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拳镇仙
午后的骄阳透过层层枝叶，于灌木中投下点点光斑。
沈无殇和小白匍匐其中，大气都不敢喘，任由乱晃的枝丫在身上划出道道白痕。
他们小心打量着百米外对峙的四人，有些欲哭无泪。
之前黑衣女子朝这边逃跑时，他们就察觉到不对，本来想要转移藏身地，但这些家伙的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横跨数里来到近前。
面对近在咫尺的仙人，沈无殇只能老老实实藏好。
像他这种违反禁令跑出来的村民，可不敢信什么“仙人慈悲、护佑一方水土”的屁话。
想想那被瞪死的大娘，再想想那圈住村庄的结界。
再愚钝的家伙都知道，这时候但凡敢冒个头，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里默默祈祷这些家伙赶紧离开，不要发现自己。
然而，墨菲定律的光辉，即便到了这个修仙世界，依旧闪闪发光。
就在沈无殇祈祷之际，那名飞剑仙人的剑尖微微偏转，直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一股恶寒袭上心头，那是强大感知带来的杀意预警。
沈无殇不假思索，拽着小白就朝旁边翻滚而去，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他的想法还是太过理想。
只见一道如匹练般的剑光从剑尖射出，横扫过整片山林。
无数树木被拦腰斩断，灌木丛顷刻间夷为平地。
面对这等大范围攻击，他躲在原地和翻滚一下，区别并不大。
突如其来的剑光和大片倒塌的山林，让场上所有人吓了一跳。
“清冥子，你干什么？”手持葫芦的老者，皱眉看向同伴。
他本以为清冥子终于忍不住要动手，没想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攻击墨染，实在令人不快。
“血葫，你个蠢货，旁边有敌人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说我？”
踩着飞剑的清冥子相当傲气，冷哼一声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烟尘弥漫的灌木丛。
他发现有人躲藏在一旁后，并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蓄力，出其不意的挥出最强一剑。
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必然是墨染的帮手，否则怎么会正好躲藏在他们神识感知之外。
有人藏在附近？
两名仙人心中冷汗涔涔，他们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倘若一会打起来被偷袭，两面夹击之下，他们必然难以招架。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那片烟尘，连墨染都有些狐疑。
这一次行动，应该就来了她一人，是父亲偷偷安排的护道者吗？
她心神刹那恍惚，自己搞砸了刺杀，现在连逃跑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实在太过失败……
随着烟尘逐渐消散，莹莹白光于密林中一闪而过，原地只剩下狼狈倒地的一人一猫。
小白没想到，只是围观看个戏，竟突然被牵扯其中，看着前爪上暗淡的金纹，她心头难掩慌张。
这金纹是雪姨刻在她身上的保命手段，一旦触发，就会被瞬间感知到。
一想到雪姨正在朝这边赶来，小白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幻痛。
这次回去，喵喵怕不是再也出不来了。
“这是……一只灵兽和一个村民？”
看清身穿兽皮的沈无殇和小白后，血葫在短暂的愣神后，哈哈大笑起来。
“清冥子，这就是你说的敌人？”
清冥子脚踩飞剑，没有反驳，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难免疑惑。
别人可能以为他失手了，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刚刚那一剑的威力，就眼前这两只蝼蚁，按理来说不可能在他的剑光下存活。
是暗中还有人，还是这一人一猫在扮猪吃老虎？
清冥子没有出声提醒，任由这两个蠢货帮他试探情况。
“我看这小家伙气血充裕，想来能炼一枚血肉大丹，要是两位没有意见，就将他交予老身吧。”
怀抱玉如意的老妪眸子一亮，突然开口道。
她面色慈祥，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高低只是个违反禁令的村民，既然仙姑想要，那我等自然没有意见。”
清冥子躬身，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喵呜！”
小白自然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她跃到沈无殇面前，伏低身子，身上的白毛炸起。
只要坚持半炷香的时间，雪姨就能赶来，到时候坏蛋就能活下来，这些家伙一个都跑不掉！
仙蕴环绕小白周身，她嗷呜一声扑向老妪，却被一巴掌拍飞。
老妪并没有使劲，这等灵性十足的灵兽要是打死，那可就亏大了。
抓回去好好调教，不怕这小东西不听话。
沈无殇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老妪，心头寒意更盛。
来自仙人的威压将他压得动弹不得，干枯的手掌缓缓朝他头顶落下。
他知道自己在仙人面前与蝼蚁无异，刚刚之所以能从剑光下生还，全凭小白的保命手段。
而这回，小白也没办法再庇佑他。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磅礴的气血在沈无殇体内奔涌，额角青筋暴起。
顶着庞大的威压，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似要挥拳打飞眼前这弱不禁风的老妪。
但不等他付诸行动，那只干枯的手掌，已经落在了他的额头，丝丝寒意探入身体。
刹那间，奔涌的气血直接冰封，抬起的右臂也僵在半空。
“咦，没想到村里的垃圾中，竟有这等气血磅礴之辈！”老妪惊讶的感受着沈无殇体内的气血，慈祥的眸子中尽是笑意。
“倘若加以培养，倒是能以此为材料，炼制一颗四转血丹，可惜……”老妪的视线挪向那只举起的右手，声音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可惜反骨难消！”
沈无殇感觉到额头的干枯手掌猛得发力，有灼热的气息从中喷出，似要将他炼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刀光划破虚空，骤然袭来。
老妪三人虽然一直在讨论沈无殇和小白，但注意力却始终围绕着墨染。
见她突然出手，老妪不敢硬抗，直接退走。
沈无殇只觉得眼前一花，仙人威压骤然间消失不见，再睁眼时，一道高挑的人影已然立于身前。
与此同时，一枚玄铁打造的漆黑令牌落到他面前。
令牌正面是一个飘逸的“墨”字，背面则是一轮满月。
沈无殇小心的捡起令牌，清脆悦耳的声音于耳旁响起。
“你天赋不错，倘若有机会的话，可以拿着这枚令牌向西去镇仙关，墨月宗会收下你的。”
墨染手持横刀，回首看向少年，眸子中闪过一丝歉意。
这少年应该是附近村子里趁机逃出来的村民，倘若不是她把这三人引到这里，他有很大几率逃到镇仙关，彻底脱离这片吃人的世界。
一切因她而起，也该因她而止。
既然她今天大概率难逃一死，那不妨带着这三名所谓的仙人一起上路，给这少年留下一条坦途。
“杀！”
墨染冷喝一声，朝着最近的老妪跃去。
她眼中血雾弥漫，煞气缠绕的横刀猛地劈出，将老妪祭出的玉如意劈成了两段。
老妪大惊，手中捻着诀，仙风于脚下升腾，裹挟着她往后飘去。
可墨染怎会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横刀顺着风势切入仙风之中，气血与煞气爆发横扫，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老妪双眸瞪大，似乎难以接受自己的结局。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她还有大量的仙法妙术没来得及施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但即便她再怎么怨气冲天，也已经无济于事。在她死亡的刹那，身体与头颅迅速化为点点荧光消逝不见。
墨染并没有因为老妪的死亡而有所停顿，鬼魅般的身形直奔血葫和清冥子而去，诡异的魔纹悄然爬上了那张白皙的脸颊。
“入魔了？”血葫脸色凝重的看向清冥子。
清冥子脚踩飞剑悬于半空，微微点头。
凡是入魔者，心神皆为魔气侵蚀，变得暴躁嗜杀，虽然一开始能获得强大的实力，但这类人最后都会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血葫眼看墨染袭来，立刻慌忙躲避，不敢交手。
这时候只要拖时间，这怪物迟早会把自己累死。
墨染此时显然已经有些失控，双眼通红，魔气于体内游走，心神恍惚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要是不赶紧解决战斗，自己彻底发疯，那个少年必然难逃一死。
她强压下心中疯狂涌现的杀意，尽量平复心神，刀意骤然迸发。
狂暴的气血撕破经脉，疯狂灌注进手中的横刀，那柄通天彻地的刀影再次浮现。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墨染口中喷出，但她笑的却格外灿烂。
刀影竖斩，避无可避。
血葫和清冥子皆是脸色巨变，纷纷快速念诀，施展仙术。
血葫的宝贝葫芦血光闪烁，化出一片波涛汹涌的血海。
十几米高的浪头冲天而起，硬撼庞大刀影。
清冥子脚下的飞剑骤然分裂，一化二，二化四……
成百上千的飞剑环绕周身，不断流转，竟化为一方剑阵，剑气与刀影交织下，周围的树木被尽数切为木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当庞大的刀影压下，血浪被毫不费劲的切成两半，剑阵也在阻挡片刻后化为泡影。
两道流光被斩落，点点荧光升腾，仙人再度陨落。
墨染则在施展了这一击后力尽倒下，脸上的魔纹逐渐淡去，却无法彻底消失。
沈无殇眼看尘埃落定，正准备冲上去查看情况，却被小白拉住了裤腿。
他疑惑看去，只见小猫咪伏低身子，一双冰蓝眸子死死盯着那片被剑气刀影肆虐过的空旷“密林”。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从那堆木屑中传出，清冥子扒开压在身上的杂物，挣扎着从中爬出。
他的情况并不好，孕养多年的仙宝飞剑已经断为三截，自身也身负重伤。
一道弥漫着魔气的刀痕从肩头一直蔓延到下腹，几乎将他整个剖开，甚至伤到了丹田。
但这又如何？
他毕竟活了下来，杀死墨染的丰厚奖励也将独属于他一个人。
这笔财富足够他补足自身的损失，甚至可以借此突破，位列元婴之列，突破寿命的限制。
到时候，他也能出任一城城主，谁还给一个小丫头做保镖？
“哈哈哈……”
清冥子狂笑不止，任由鲜血溢出。
可当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人一猫时，本来很好的心情立刻低沉下来。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个纯粹的山野村民，一点修为都没有。
倒是那只小猫有些道行，但高低不过是只练气期的小灵兽。
一想到之前被这两个家伙吓到的经历，清冥子只觉得脸上无光，颤抖着挥手，凝聚出数道无形剑气，准备杀人灭口。
虽然这剑气威力不足全盛时的千分之一，但拿捏一个普通村民还是轻而易举。
沈无殇眼看清冥子周身气机翻涌，心中的预警越发猛烈。
理智告诉他快走，这家伙现在重伤，只要他跑得快，一定能逃脱。
但是……他不想走！
沈无殇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墨染，其胸腹间略有起伏。
先前要不是她出手，自己恐怕早已是那老妪掌下的亡魂。
现在让他抛下救命恩人独自逃离，他做不到！
沈无殇笑了，笑得爽朗，笑得自在。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张叔张婶视他如己出，他必善侍之。
邻里街朋施于他援手，他报之以善缘。
救命之恩！当以命还！
气血于胸膛间奔涌，如有雷鸣震响。
沈无殇摆开架势，直面凛凛仙威，不退半步。
清冥子见对面的山野小子不退反进，心中微惊，无形的剑气飞射而出。
沈无殇到底有十几年凝聚而成的气血打底，即便没有踏上修行之路，也是耳聪目明。
感受着空气中被剑气扰动起的微风，他身形飘忽，竟将那些袭来的剑气一一躲过。
随后速度飙升，眨眼间便来到清冥子身前。
清冥子瞳孔收缩，他到底是剑修，一身本事都在飞剑上。
又不似老妪般通晓人体经络，能封锁那澎湃的气血。
身受重伤，又被沈无殇近身，他瞬间失去了还手之力。
沈无殇攥紧拳头，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凛冽剑气，右拳在气血的加持下猛地轰出，恐怖的力量掀起拳风，重重砸在清冥子的小腹丹田处。
他那原本就受到重创的丹田被彻底撕裂，数百年的修为化为点点荧光尽数没入沈无殇的身体。
“不！”清冥子惨叫。
他跌跌撞撞的后退，瘫坐在地，双手和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干瘪收缩，最终化为尘土，消散于风沙之中。
沈无殇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清冥子消失的地方，有些迷茫的挠了挠头，发出了直指灵魂的疑问：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