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双生祭坛(上)
祭坛的震动撕裂地砖,神树残干渗出的黑色汁液在地面蜿蜒成锁链形状,直逼唐砚冰心口。她胸前的“死之根”残片已完全黑化,表面蚀纹如活物般爬向我后颈的逆十字,剧痛中我听见无数魂魄在骨髓里尖叫——那是被神树囚禁千年的逆纹与蚀纹宿主。
“用罗盘刺我心脏!”唐砚冰突然抓住我的手,将青铜罗盘的尖刃抵住自己胸口,“死之根在借我的身体吞噬生之根,只有毁掉残片才能阻止……”她的眼瞳已被紫雾浸染,却在说话时露出藏在袖口的银簪——那是十年前父亲送给她的成年礼,簪头刻着半枚逆纹十字。
我猛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血字:“双生心脏共生于神树裂痕,毁其一则双亡。”罗盘尖刃在她心口停顿的瞬间,逆纹突然不受控地涌入她记忆:三天前的蚀纹门密道,唐砚冰跪在刻满逆纹的石壁前,用银簪划破掌心——原来她早就在偷偷修炼逆纹术,试图压制体内的死之根。
“我们是神树的双生钥匙,也是彼此的锁。”我反手握住她持簪的手,将两枚残片按在祭坛血槽上,“爷爷说过,裂痕既是牢笼也是出口。”金色与紫色血液在血槽中交融,祭坛突然下沉,露出深不见底的阶梯,阶梯两侧石壁上嵌着发光的逆十字与蚀纹,每道纹路里都封着一具骸骨。
唐砚冰的指尖划过石壁上的蚀纹,突然僵住:“这是初代蚀纹宿主的记忆——千年前巫族分裂两派,不是为了争斗,是为了用双生宿主的心脏封印神树核心。逆纹守根,蚀纹护果,实则是用我们的魂魄当锁链。”她的声音发颤,石壁上浮现出壁画:巫族大祭司将双生婴儿的心脏剜出,嵌入神树根系,树干上裂开的缝隙里,阴阳二气正在交融。
阶梯尽头是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青铜祭坛,祭坛上漂浮着两颗半透明的心脏——金色的逆纹心脏缠绕着尸蟞藤,紫色的蚀纹心脏嵌着青铜树根。父亲的残影突然出现在祭坛旁,他胸口的蜡质伤口正在愈合,眼中倒映着石室顶部的星图:“砚之,神树不是牢笼,是阴阳两界的调节阀。千年前巫族为阻止黄泉倒灌,才用双生宿主的心脏当阀门。”
“但唐父和你父亲偷走了生之根与死之根,导致阀门松动。”唐砚冰的指尖抚过悬浮的蚀纹心脏,心脏表面浮现出她父亲的脸,“他们以为毁掉神树能解救宿主,却不知神树崩裂会让黄泉之水淹没人间。”石室角落突然传来锁链声,十二具石匣自动开启,里面摆着历代双生宿主的残片,每块残片上都刻着相同的血字:“双生归位之日,阀门重启之时。”
我“借阴眼”看见更遥远的记忆:爷爷跪在神树前,后颈逆十字正在崩裂,他将半块残片塞进父亲手中,而唐父的蚀纹印记早已与神树根系共生。十年前的秦岭塌方,不是掠夺,是两派掌门试图用自己的心脏加固阀门——父亲用生之根护住我,唐父用死之根困住尸蟞藤,却双双被神树反噬。
“现在阀门即将崩毁,黄泉水位已经漫过根系。”父亲的残影指向祭坛下方,那里传来汹涌的水流声,“你和砚冰必须成为新的阀门,或者……”他的声音突然被尸蟞藤的尖啸淹没,残影化作光点融入金色心脏,心脏表面的尸蟞藤突然活过来,顺着我的手臂爬向心脏。
唐砚冰突然抱住我,将蚀纹心脏贴向逆纹心脏:“当年父辈选错了,他们想毁掉神树,可神树本就是平衡的一部分。”她的嘴角溢出紫血,却在笑,“还记得昨夜在义庄,我们的血让神树虚影显形吗?那不是牢笼,是钥匙孔——双生心脏才是真正的钥匙。”
石室顶部的星图突然亮如白昼,十二道枝桠从天而降,将两颗心脏串联。我后颈的逆十字与她掌心的蚀纹同时崩裂,剧痛中听见巫族大祭司的传音:“双生宿主,汝等需以心脏为锁,以魂魄为链,永镇神树核心。若要自由,唯有同归——”
“不!”我抓住她即将虚化的手,逆纹与蚀纹在掌心炸开前所未有的强光,“爷爷说过神树有裂痕,裂痕里藏着出口。”残片突然从我怀中飞起,与石室墙壁上的十二块残片共鸣,拼出完整的青铜神树——树冠指向天,树根扎向地,而在树干中央的裂痕处,隐约可见人间的灯火。
唐砚冰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她取出银簪,将自己的蚀纹血液滴在簪头的逆纹十字上:“十年前你父亲教我这个术法时说,逆纹与蚀纹本是同根生。”银簪化作流光,插入神树裂痕,裂痕竟开始扩大,露出后方的黄泉入口——那里漂浮着无数被囚禁的魂魄,却在看见我们的共生纹路时,纷纷向裂痕涌来。
“他们不是祭品,是钥匙的碎片。”我突然明白爷爷笔记的深意,“千年前巫族分裂双生宿主,其实是把完整的钥匙分成两半,让逆纹与蚀纹世代互相寻找,直到某天能共同打开裂痕,释放所有魂魄。”祭坛上的两颗心脏开始融合,金色与紫色交织成新的共生纹路,正是我们掌心的树苗形状。
石室剧烈震动,神树残干的裂痕完全打开,露出后方的人间景象——湘西尸陀林的晨雾中,蚀纹门弟子正在围攻义庄,而义庄飞檐上,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举起柳叶刀,刀刃上反射的,是与唐砚冰相同的金红色泪痣。
“那是……我父亲?”唐砚冰的声音发抖,“可他的眼窝明明被尸蟞藤占据……”面具人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竟也有逆十字印记——原来唐父从未完全被蚀纹吞噬,他一直用逆纹术抵抗,等待双生宿主归位的这天。
祭坛突然升起,将我们托出神树核心。宗祠内殿的青铜门正在崩塌,六个“守墓人”的青铜粉末在风中聚成字:“双生共生,非锁非笼,神树裂痕,是门也是桥。”唐砚冰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蚀纹与逆纹终于不再排斥,而是像树苗般缓缓生长,根系深入彼此的血脉。
“我们不是活祭,是钥匙的主人。”我望着掌心的共生纹路,想起父亲残影最后的话,“神树需要的不是心脏,是让魂魄通过裂痕的引路人。”远处传来蚀纹门弟子的脚步声,唐砚冰却突然将“死之根”残片塞进我手中,自己转身面对石门:“我去拖住他们,你带着残片去黄泉入口——那里还有你父亲和我父亲的魂魄。”
“不,我们一起。”我拉住她即将迈出的手,逆纹与蚀纹在周身形成护罩,“双生宿主的血,本就该流在同一条血管里。”石门轰然倒塌的瞬间,我们掌心的共生纹路照亮黑暗,那些被神树囚禁千年的魂魄,正顺着我们的影子,向裂痕另一端的人间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