尾尖便会生出一片逆鳞。
“莫非她在用血契炼化相柳？”这个念头刚在颜小江的脑海中冒出来，就如同被一阵夜风瞬间掐灭。因为此时玄姬已经身形一闪，来到了柴堆前。
她那丹蔻染血的指尖距离颜小江的咽喉仅仅只有半寸之遥。“偷窥禁地，该当何罪？”玄姬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小江，瞳仁之中泛起了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好似能洞察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颜小江在这危急关头，急中生智，他赶忙举起手中的油纸包，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说道：“给您留的鸡腿！朱雀火候，百里飘香！”说话间，油星不小心溅到了玄姬的袖口。玄姬看到这一幕，眉心微微一跳，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油星弄得有些恼怒，她猛地甩袖，将颜小江掀飞了三丈远。
颜小江被掀飞后，直接滚进了臭水沟之中。即便如此，他在泥浆糊住视线之前，仍死死地攥着鸡腿。他瞥见玄姬拂袖离去，裙摆上的鳞粉簌簌地脱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线，那血线竟直直地指向族长寝宫的方向。
“这婆娘绝对有鬼……”颜小江嘟囔着，下意识地啃了口鸡腿。可没想到，他的牙却被硬物硌得生疼。他吐出来一看，原来是半枚青铜铃铛卡在了肉缝里。
那铃身浮凸的应龙纹路，在沾到血之后，竟如同活了一般，龙尾缓缓地缠上了他的手腕。此时，夜枭的啼哭声骤然停歇，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颜小江只感觉汗毛倒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凭借着本能，就地一滚。就在这时，第二柄飞刀直直地钉入了他方才倚靠的树桩之上。
那飞刀刀柄上缀着的轩辕刺客的靛蓝流苏在枝头晃了一下，便迅速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颜小江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啐了一口说道：“偷个鸡腿而已，至于派两国刺客连环索命？”就在他满心疑惑之时，手中的铃铛忽地剧烈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金铁交击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又激烈，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轻笑。颜小江捏紧铃铛，猫着腰，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那裙摆鳞粉留下的荧光，在这漆黑的夜空中忽明忽灭，仿佛是在为他引路的鬼火，带着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神秘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