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空杯

用言语之间故意透露的专业性，压住了老丫头唐雯，陆扬也没忽视一旁有些拘谨的白无瑕。

“丁兰，以后我就叫你白无瑕了，这名字意境跟我要教你的太极大致相仿，你是戏曲演员，有功底在，学起来不会太难。”

夸了一下白无瑕后，见她稍稍放松了一点，陆扬转而说道：

“但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拘谨不好，会影响你的荧幕形象，唐小姐家学渊源，你可以跟她请教一下。”

有驻地剧组的经历遮掩，陆扬也不用人介绍，直接就点出了丁兰京剧学员的身份，她这岁数还只能是学员，演员轮不上她。

跟刚刚先扬后抑，强势压服唐雯差不多。

不是面对张施两位导演跟马先生，陆扬言语虽说平顺，但却满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来之前，我也跟张导说过，剧组的阳刚气太足，要用你的阴柔娇媚来平衡一下！”

让白无瑕请教唐雯，陆扬也没征求那老丫头的意愿。

态度很明确，我说到了你们就得做到。

他说完，白无瑕要去请教唐雯，唐雯也得教会她阴柔娇媚。

自小学戏的丁兰性格刚强，让她来打戏，她一点不怵，但阴柔娇媚她可就不会了。

因为岁数小，外加拘谨，她就情不自禁的捏了衣角。

“这样不是阴柔娇媚，如唐小姐所说，这属于矫揉造作，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那不是强说愁滋味么？”

陆扬想补上一句‘看着就不咋值钱’，但周围人多，时代不同，他没敢说。

闻言，唐雯也转头望向淳朴气息扑面而来的丁兰，这丫头现在的表情很符合国内审美。

“陆指导，我觉着小丁姑娘的表现，自然而淳朴，挺好的……”

因为陆扬的缘故，本该八一年夏天才会被定为主角的丁兰，直接就越过了中州宾馆还没进行的海选，来了山谷中的修械所。

只因丁兰是京剧武行出身，按马显达所说，只有童子功在身，才能在短时间内学会陆扬设计的太极平衡姿势。

“唐小姐，自然而淳朴是国内的审美，对少林寺这部影片来说不够，眼神清澈灵动、欲说还羞、欲拒还迎，都要在眼神儿里体现，侧脸捏衣太过拘促。”

陆扬的话，做过几部剧女主角的唐雯听的懂，丁兰却听不太懂。

见她是真的懵懂，陆扬就对唐雯说道：

“唐小姐，不知你见过港城街头初入行的那些女孩没有，稍一造作，可就是沦落喽……”

要演白无瑕的丁兰过于纯洁朴素，有些话陆扬不好直接说，只能说给唐雯听。

剧中，白无瑕的眼神不错，但偶尔露出的侧脸娇羞，如唐雯所说，完全符合国内的审美。

但出去了，除了矫揉造作的匠气之外，就是沦落风尘的迷惘无知。

说完，陆扬也没在乎什么形象，直接给唐雯摆出了几个欲说还羞、欲拒还迎的眼神儿，惹得老丫头捂嘴直笑。

“陆指导，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会教会我们的白无瑕，我替她谢谢陆先生了……”

虽说不清楚陆扬为什么要洗去丁兰身上的自然淳朴。

但唐雯却清楚这位陆指导对女主白无瑕的指点，是在迎合港城影视圈的审美。

清澈灵动、浑然天成，在大荧幕上要比自然淳朴高级的多。

但真正想要表现出来，却需要丁兰下苦功夫，只因她的阅历不足，很难理解男人对女人在情感上的意境需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样适用于影视圈。

正当唐雯要跟陆扬探讨一下，怎么才能让白无瑕的清澈灵动浑然天成时，崔常有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车间。

“陆指导，铝甲片、铜甲片、钢甲片都做好了，你去瞅瞅？”

听到一种甲片变成了三种甲片，陆扬这才知道这位崔厂长礼下于人的打算，这是要进军道具跟武术器械行当啊！

扫了一眼满脸憨厚却心思驳杂的老崔，陆扬没说什么，只是转向组织股长张大柱问道：

“张股长，我们能去车间看看吗？”

当着服装师唐雯、女主角白无瑕的面，陆扬在行动之前先问他行不行，也让张大柱挺直了腰杆子。

“当然可以了，唐女士、小丁同志，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张大柱多话，崔常有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带着一行人去了修械所的轧机车间。

轧机车间与陆扬所在的车辆维修车间不同，并不在山谷里，而是建在了山腹的通道中。

几道木门、水泥防爆门作为隔离，然后才是日光灯下摆满山洞两侧的机械设备。

进入轧机车间，陆扬并没有被一眼望不到头的设备所吸引。

吸引他的却是将水泥地面擦出油亮包浆的墩布。

说的再详细一点，就是墩布上一样有了包浆的木杆。

如果说还有东西吸引陆扬的目光，那就是离着墩布杆不远处的普通车床。

这种车床陆扬也认识，东三省造的6140普车，属于万能机床，他当时就买过两台。

“崔厂长，墩布杆有两米左右的吗？这是什么材质？”

陆扬开口问及，崔常有扫了一眼墩布说道：

“陆指导，那是青冈木锹把，最多一米二三，咱们的标准尺寸是一米二，再就是更短的工兵锹柄，短柄咱们没多少，一米二的长柄，少说几万根吧……”

“崔厂长，有没有合适的接环，大概二十公分长短就足够。”

看到包浆的墩布杆，陆扬想到的是全羊宴那晚，被他站猴棍踩断的武术棍。

少林寺这部剧在道具上的缺陷不少，武术棍就是最大的瑕疵。

虽说十三棍僧救唐王时也换了棍子，但前期还是留下了单薄的缺憾。

眼前鹅蛋粗的墩布杆，一看就格外的厚重，即便只有一米二，但如果用接环接起来。

武僧棍中间加金属套环，挡刀的时候更真实，也未尝不是道具设计的细致入微。

“那就只能是高射机枪的炮弹壳了，但需要加工一下，不然前细后粗弄不进去，这也简单，稍微加热上6140床子就好……”

崔常有虽说心机颇深，但组织能力、应变能力、执行力都相当出色，对修械所掌握的各类物资也能如数家珍。

老崔这种人，别说放在现在了，放在以后也绝对是个事业型的人物。

“崔厂长，能不能给接几根，不要太多，三五根就好，我要先试试，接环要求中间阔两头窄，锹把铆接进环套，两头也要加套筒，弹壳后端要加热修圆。”

陆扬的技术要求，崔常有一听就懂，他也没犹豫，直接招呼了几声，就让人按照要求去接武僧长棍。

活安排了下去，又走了几百米，过了一道水泥防爆门、一道木门，才到了崔常有所说的轧机车间。

车间里，满满摆着十几筐三种材质的甲片，铝甲片最多，铜甲片只有长片、圆片两筐，剩下的几筐是钢甲片。

“崔厂长，这是不是有点多了？”

别说铜片、钢片了，半人高的竹筐，装满一筐铝甲片，恐怕也得几百斤。

这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弄了这么多出来，崔常有麾下的修械所，产能高的可有些离谱了……

“嘿！嗐……陆指导，我是啥意思呢？就是你们做完了，我们学会了，也想靠这玩意儿赚点生计，没曾想，看图简单，操作起来却愁人呐……”

一下制作了几十套模具，让轧机车间满负荷生产，崔常有的想法很简单，一是废物利用，二是向陆扬偷师。

最主要的还是废物利用，制作甲片的铝板，算是可以卖的边角料，也可以跟铝厂兑换新的铝材。

竹筐中的钢甲片跟铜甲片才是废物利用的主要材料。

修械所的仓库里，储存了数以十万计的铜质炮弹壳跟钢质炮弹壳，这些储存物资都是之前部队攒下的家底儿。

修械所这边可以用做加工材料，但是绝对不能原样发卖，这属于倒卖军资，会被杀头的。

听完崔常有的无奈，陆扬也无奈摇头。

“崔厂长，甲胄这玩意儿，一套至少几千起步，现在谁买的起？国外肯定有人要，但那得定制，除了工序复杂之外，这玩意儿的销路真是有限的很！”

“这样吧！来都来了，我也不白来，你也不想我白来一趟，崔厂长，你去找个这么大的炮弹壳过来……”

见过了至少数以百计的6140普车，陆扬心里就有了修械所的产品设计。

如果没有面前十几筐甲片，他还打算抻抻崔常有，可这货的执行力太高，就怕再来一下，他再给弄出几千、几万把唐刀。

防弹弹簧钢磨制的唐刀，如果大批量上市，弄不好就会成为管制刀具，给少林寺剧组抹黑。

“陆指导，这话咋说的，你早来，我也不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飞不是？”

“崔厂长，再带上几块铝板，咱们到刚刚的车床车间细说。”

一行人走到满是6140普车的车间，炮弹壳也到了，陆扬指着炮弹壳对崔常有说道：

“崔厂长，跟你刚刚说的接环工艺一样，把底火孔焊死，杯底、杯口倒角修圆，里外抛光再加个盖，这不就是个杯子吗？”

先简单的说了一个弹壳杯，陆扬又拿起弹壳比划着说道：

“崔厂长，铝板先弄出杯子的形状，再折返一遍，就是中空铝杯子，装热水也不烫手，再弄个杯盖里面做上塑料套盖，加乳胶垫片，这样就不漏了……”

用6140普车做杯子，虽说有些大材小用，生产效率也不会高，但陆扬能给老崔出的也就这类主意了。

给他个飞机、导弹设计图，陆扬倒是想，奈何画不出来呀！

“陆指导，炮弹壳杯子，弄个中空层，是不是也不烫手？”

崔常有的野心不小，陆扬却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崔厂长，这样的杯子不能卖给地方，要卖给部队，可以当做兵员转业的纪念品，也可以日用，刚刚那个铝质中空杯子，我再给你个名字：太空杯！”

“太空杯？”

“对！就是太空杯，崔厂长不是说咱们出口武器吗？你就去找出口武器的单位，让他们帮着出口太空杯，记着，杯子出国之前，先试试能不能在国外注册个专利技术……”

太空杯虽说是对塑料杯的定义，但有了太空杯之后，陆扬刚刚说的那种口杯、茶杯，也被称为太空杯。

杯子的命名，就跟太极张三丰的本子一样，要看先来后到，他先弄出来了，那太空杯就是铝杯。

“陆指导，系统内啊？这不擎等着给人吃干抹净吗？”

陆扬的建议虽好，但崔常有想到的却是系统内的倾轧。

如同陆扬说的专利技术一样，现在的军工系统，即便有专利，那也是共享的专利。

不管是炮弹壳杯子，还是铝制的太空杯，产出来卖好了，只怕接下来会有一大堆军工厂生产这些玩意儿。

“崔厂长，一招先吃遍天，他们跟上来，咱再弄个新的不就成了？”

“先试试吧，谁知道好卖与否？我只负责出主意，具体的一些防锈、防腐工艺，还得你们自己琢磨……”

听到陆扬这话，崔常有暗道一声不好，这小年轻的陆指导可不好对付。

他本想做一锤子买卖，用仓库的那批旧家具，一下给陆扬掏空了之后，一拍两散。

现在陆扬肚子里的货多的有些超出想象，一下掏不干净，以后就得把人家当爷供着喽……

“陆指导，还是你的法子多，再不你把后续的样子也说说，咱一遭试试得了？”

崔常有想做一锤子买卖，陆扬却摇了摇头，不是他想刁难老崔，而是他肚子里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掏不干净。

都给了，太多！

多而杂，就跟现在的修械所似的，有个师部作娘，千好万好。

真要投入市场自谋生路，那指定干不好！

“崔厂长，你就放心好了，杯子能干好，指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但万一干不好呢？有些买卖也在人干，隔行如隔山呐！”

见陆扬年纪不大却深沉有本。

试探过一下没取得想要的结果，崔常有也就偃旗息鼓了。

一锤子买卖不成，那就只能把人家当爷供着了！

接下来的崔常有也只专注于修械所的生计跟活路，陆扬要的武僧棍迟迟不到，甲片那边也没了后续。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山洞走廊里，看着修械所的工人，在两侧的机床上加工着弹壳杯跟太空杯。

“陆指导，这弹壳杯上头加个盖，是不是更好？”

崔常有掌管的修械所，虽说没有高精尖技术，但做起机加工的活计，却有的是土造的法子跟工具。

只要6140的夹具好使，就没有他们干不了的活儿。

加热直接用气焊枪，加工直接找根铁棍。

很快……

不仅弹壳杯做了好几个，铝制双层太空杯也渐渐在床子上成型。

看着手里直筒筒的弹壳杯，崔常有拿在手里，就感觉极为顺手，库里的炮弹壳好像就适合做这样的杯子。

只是直筒筒的杯子有个缺点，就是不好配盖，用弹壳盖，那可就浪费了。

“崔厂长，杯子外沿收一收，打上丝口，配个跟行军水壶一样的塑料盖就好，要是怕烫手，可以用帆布做个杯套，还可以加行军水壶那样的背带。”

呆站着看工人加工杯子，不仅唐雯、丁兰感觉无聊，陆扬也一样，他手里的活计还有不少呢！

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也就多了些不耐烦。

陆扬一行不耐烦，心里被厂子生计跟活路牵着的崔常有，可没有一丝不耐烦，而是诚心诚意的问道：

“陆指导，配个纯铝的盖子，是不是显的高级？”

崔常有想要纯金属杯盖，陆扬头不抬、眼不睁的就给了他答复。

“崔厂长，铝，质软，相互摩擦会掉碎屑，不管是铝屑还是铁屑，喝一点到肚子里没事儿，多了那也是会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