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钱麻子之死
屋内寂静一片，墙上的隔音符起了效果，整个屋子中，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油灯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于斑驳的石墙上。
沈无殇感受着身上无形的束缚，并不慌张，平静地看向面前两人。
其中率先进来的大汉，便是白天他看到的那名仙兵。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满脸怨念的钱麻子。
“小子，你打扰我好事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钱麻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是沈无殇平静的样子，令他心中复仇的快感减了大半。
“你们要干什么？难道不怕陶先生怪罪？”
沈无殇见两人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不着急挣脱清风的束缚，开始套起话来。
他下午看的明白，陶先生那番作态不仅是迎接仙兵，还有警告他们不要乱来的意思，如今这两人明显是在打陶先生的脸。
“哼，我承认那老头应付起来确实有些麻烦，但这次他可没办法救你。”
钱麻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收信人正是沈无殇，在信件末尾，还有大夏王朝的官印。
“这就是你勾结大夏刺客的证据，你说这东西能不能要你的命？”
沈无殇恍然，原来这两个家伙整起了栽脏的把戏，只要他死无对证，这份伪造的信件将成为他们最有力的证据。
“和他废什么话？”赵乙有些不耐烦的推开钱麻子，一把薅起沈无殇的衣领。
“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把身上所有霓裳花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要么被我们折磨一顿，再去死！”
赵乙是个老油子，敲诈勒索的事情没少做，自然知道这些村民的德行，一个个都把藏东西的本事练到了家。
倘若先将这家伙杀了，他们恐怕一朵霓裳花都得不到。
冲着仙珍来的。
沈无殇心念一转，暗道难怪钱麻子这泼皮能请动巡逻队的仙人，原来是有利可图。
只是这次过来的只有一个仙兵吗？
他拿不准主意，故意装作害怕的模样：
“仙人，饶命！我愿意将霓裳花悉数奉上！只是家中霓裳花不多，恐怕不够巡逻队的诸位分……”
“呵，这些霓裳花都是我的，你这条命也是我的，老老实实拿出来，还能少挨一顿毒打。”
赵乙自然听钱麻子说起过这小子的狡猾，怎么可能放过他。
万一这家伙和那位前辈说些什么，他可就死定了。
沈无殇听到赵乙的回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既然这家伙没有其他同伙，那只要将在场的两人干掉，便没人能查到他头上。
沈无殇了然，不打算继续掩饰，体内沉寂的气血开始躁动，拳锋上有磅礴的劲气凝聚。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莽牛劲悍然轰出！
只听得一声闷响，挣脱了清风束缚的沈无殇，一拳将毫无防备的赵乙打飞出去，撞塌了里屋和外屋的石墙。
钱麻子被这一幕吓傻了，转身想要逃跑，可却怎么都跑不出那扇洞开的大门。
这是结界！
可他先前贴的分明是隔音符，又不是结界符，这结界是哪来的？
钱麻子疑惑的回头，只见里屋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名清冷的黑衣少女。
少女手中握着一块罗盘，氤氲的光彩从中散出，将整个小屋笼罩。
钱麻子亡魂大冒，他自然认得这个大夏来的女刺客。
这段时间，桃花城周边全是她的悬赏画像。
可谁能想到，居然有村民胆敢收留这么危险的人物。
他想起自己准备的那封信件，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这本是一次栽赃，谁能想到，正好栽赃到了正主头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钱麻子明知逃不掉，果断趴下求饶。
“哦，女侠饶命？那我呢？”沈无殇的声音幽幽响起。
“大侠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都指望着我吃饭呢！”钱麻子涕泗横流，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踏、踏、踏……
沈无殇慢慢靠近，拳上的莽牛劲越发暴躁。
“没想到你还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沈无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大侠，我平时确实是贪了些，但我……我也没办法呀，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过日子嘛，贪点不过分吧……”
沈无殇差点被气笑了：“你贪的别人家破人亡时，你有想过他们家的日子吗？”
“你把人家爹妈骨灰扣下时，你想过你家还有位八十的老母吗？”
“我……我我……”钱麻子结结巴巴起来。
沈无殇直视钱麻子的双眼，其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可却令他生不出任何同情。
“最后一个问题，董老爷子的骨灰，你究竟弄到哪里去了？”
钱麻子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指向被石块掩埋的赵乙。
“是他，就是他拿走了董老爷子的骨灰，他说要用来炼制符篆，便直接把骨灰抢了去！”
“哦。”沈无殇冷笑一声，“好处没少收吧。”
钱麻子瞳孔微缩，想要辩解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硕大的拳头于眼前放大，恍惚间，宛若有一头远古蛮牛直冲而来。
在劲气的作用下，沈无伤这一拳格外狂暴，竟一拳将钱麻子的脑袋打的稀碎。
稀疏的荧光涌入他体内，钱麻子的尸体并未化为灰烬，直直躺倒在地。
粘稠的血液自拳尖滴落，发出“啪嗒”的响声。
第二次杀人的沈无殇并无任何不适，即便受害者的尸体就摆在面前，可在他眼中，钱麻子与那些山鸡野兔并无区别。
墨染默默看着这一幕，并未出声阻止。
她见过太多鱼肉乡里，最后痛哭求饶的所谓乡绅。
她也见过不知感恩，以劫富济贫之名巧取豪夺的所谓义士。
很多人都会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套上一层名叫“不得已”的外衣，又给这层外衣点缀上一些名为道德、仁义的宝玉。
可事实却是，他们只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为此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
沈无殇转身，甩去拳头上的血液，丝毫没有在意钱麻子的死亡，而是看向了那面倒塌的石墙，缓缓开口道：
“你还要装死装到什么时候？”
空气陷入寂静，随后便是一阵石块翻动的声音，赵乙从碎石堆中站起，眼神复杂的看向沈无殇。
作为巡逻队的老兵，他自有一套生存的习惯，但凡进入不确定的地方，他就会以仙风护体。
这个习惯救过他很多次，这次也不例外，要不是有那一层护体的仙风，他恐怕挨不住那一记重拳。
本来他打算在这里装死，等到沈无殇两人放松警惕收起结界时，便冲出去高声呼救，想必一定能吸引到巡逻队或陶先生的注意。
可事与愿违，谁能想到他的假死根本没有骗过沈无殇。
赵乙拍去身上的尘土，抬头扫过沈无殇和墨染，无奈摇头道：
“没想到我赵乙安生了大半辈子，今天却在一个猎户家里栽了跟头。”
他摆开架势，无形的仙风于周身流转。
正如他不会放过沈无殇一样，沈无殇和墨染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双方都有必须让对方闭嘴的理由。
沈无殇见赵乙站起毫不惊讶，因为先前没有荧光浮现，所以他早就知道这家伙没死。
这毕竟是一名练气后期的仙兵，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倘若真被他一拳干翻，那巡逻队的这些仙兵可就太废物了。
眼看对方摆开架势，沈无殇脚下发力，一个箭步来到赵乙身前，莽牛劲加持的双拳交替挥下，接连不断的沉闷轰鸣，宛若万牛奔腾。
赵乙手里捻着诀，道道仙风迎上沈无殇刚猛的拳锋，裹挟着拳头，悄然化解了其中的劲气。
沈无殇打的郁闷，他每一拳都宛如打在棉花上般不疼不痒，着实令人恼火。
“小子，我虽然只是中品风灵根，但在“控风”仙术上沉浸多年，已经出神入化，你不是我的对手。”
赵乙神情得意，还有闲工夫挑衅沈无殇，经过这一轮交手，他可以确定眼前的小子不过是个新手，毫无战斗经验，只会直来直去，对他的威胁不大。
不过他可不敢放松警惕，一双凶狠的眼睛不停地朝墨染的方向瞟去。
他拿不准这个重伤的女刺客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究竟是在考验后辈，还是在装模作样。
保险起见，还是先拿下眼前的小子，这样无论这女人留有几分实力，都得投鼠忌器。
赵乙不再留手，控制着周身仙风化作匹练劈向沈无殇。
持续性的猛攻并未降低沈无殇的警觉，在仙风劈来的瞬间，他便向后退去，避开了赵乙蓄谋已久的一击。
仙风没入屋内夯土之中，劈开了一道一米见长的裂缝。
眼看赵乙改变战略，沈无殇也不再一味猛攻，身形开始飘忽，尝试从各个角度发起攻击。
在这种距离下，武者的体魄明显更占优势，沈无殇于屋中腾挪，挥出无数拳影。
而赵乙大多数时候都在挨打，只能偶尔发起进攻。
不过作为老兵，他的防御滴水不漏，仙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不留丝毫破绽。
倘若再这么纠缠下去，双方打到天明都分不出胜负。
而巡逻队那边发现赵乙没有回来，必然会进行搜查。
不过，有墨染压阵，沈无殇倒是不担心事情败露，安心磨练自己的实战能力。
他对莽牛劲的使用还是太过粗糙，直来直去的攻击很容易被挡住。
有什么办法能突破对方的防御呢？
沈无殇眉头紧皱，突然想到墨染与老妪的一战。
当时老妪正是御使仙风后退，却被墨染一刀枭首。
那宛若融入了风势之中的一刀，在他脑海中不断扩大，越发清晰明了。
顺势而为，顺风而行！
沈无殇顿悟，化拳为掌，切入了赵乙的仙风之中。
凛冽的风于掌心划过，留下道道血口，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无形的风。
他看到了风的轨迹！
掌刀顺着风势切入，沈无殇第一次突破了赵乙的护体仙风，憋屈了许久的莽牛劲终于爆发，于护体仙风内纵声咆哮，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赵乙反应迅速，却还是被沈无殇拍断了胳膊。
他御风逃离，捂着左臂大口喘气。
不对劲，之前还只是一个菜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能破解护体仙风的高手？
借助风势破解仙风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困难，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仙风割伤。
特别是在战斗中，在各种因素的干扰下，人的精神力很难集中，借助风势更是难上加难。
但眼前这个菜鸟却做到了！
是运气吗？
看着断裂的胳膊，赵乙不敢赌，倘若对方真能破解仙风，那下次断掉的可能就不只是胳膊了。
对死亡的恐惧蔓延上心头，狠厉的双眼开始充血，看着对面风轻云淡的沈无殇，赵乙知道，这次要是不下血本，怕是难以活下来。
完好的右臂伸入怀中，掏出各色的符篆，这是他这些年来存下来的家底。
“风起！”赵乙掐诀，御使仙风，狂暴的旋风于小屋中徘徊。
“符起！”他又是一声大喝，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风带着各色符篆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可沈无殇却猛地后退，看着这漫天符篆，一时间有些愕然。
他想起钱麻子之前说赵乙拿骨灰绘制符篆的事情，这时候也信了几分。
“没想到还是一名符师。”墨染低声呢喃。
符师是百艺中的较为繁盛的一支职业，无论是仙域还是王朝，都有符师存在。
他们能以符篆借用天地之力，演化仙家妙法，有部分天赋异禀之人，甚至能以此通神，牵引大道。
不过，他们的强大并不在于自身，而在于长年累月积攒的符篆，一名符师一旦爆发，可抵得上一支千军万马。
沈无殇现在深有体会，无数的符篆铺天盖地的飞来，化作火球、电流、冰刺……
这些符篆的威力不大，却架不住数量众多，硬生生将他砸的血肉模糊。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沈无殇摇头，符篆的轰炸毫无技术可言，对他战斗经验的提升，甚至不如之前的护体仙风，这样的战斗毫无意义。
没有意义的战斗就没必要继续了他眼底似有红芒闪烁，轻声呢喃道：
“这场闹剧便到此为止吧。”
于是，有灼热的火光充斥整间小屋，空中飞舞的符篆被尽数焚毁，化为点点星火被大风卷至空中，又缓缓飘落。
赵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那火与风中，一名浑身散发着炙热红芒的少年正朝他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