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伊芙的密殿——他走不到
“坏女人,先说好,既然你认识伊芙,那我把你当长辈。”
“你打我两巴掌,我姑且忍了,再打就不礼貌了。”
“你不要以为我这样讲话,就觉得我是好好先生,我其实超生气吼!”
李察捂着脑袋如是警告道。
只可惜,当你弱小时,就连反抗也都显得萌萌哒。
一个十岁学徒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跨越身份地位的天堑,波及到眼前这位让皇帝都警惕的坏女人。
所幸坏女人自恃身份,一时破防很快就被贵族素养压下。
她不再言语,自顾自的看向远方湖面,满脸不快。
像只随时会哈气,但仍保有些许神秘的猫儿。
李察在一旁陪着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能清晰察觉到,方才的嬉闹并未拉近双方距离。
哪怕有伊芙这层关系,也毫无意义。
这女人的情绪仍是捉摸不定,完全不拿正眼看自己。
不过李察也不在乎,更没想着和她搞好关系。
现在只希望她快点离开,好放自己回宿舍。
今晚约好了尼德他们下棋的。
而且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回去晚了莉莉奴会担心。
作业还没写……
二人就这么吹了一会儿湖风,尴尬无言。
李察实在忍不住,就小声问道:“你没家么?”
“庶民闭嘴。”坏女人的态度更恶劣了。
又是无言。
热气腾腾的温泉缓解了进京以来的紧绷,坏女人的刻薄眉眼终于流露困顿疲态。
这几日与皇帝和教皇的交锋耗尽心力。
首都又处处是窥探,稍显软弱就会引来豺狼虎豹横生歹意。
正谨小慎微时,凭空出现的一扇传送门打破了这其中的平衡和不言。
伊芙给自己的那根蓝色翎羽起了作用,让双向传送门成功生成。
不得不说,进入传送门是临时起意。
其内有无危险,自己也不知道。
身居高位,本不该亲身涉险。
但连日劳累,心血来潮下,竟生出脱离这身躯壳的念想。
所以最终还是缓步走入。
这么一场突然失踪,想必会让皇帝和选帝侯们都惊愕失措。
倒也有趣。
让他们战战兢兢的找吧。
唯独这少年,实在不够顺眼。
倒不是口是心非,而是一视同仁厌恶无力弱者。
她目光落在阿忒莉斯。
以最高权贵那挑剔的品味,也挑不出这只鸟儿的缺点。
伊芙给自己的那根深蓝火羽,应当就是从这只鸟儿身上拔的。
想来想去,她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直抒胸臆:
“把鸟给我,我要。”
“不给。”李察搂着阿忒莉斯上身后缩,连连摇头,“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看他态度坚决,坏女人也就偃旗息鼓,但仍放下狠话:“早晚会是我的。”
李察实在是有些烦了,就直接问道:“坏女人,你什么时候走?”
“再等会儿。”难得享受一刻安闲,她竟有些沉湎。
李察想了想,把阿忒莉斯推给她玩会儿,趁机问道:
“坏女人,你和伊芙是什么关系,伊芙又是什么身份?”
坏女人揉着阿忒莉斯,竟然丝毫不知道感恩:
“你也配问?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法师学徒,所谓最高学院的身份让你得意忘形,敢和我谈条件?”
虽然李察已经渐渐适应了坏女人的尖锐讽刺,但事关伊芙,他还是无法接受,不忿道:
“我就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还非要骂我一句。我警告你,周围可没有人,信不信我脱光了衣服跳进去,咱们鱼死网破!”
谁知这坏女人冷不丁来了一句:“跳啊。”
这倒是让李察难办了。
平日里他认识的女性,像莉莉奴,薇薇之类的,都特别羞涩,这一招恐吓就挺好使。
但眼前这女人好像软硬不吃,比自己还不要脸,就很没办法。
“跳,我准许你跳。怎么,只有嘴上功夫,不敢?”
坏女人以一种完全拿捏和玩弄的姿态占据主动权,甚至主动伸手扒拉李察的裤头。
李察紧着裤裆,有点红温了。
只能祭出最后底牌,气势汹汹:
“不许乱捏我,手伸哪儿去了,这已经是在〇骚扰!若是银月卫队知道,有什么话就和我的小男孩保护法说去吧……”
坏女人直接打断他的话,颇为老练道:
“下一句是不是,夫人,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喜欢小男孩吧?都是我用腻了的手段,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她甚至更进一步,有豁然起身的动作,满心恶毒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起身,让你看个明明白白,你就别想活了?”
“我闭眼就是了!”
“很可惜,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小学徒忤逆我。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抛开事实不谈。庶民,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李察陷入长久沉默,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恐吓,威胁,自爆这三板斧,这个坏女人要远比自己更熟练。
在她面前,自己不过是个生瓜蛋子,有种被全面压制的无力感。
论不可理喻,那还是她更胜一筹。
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好吧,算你厉害。”李察光速发起投降。
自己一个小小学徒输给这种级别的坏女人,不算耻辱,认起输来自然也没有包袱。
二人最后再对视一眼,都能读到对方眼中赤裸裸的嫌恶。
实在是有些相看两相厌。
某种意义上,双方某部分的个性挺接近,但刚好谁也不容谁。
如果可以,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李察默默想着。
时间越发的晚,坏女人也泡完了温泉,重新穿回浴袍,裹着鹅绒毯,让李察领着走在学院道路。
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这也正常。
北疆话事人和一个小小法师学徒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各有各的烦心事,谁也没空理解谁。
只是如此平静的间隙,是无数个巧合凑成,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了。
在路尽头的黑暗中,一尊黑骑士如雕像矗立,等候许久。
是时候分别。
女人止住脚步,回身看向李察。
突然没来由的轻拍在他脑袋,没有半点力道。
最后手指流过他乌黑长发,抚在脖颈,似是把玩。
“我感觉到了。”李察神经兮兮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不是太喜欢了我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用这种类似调教的手段让我注意到你。坏女人,你其实是傲娇吧?”
“啧,庶民果然是一种没有自知之明的生物。”坏女人的双眸渐渐被寒冰封没,指尖用力掐在脖颈,带来轻微的迷醉窒息:
“你知道么,北疆有一种愚钝的生物,发现未知与危险反倒会心生好奇,徘徊于旁久久不去,最终濒临灭绝。”
“为保其种群,巡林客们穿梭山林,倘若其靠近,就立即重杖驱逐。”
“务必要打疼,才能那愚钝生物明白,遇到危险要跑,而不是——像你这般。”
话说完,她缓步走上马车,拉开帘幕,侧身靠在窗旁。
暗金瞳孔中燃烧恶意满满的紫色火焰:
“庶民,那卡里一分钱也没有。这次长长记性,以后别再掉入女人的陷阱。”
“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见,快点走吧。”李察撇撇嘴,感觉这也算是情理之中,没多羞恼。
谁知坏女人把玩着手中深蓝幽邃的羽毛,幽幽道:
“过不了几天,还会再见一面。”
等骑士甩动长鞭,扯动马车缓缓远去,李察高喊道:
“那个,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来着。”
坏女人的声音越发遥远:“想知道我的身份,你也配……”
李察直接打断,毫不客气道:
“不是这个。我就好奇你一直赤足走路,不怕踩到石头么,脚底板不会脏吗?感觉你有点不爱卫生了,小心真菌感染……”
马车内,娜娜莉亚忽的大脑停滞。
几秒后火气从小腹快速蒸腾上脸,两行碎玉白牙咯咯作响。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关注点这么奇怪?
他是怎么能做到如此令人厌恶?
怒火中燃,娜娜莉亚向驾车骑士恨声说道:
“那勒斯,现在掉头,把他给我创死!”
那勒斯统领知道这位夫人情绪不定,反复无常。
干脆装聋作哑,仍是架着马车缓缓离开帝国最高魔法学院。
“夫人,他很重要吗?”
“随处可见的法师学徒,只是圣女的请求,做个人情。”
娜娜莉亚看得清楚。
伊芙终究是是北疆的圣女,而李察是帝国的李察。
等这趟皇帝宴请结束后,临时出行的圣女也要回归北疆。
北疆的手伸不到首都,二人此后再难相见。
所谓“至我密殿者,即为我主”的任性誓言,还是要沦为笑谈。
那庶民,
只是一个最微末的法师学徒,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
纵使有点小手段,放在帝国面前又何其孱弱渺小。
世界将随着他年岁增长,以鲜血淋漓的面目展现其最残酷的本来面貌。
多少一时显赫的天才死在半路,哪怕是传奇学派的继承人,也难有走到最后一步。
娜娜莉亚将阿忒莉斯的羽毛放入镂空铜壶,捧在双手。
混沌无序的深蓝星火也在敬畏帝国最高权贵的滔天权势,柔和克制的闪烁跳动,散发阵阵凉意。
她靠在软塌,回首望向远去的帝国最高魔法学院,做出最终审判:
“区区庶民罢了。”
“哪天就死在角落里。”
“伊芙的密殿,他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