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匠铺里的白日梦

“又偷懒！“铁老瘸的烟杆敲在风箱上，震起簌簌铁锈，“这柄锄头晌午前要打好。“

申小游蹲在槐树荫下，琥珀色瞳孔映着青石板上跳动的光斑：“瘸叔，王屠户赊了三个月账，咱还给他白做工？“

铁匠铺里传来叮当敲击声。铁砧溅起的火星越过门槛，惊飞了正在啄食的麻雀。

“隔壁张寡妇送来半只烧鹅。“铁老瘸的声音混着锻打节奏，“她家铡刀崩了口。“

少年翻身跃起时踢翻了陶罐，铜钱叮铃咣啷滚进阴沟。他抄起墙角生锈的青铜剑戳向沟底，剑锋擦过青苔的瞬间突然震颤。

“当心！“

铁老瘸的警告迟了半拍。剑身崩开的缺口划过申小游虎口，血珠滴在斑驳铜锈上，绽开细小的金色涟漪。

王屠户粗哑的嗓门恰在此时炸响：“老铁头！让你徒弟把锄头......“

声音戛然而止。申小游抬头望见肥硕身躯里的森森白骨，肋条间粘着暗红肉屑，心脏表面覆着层黄油般的物质。

“见鬼了......“少年揉着眼睛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灼热的火炉。铁老瘸沾满煤灰的手掌突然捂住他双眼，指缝间残留着酒气。

屠户的草鞋踩着满地铜钱走近：“小崽子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

“他热症犯了。“铁老瘸松开手，往少年怀里塞了个油纸包，“去送锄头，顺便把醒酒汤给渡口的醉汉。“

申小游低头盯着自己掌纹，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纸包里的烧鹅腿渗出油脂，在麻布衣上晕开深色痕迹。

暮色漫过屋檐时，少年蹲在码头木桩上数船帆。楚狂歌仰面躺在芦苇丛里，空酒坛顺着水流打转，锁链缠绕的右臂垂进河中，惊散了一群银鱼。

“瘸叔让送的汤。“申小游用树枝戳了戳男人肩头，“说是能解......“

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白发男人翻身坐起时，眼罩缝隙渗出幽蓝暗芒，喉间滚动的音节仿佛猛兽低吼。少年本能地举起青铜剑，剑柄突然变得滚烫。

楚狂歌的独眼恢复清明，接过陶罐仰头痛饮。汤水顺着下颌流进衣领，锁链碰撞声惊起夜枭。

“告诉老铁头......“他擦着嘴冷笑，“下次少放两钱黄连。“

归途经过当铺后巷，申小游被忽明忽暗的紫光吸引。残破剑锋划过墙面青砖，裂缝中竟透出周大福藏在地窖的檀木箱——七颗东珠在黑暗中泛着柔光，旁边躺着半卷泛黄的书册。

“《春宵秘戏图》？“少年贴近砖缝细看，鼻尖蹭上蛛网，“这老不修......“

瓦片突然碎裂在脚边。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转过街角，申小游攥紧青铜剑狂奔，背后传来铁链拖地声。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那影子颈侧分明生着鳞片。

铁匠铺炉火未熄。申小游贴着门板喘息，瞥见铁老瘸正用铁锤敲击半成型的镰刀。每一次捶打都溅起奇异的星屑，火星在空中凝成模糊的星图。

“瘸叔你......“

铁锤悬在半空。老铁匠转身时，假腿磕到风箱把手，藏在裤管里的金属表面闪过“廿八宿未归位“的刻痕。酒坛倒在墙角，浸湿了那本《打铁十八式》。

“把门口的废铁搬进来。“铁老瘸嗓音沙哑，眼底映着跳动的炉火，“明日有暴雨。“

申小游弯腰去抬生锈的犁头，青铜剑突然发出蜂鸣。剑身倒映出屋梁上垂落的黑袍下摆，戴着哭笑面具的身影正无声俯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