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歌名叫做《浮夸》（上）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音响炸了？】
【我靠！吓死爹了！这破音响是哪个山寨厂的？】
【楼上的傻逼，这可是云顶天宫，顶级的设备好吗？明显老炮儿赵的问题！】
【黑火活该！唱的什么玩意儿，鬼哭狼嚎的，污染耳朵！】
【就是！早就该下去了！老胳膊老腿还学年轻人玩摇滚？动作僵硬得一批！】
【以前不也是自己唱的不行，怪设备，跟现场人员打架？这次又来？】
【放屁！黑火牛逼！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整他们！】
【+1，刚才还好好的，明显是后台动了手脚！】
【呵呵，我看就是他们自己设备老旧，水平不行，找借口罢了。】
【赵一明以前不是还因为打人蹲过局子吗？这种劣迹艺人早该封杀了！】
污蔑、嘲讽、质疑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零星的辩解。
水军训练有素地引导着舆论，将矛头精准地指向刚刚还用音乐点燃现场的“黑火”乐队，将受害者扭曲为事故的制造者。
角落的阴影里，或许有人正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见的、掌控一切的冷笑。
前排VIP区域，何苗苗那张精致明艳的脸蛋，此刻冰冷得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示出主人极力压抑的怒火。
张野坐在稍显偏僻的圆桌旁，眼神锐利如鹰隼，平静地目睹了这粗暴而精准的一幕。
他对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王建国，其手段的无耻和狠辣，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无声无息，却能用最直接、最羞辱人的方式，掐断你不屈的喉咙。
舞台边缘，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员匆匆跑上台，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设备，口中不断重复着：“技术故障，技术故障，正在紧急排查……”
这苍白无力的解释，在赵一明听来，比那刺耳的音爆更加伤人。
技术故障？
多么完美的借口。
赵一明死死盯着后台音控室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赤红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想冲过去，揪住那个躲在暗处操控一切的杂碎，狠狠给他几拳。
但他知道，没用。
对方只会用更官方、更无懈可击的理由搪塞你，甚至倒打一耙。
乐队的成员们也个个脸色铁青，大飞手里的鼓槌捏得咯吱作响，猴子眼神阴鸷，阿哲推了推眼镜，镜片下是压抑的怒火。
他们愤怒，却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就像多年前那样。
赵一明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年轻气盛、却最终在资本的重压下选择退缩、选择妥协的自己。
那份屈辱和不甘，如同陈年的伤疤，在这一刻被重新揭开，渗出新鲜的血。
他缓缓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下舞台，回到了张野所在的桌子旁。
“看到了吗？”赵一明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苦涩，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就是王建国……这就是那些人的手段。”
“他们见不得光，玩不起硬的，就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恶心你，打压你。”
他看着张野，眼神复杂，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有回忆的痛苦，还有一丝……期望。
“当年……我也像你现在这样，有点才华，有点脾气，想凭着一腔热血，改变点什么。”
“结果呢？”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也是用差不多的手段，一次演出，设备‘故障’，然后水军下场，黑料满天飞……”
“我犹豫了，我退缩了，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结果，就他妈忍成了现在这个操蛋的样子！”赵一明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来周围几道侧目。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野，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子，别学我！”
“千万别学我！他越想让你闭嘴，越想让你难堪，你就越要站上去！狠狠地抽他的脸！”
“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这些被他踩在脚底下十几年的人，唯一能看到的，一点点狗屁的希望！”
现场的宾客们议论纷纷。
有人对黑火的遭遇表示同情，低声谴责幕后黑手的卑鄙。
有人则幸灾乐祸，认为这老炮儿不长记性，吃不够教训。
王建国打压赵一明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可能心怀异志的人，展示了不顺从他的下场，接下来就轮到张野了。
何苗苗秀眉紧蹙，看向张野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赵一明已经被针对了，下一个，毫无疑问，就是张野。
王建国绝不会放过这个胆敢拒绝他、甚至隐隐有威胁到他权威的年轻人。
听着赵一明带着血泪的忠告，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沉重的不甘与期盼，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经历的碰瓷陷害，以及那个高高在上、视规则如无物的王建国……
张野心中积蓄的怒火，如同被投入了助燃剂，轰然一声，彻底点燃。
他平静地看着赵一明，眼神深处却跳跃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赵一明和周围几个乐队成员的耳中：
“赵哥，音响设备坏了没关系。”
“你们的家伙事儿……应该都还在吧？”
赵一明愣住了。
大飞、猴子、阿哲也一脸茫然地看向张野，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野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借你们乐队用一下。”
“我上去唱一首。”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这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虚伪和算计的大厅，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就当……给这场‘盛宴’，好好助助兴。”
“什么？！”赵一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要上去？现在？王建国那孙子肯定盯着你呢！他绝对会……”
“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张野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我就到台上去。”
“光明正大地，陪他玩。”
张野意念微动，【大娱乐家系统】的虚拟界面在脑海中展开。
他没有直接调出完整的乐谱，而是将那首他早已准备好的歌曲的核心旋律和节奏框架，“展示”给了赵一明和他的队员们。
“这首歌，有点特别。”张野简单介绍着，“有点癫，有点狂，带着讽刺。”
“我需要你们给我最基础、但最有力量的摇滚伴奏。”
“鼓点要重，贝斯要沉，吉他要够燥。”
“节奏稳住，力量给足，其他的……交给我。”
赵一明和他的老兄弟们，看着张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感受着脑海中那段旋律碎片所传递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和嘲讽意味。
他们先是震惊，然后是犹豫。
现在上台？用他们的设备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伴奏？这简直是把脸伸过去让王建国打！
可是……
赵一明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退缩和多年的不甘。
大飞、猴子、阿哲想起了刚才被强行中断表演的屈辱。
他们看着张野那张年轻却写满桀骜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的火焰。
一股被压抑了太久的热血，猛地冲上了他们的头顶。
妈的！
忍了这么多年，憋屈了这么多年！
今天，就跟着这小子，疯一把！
赵一明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重新燃起了摇滚老炮儿该有的火焰，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干了！”
“兄弟们，抄家伙！”
“大飞，今天我来打鼓，你去后台盯着那混蛋，别又在中控室给我捣蛋！”
“今天，咱们就陪张老弟，把这狗屁的‘盛宴’，给他掀个底朝天！”
阴影在角落里无声蔓延，如同某种冰冷黏腻的触手，悄然攀附上奢华壁纸的纹路。
王建国端坐在视野开阔的贵宾席，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高脚杯壁，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笑意愈发深沉。
他对身边的助理低语，声音被淹没在低沉的背景音乐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接下来，安排那个姓张的上场。”
“先好好捧捧他，给他个台阶，看他识不识抬举。”
助理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要是他乖乖认怂，等宴会结束，带他过来签合同。”
王建国顿了顿，杯中的猩红液体轻轻晃荡，映出他眼底的阴鸷。
“要是不乖……”
“哼，那就让技术部门的朋友，再辛苦一下。”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音控那边打个招呼，等他上台，话筒啊，耳返啊，‘适当’出点小问题，很正常嘛。”
助理心领神会，立刻退下去安排。
捧杀，然后羞辱。
这是王建国惯用的伎俩，屡试不爽。
前排的何苗苗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建国那边细微的动作，以及助理匆忙离去的背影。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太了解王建国的手段了，刚才黑火乐队的遭遇就是明证。
现在，轮到张野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后排那个角落，那里，赵一明正压低声音，急切地对张野说着什么。
舞台侧翼的阴影里，张野和重新拿起乐器的黑火乐队成员们，正飞快地进行着最后的沟通。
没有乐谱，没有排练。
张野只是哼唱了几个关键的旋律片段，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打出他想要的鼓点节奏。
大飞、猴子、阿哲，这几个在泥潭里滚了十几年的老炮儿，此刻竟被这个年轻人的气场完全带动。
他们从那几个简单的碎片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却又充满力量的音乐情绪。
愤怒，嘲讽，癫狂，还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宣泄。
“记住了吗？”张野最后确认。
赵一明重重点头，眼神复杂却带着决然：“放心，这点默契，老子们还有！”
这时，主持人拿着话筒，重新走上舞台，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修复后的音响系统传遍全场。
“各位来宾，刚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非常抱歉。”
“不过，接下来的这位表演者，绝对能弥补大家刚才的遗憾！”
主持人的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意营造的激动。
“他，是横空出世的音乐鬼才！”
“他，是用灵魂歌唱的时代之声！”
“他的《海阔天空》激励了无数人，他的《以父之名》震撼了整个乐坛！”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张野！”
极尽吹捧之能事的介绍，让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其中夹杂着不少毫不掩饰的嗤笑。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向舞台入口。
张野的身影出现在光柱之中，黑色丝绒礼服吸收了周围的光线，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暗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主持人按照流程，笑容可掬地问道：“张野先生，请问今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歌曲呢？如果是新歌的话，请把伴奏给我下。”
张野走到舞台中央，拿起立式麦克风，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对着麦克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用。”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回答。
王建国也微微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不用伴奏？他想干什么？清唱吗？
主持人再次确认：“呃……张野先生，您确定不需要伴奏吗？”
张野侧过头，目光扫过台下，最后落在那几个重新拿起乐器的身影上。
他抬手，指向舞台侧后方。
“我给大家带来了一支……乐队。”
“他们是——黑火！”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张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他……他竟然把刚刚被音响故障搞下台的“黑火”乐队，又给请回来了？
还要带着这支“故障频发”的乐队，一起表演？
他是疯了吗？
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要拉着“黑火”一起下水？
王建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还算放松的姿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寒冰般的冷冽。
他死死盯着舞台上的张野，眼神阴鸷得几乎要吃人。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敢当众打他的脸？
还拉上了“黑火”那几个老不死的？
真是……活腻歪了！
何苗苗也愣住了，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舞台上那个身形挺拔，气质桀骜的年轻身影。
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他明明知道，王建国给他安排的是“捧杀”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甚至还拉上了刚刚被羞辱的“黑火”乐队，一起站在了风暴中心！
这个家伙……
是真疯，还是真有底气？
舞台上，张野无视全场震惊的目光，拿起麦克风，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癫狂笑意。
“接下来，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新歌。”
“歌名叫做——《浮夸》。”
“这首歌，送给在座的……每一位。”
“包括……王总。”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建国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挑衅和讽刺的弧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狂跳，仿佛预感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在这虚伪的盛宴之上，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