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
对“黑人”的定义和对“黑”的内涵的描述有很多,这些定义和描述涉及或许很有趣的狡猾的科学和相关虚构物……因此,研究这个术语的结构、它的文学用途以及这个术语所引发的相关活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托妮·莫里森,《他者的起源》
在《天佑孩童》中,莫里森在后黑人艺术(post-Black Arts)、后黑人(post-black)和后种族话语权(post-racial discourse)的背景下探讨了新黑人(new black)的概念。与阿兰·洛克(Alain Locke)对新黑人概念的诠释一样,莫里森通过涵盖当代关于黑色的不同概念,并且在认为种族具有巨大的流动性的前提下,提出新黑人价值观具有多样性。这一多样性的新黑人价值观为性别、种族、种族流动性和身份建构提供了新的思考方式。新黑人的定义有助于我们重新评价新旧黑人主体地位之间的关系。借用玛戈·纳塔利·克劳福德(Margo Natalie Crawford)的话来说,新黑人是对固化的黑人身份的彻底“颠覆”(Crawford, 2017:第5章)。莫里森从一个有社会抱负的年轻黑人女性——卢拉·安·布赖德维尔,也叫布莱德——的角度提出了她的新黑人概念。布莱德是新黑人企业家精神的典范。莫里森通过对布莱德的塑造重新定义了黑人的身份,尤其重新定义了黑人女性的形象、经济方面的成就和社会流动性。汤普森认为,莫里森在这本小说中为黑人女性创建了一个供她们探索自身欲望的空间,在这里她们可以尽情分享个人经历而不必感到羞愧。莫里森的这一行为在黑人女性作家中无疑是十分罕见的(Thompson L., 2009: 10, 71)。
莫里森对布莱德——一名新黑人女性的塑造是对女性主义者就黑人女性对“快乐、自我探索和能动性”的呼唤的回应(Thompson L., 2009: 8)。布莱德个性独立并且具有很强的社会流动性。她无视关于个人行为和社会地位方面的保守规则,这些规则可能会阻碍她实现能动性和社会流动性,是她取得更显著经济成就的绊脚石。就像肖恩·李(Shayne Lee)对标志性的黑人性革命者所描述的那样,布莱德向限制黑人女性自主性的传统糟粕发起挑战,并鼓励新一代女性向寻求能动性的方向迈进,这一行为对定义黑人概念创造了更广阔、更具有流动性的空间(Lee, 2010: 9)。布莱德将她的性别作为一种隐形的权力资源,这是莫里森构建的新黑人的核心。通过对布莱德性格的塑造,莫里森对黑人的主体性是如何建构的(尤其是被标记为双性恋或者酷儿)[1],以及自体性、雌雄同体、厌食症、性别和性取向的流动性和可塑性质疑。作为新黑人,布莱德证明了她有能力和勇气取得经济上的成功。在早期的职业生涯中,她发现因为肤色问题她只能在社会最底层谋职,但她性格顽强,从不放弃。当她在商界有所作为的时候,她又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了白人的等级制度和权力结构的阻碍。她成为众人联合打压、嫉妒、歧视的对象,成了她的白人助理布鲁克林在职业上的竞争对手。纵观她的职业生涯,从新黑人、后黑人和后灵魂等概念研究黑人的成功演变是十分重要的。这些概念最终成就了新黑人的时代精神。
新黑人是以黑人的物质成就来定义黑人的主体性地位。这一概念再次肯定了上进心和成功的作用,这也是美国梦的承诺。这证明了美国的精英管理体制——只要努力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取得物质上的成功。新黑人的崛起可以解读为民权时代和后民权时代的最高成就以及目的论成效(Fleetwood, 2015: 70-71)。这一崛起已经成为衡量种族成功的一个标准,特别是自从后民权时代以来,世界见证了标志性的黑人名人在音乐、商界、娱乐业、政界的崛起。用鲍尔温(Baldwin)意味深长的话来说,作为新黑人,布莱德承担着“表现的重任”和性别化的黑人(女性)身份的意象,其中包括“黑色皮肤对个体和种族群体的历史意义、字面意义以及象征意义”(Dyson, 2016:“引言”)。布莱德很幸运地出生并成长于20世纪90年代。[2]她迎来了一个新黑人崛起的时代,各行各业成功的黑人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后黑人和后种族主义话语的两极分化时代,这是一个以新黑人名人文化崛起为标志的时代(Fleetwood, 2015: 58)。回顾过去,这一时期涵盖了20世纪70年代“黑即是美”(black is beautiful)这一并不久远的美学,并演变为“黑是新的黑”(black is the new black)(Morrison, 2015: 33)。事实上,“黑即是美”是黑人美学的感性美,它预示着新黑人的崛起,这一切正如新黑人和哈莱姆文艺复兴对黑人艺术运动的预期。新黑人较强的流动性和混杂性的本质是黑人美学的宣言,预示着这一美学在多种族主义急速发展的时期达到顶峰,在21世纪的前10年开花结果。这一运动的追随者坚持在黑人和白人身份融合的节点亮明身份。布莱德在20世纪90年代这些运动的共同影响中长大,社会环境塑造了她的新黑人身份以及我们如何看待她的身份。同时,环境也促使她成为美国大熔炉的一部分。通过将布莱德以及小说中的其他角色塑造成新黑人,莫里森预见了黑色的流动性本质是如何恰当地、即兴地,并且通过改良以便适应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