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闭环了啊
曹丕只觉得脑中一声轰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内侍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郭表?!
司马孚收留了郭表?!还要征辟他为功曹?!
这……这简直是……
荒谬!疯狂!不可理喻!
前脚曹洪刚刚在朝堂之上,信誓旦旦地为司马孚和郭皇后“辟谣”,言之凿凿地说两人素无瓜葛,撇清关系,司马懿、陈群等人也先后发声,说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司马孚和郭皇后甚至几乎不认识,更完全不曾有攀附外戚的任何举动。
后脚司马孚就亲自写信来,不仅承认收留了郭皇后那个声名狼藉、刚刚出狱的哥哥,还要给他安排官职?!
不是,这两个人怎么搅在一起了?
不对啊?
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郭表来洛阳的时候,叔达已经去河内典农,之后做了清河太守,此二人能有甚瓜葛?
蠢!
蠢狗!
蠢东西啊!
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这不是把曹洪刚刚搭好的台子,一脚踹翻吗?!
这不是把刚刚稍稍平息下去的谣言,重新点燃,还浇上了一桶滚烫的热油吗?!
司马孚是疯了吗!
这是疯了吗!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曹丕胸中爆发,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摇摇欲坠。
旁边的郭皇后更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发出一声哀鸣,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
幸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倒在地,但她已然是面无人色,气若游丝,几乎晕厥过去。
“皇后!皇后!”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呼喊着,掐人中的掐人中,抚胸口的抚胸口,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曹丕强撑着没有倒下,但脸色比郭皇后好不了多少。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名瑟瑟发抖的内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血来。
“奏疏呢?!拿来啊!”
曹丕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内侍吓得赶紧将司马孚的奏疏、书信一起交上来,并赶紧将油灯挪到曹丕面前。
此刻曹丕眼前阵阵发黑,居然完全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只能让内侍读给他听。
奏疏很正常。
司马孚先汇报了清河现在的情况,说现在冀州的人口太少,百姓流散,他与吴质二人坦率地交换了几次意见都不能达成共识,颇为头疼。
正好皇后的从兄郭表来避祸,主动投奔到司马孚门前,司马孚觉得郭表是本地人,虽然之前不是东西,但周遭的人、事都熟悉,还认识不少冀州的盗匪,有皇后从兄的身份,在吴质面前也好说话,所以想要收郭表为功曹,只是事情涉及外戚,郭表还被废为庶人,所以司马孚要问一下。
他还觉得之前郭表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废了郭表,郭表在洛阳是废物,在清河未必是。
信也很正常,司马孚只是给皇后问了个好,说郭表在他这,他一定好生照拂,请皇后放心,当时郭表不告而别是不想给皇后添麻烦,皇后宽心便是。
说起来。
这还多半是曹丕的锅。
之前曹丕不顾劝阻,将大量河北的民众迁移到中原来,辛毗拽着他的袖子苦苦相劝都劝不住,搞得现在河北严重缺少人口,不管是春耕、兴修水利都挺麻烦,过冬之后,不少盗匪家里也没有余粮,已经开始四处出击打劫了。
而都督河北诸军事的吴质是曹丕的重要亲信,他完全不把冀州的地方官放在眼里,为了立功,跋扈的吴质还一直征调兵马想要东讨公孙、北战鲜卑。
司马孚是个实在人,他不想任由吴质胡闹,好歹面子上还能跟跋扈的吴质斗一斗,因此之前多次派人给邺城的吴质送信,请他不要在春耕时抽调兵马。
这时郭表来投奔了,郭表虽然被废为庶人,可毕竟还是皇后的从兄,吴质多少还是得给嫂子点面子,让司马孚在谈判的时候更有筹码。
再加上郭表本来就是冀州本地人,四年前才离开,跟这里的不少大族、盗匪都熟悉,许多冒充盗匪生乱的大族在郭表面前也不敢嚣张。
郭表哭着求司马孚收留,而且添油加醋说起自己在洛阳受尽委屈,司马孚完全不知道洛阳正在传自己和郭皇后的绯闻,听郭表说起下狱被拷打的事情,觉得这算屁大点事,肯定是老陈头现在没事又在犯畜。
于是他充大头上疏求情,给郭皇后送信报平安,应该还给二哥司马懿、老友陈群等人都写信,请他们一起关照一下郭表。
要是之前,这肯定没什么问题。
陈群绝对会给司马孚这个面子,把郭表当个屁放了。
司马懿也肯定不会因为郭表这点小事影响弟弟在冀州做事,顺水推舟吓唬一下吴质也就是了。
可问题是……
曹丕毛骨悚然。
他终于明白,他相信这一刻,朝堂众人也都明白了。
之前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为何强行造司马孚和郭皇后的谣言,原来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有人早早就开始谋划。
果然,果然就是有人在筹谋!
朕已经被人算计了!
有些人知道朕的身体不好,已经准备趁着朕的身子不和,要开始动摇大魏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曹丕躺在榻上,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他确定此人肯定藏在高柔的身后。
谁救鲍勋,谁就是最大的阴谋,谁之前将郭表、黄庸二人投入诏狱。
叔达是无辜的,子度肯定也是无辜的,这贼人到处构陷忠良,想要将大魏的柱石一一撕扯破坏,最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刻,曹丕终于意识到大魏正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甚至有可能重蹈前秦的覆辙,二世而亡,何况……大汉还有一息尚存,这个贼人是谁?
朕不能等!
朕一定要把他挖出来!
曹丕感觉自己被架空的极其厉害,甚至自己身边的内侍都信不过。
手上唯一能用的,只有校事,不过校事也被一堆琐事缠住,年轻的夏侯玄肯定也应付不了这一切。
外朝肯定已经沸腾了,曹丕已经实在想不出任何方法。
唯一的方法……
“诏,诏曹洪!把曹洪叫来!把他叫来!快!叫孙资!叫刘放!让他们赶紧下诏!快!”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慌而变得尖利刺耳,宛如厉鬼的哀嚎一般,“还有,徐庶!把徐庶也叫进来!速去!一刻也不能耽搁!”
说完这些,曹丕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眼前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内侍也知道此刻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深夜召见曹洪、徐庶必将震动朝堂,可要是拖到了明天,司马孚一案可能直接把朝堂都掀起来了,也只能赶紧领命,跑去寻孙资、刘放下诏。
他痛苦地躺在榻上,艰难地喘息,可才过了片刻,内侍的脚步声还没走远,他耳边又传来了孙资惊慌的声音。
“陛下!”
曹丕愕然睁开眼,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孙资恍恍惚惚的身影,而孙资身边,还有一团模糊的白影。
“你,你是谁?”
“陛下!”
那是个带着浓浓哀伤的哭声,曹丕反应了一下,浑身颤抖起来。
“泰初?泰初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啊,伯仁呢?伯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