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蜃楼残魂

赤狐女童的尾尖扫过水面，时之砂凝成三丈高的浪墙。暮归寒在青铜色的波涛间看见无数倒影——那些都是玄穹帝尊尚未石化前的记忆残片。帝尊指尖流淌着液态的星光，正在十二根天柱上镌刻时辰秘文。

“当心！“女童突然尖啸。璇玑的玉漏仪迸发青光，镜湖之水化作千万柄刻漏形状的冰刃。暮归寒挥剑斩碎迎面而来的冰刃，却发现每道裂痕中都涌出青铜沙粒，这些时之砂正沿着断剑“烬余“的裂痕渗入剑身。

机关城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喘息。盘龙柱上的青铜鳞片次第翻转，露出内部流淌着水银的瞳孔。暮归寒的右臂晷纹突然刺痛，他看见百年前的璇玑正在这些瞳孔注视下起舞，裙裾间的铜钱落地便生根发芽，长成刻满谶语的青铜树。

“破军位！“赤狐女童甩出三条狐尾，尾尖燃起苍蓝火焰。暮归寒踏着水面前冲，断剑劈向璇玑左腕的锁魂链。剑锋触及银链的刹那，整座机关城的时间流速骤变，他看到璇玑的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霜。

玉漏仪的水滴悬停在半空。璇玑眼底的子时晷盘逆旋三周，暮归寒惊觉自己的剑锋正在退回——时间在局部倒流！赤狐女童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盘龙柱上的瞳孔，凝固的时空再次流动。

“用溯瞳看锁链根源！“女童的狐尾缠住三根盘龙柱。暮归寒催动右臂晷纹，青铜溶液涌入眼眸，终于看清锁魂链另一端没入水下的部分——那竟是玄穹帝尊石像的睫毛，每根睫毛都缠绕着星辰轨迹。

断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当暮归寒斩断第七根锁链时，机关城核心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璇玑的玉漏仪突然迸裂，十二滴青铜液珠悬浮空中，每滴都映出不同时辰的暮归寒。

“原来你也是...“璇玑的冷笑被浪涛淹没。她破碎的裙裾间飞出四十九枚铜钱，在虚空组成浑天仪图案。暮归寒感觉心脏被无形刻刀刺中，溯瞳自动映出可怕画面：这些铜钱竟是他父亲当年铸剑时熔炼的镇魂钱！

赤狐女童突然跃上暮归寒肩头。三条狐尾缠住他的右臂，尾尖苍火与晷纹共鸣，竟在剑锋镀上一层流动的时光琥珀。当琥珀色的剑光斩破浑天仪，那些铜钱纷纷坠落，每个方孔都涌出黑色火焰。

“阿灼的魂魄要散了！“女童突然指向机关城顶端。暮归寒抬头看见青铜穹顶张开獠牙巨口，阿灼的虚影正在被吸入其中。他踏着盘龙柱跃起，白发在狂风中散作银蛇，断剑刺入穹顶的瞬间，整座镜湖的水都向天穹倒流。

在时光琥珀的包裹下，暮归寒穿透了十二重青铜闸门。蜃楼城核心的景象令他窒息——三百六十面青铜镜组成浑天阵，每面镜中都禁锢着阿灼的魂魄碎片。最中央的镜面泛着血光，映出的却是璇玑在祭坛消散的画面。

“镜渊噬魂，需以时晷为匙。“赤狐女童的声音在灵台响起。暮归寒将右臂贴上核心镜面，辰时晷纹与镜中血光交融的刹那，他看见了恐怖真相：所有铜镜的边框都在流淌水银，这些水银最终汇聚成玄穹帝尊石像的泪痕。

当最后一面铜镜破碎，阿灼的魂魄化作流光没入女童体内。暮归寒的断剑突然重若千钧，剑身浮现出与女童狐尾相同的流火纹。机关城开始崩塌，他看到璇玑在倾颓的盘龙柱间坠落，乌发彻底雪白。

“接住她！“女童抛出狐尾卷住璇玑腰肢。三人坠向镜湖时，暮归寒在璇玑空洞的瞳孔里看到了白檀的身影——那袭青衫正在百里外的辰龙国地宫，将金针刺入沉睡的巨龙眉心。

水雾散尽时，他们躺在长满青铜苔藓的河滩上。赤狐女童的尾巴少了一截，伤口处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细碎的时之砂。璇玑颈间的玉佩彻底碎裂，露出内部刻着“子时正刻“的微型晷盘。

“现在明白了吗？“女童抚摸着昏迷的璇玑，“我们都是被时辰诅咒的...“

暮归寒的断剑突然指向女童咽喉：“你究竟是谁？为何能操纵时之砂？“

三条狐尾在月光下舒展，女童的瞳孔变成熔金之色：“三百年了，每个见过赤狐阿灼的人，最后都会葬身时渊。“她指尖燃起苍火，照亮心口处与青铜雕像相同的晷盘刻痕，“哥哥，你当年为我刻的流火纹，可还认得？“

断剑“烬余“应声坠地。暮归寒的白发被夜风掀起，露出鬓角处若隐若现的流火印记——那痕迹与女童尾尖的纹路，分明是同一炉火锻造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