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醉夜惊忧

暮色下的户部尚书府，在晚霞的映照下更显恢宏。

林尚书身着绯色官服，正坐在书房雕花檀木椅上，手指随意地叩击着桌面。

常侍朗踏入书房，他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问道：

“怎么样？”

常侍朗恭敬地行了一礼，上前几步回道：

“回禀林大人，下官已按照您的吩咐，将该透露的都告诉印清平了。”

林尚书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他是何态度？”

常侍朗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印清平当真是才华出众，下官以字谜试探，他略作思索，很快就猜出了答案。”

“他对这字谜中的‘合’字，是如何拆解的？”

林尚书追问道，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印清平的见解极为在意。

常侍朗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回复：

“大人，印清平不仅才思敏捷，言辞条理也十分清晰。

据下官观察，他至今尚未成家，谈吐之间尽显稳重可靠。只不过……”

说到这儿，常侍朗略微停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只不过什么？”

林尚书目光一凛，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常侍朗轻叹一声，如实说道：

“下官与他交谈时能感觉到，他的心思主要放在经世学问与朝堂事务上，对儿女情长一类事，似乎并不上心。”

林尚书听闻，缓缓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既然不开窍，就让他开开窍……”

庭院深深，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的青砖上洒下斑驳光影。

“兄长，兄长……”

清荷迈着细碎的步子，声音如春日微风，轻轻飘进书房。

正在案前研读的印清平闻声抬起头，修长手指将书签夹入书中，

“清荷，怎么突然过来了？”

清荷莲步轻移，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兄长，我近日自学了一道菜，您要不要尝尝？”

“喔？”

印清平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清荷什么时候悄悄成了大厨？这我必须支持！”

说罢，他潇洒打了个响指。

话音刚落，丫鬟蝶儿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手中托盘里，一份精心烹制的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

乳白的汤汁似牛乳般浓郁，雪菜的翠绿与大黄鱼的嫩白相互映衬，热气裹挟着鲜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

“雪菜大黄鱼？”

印清平目光一亮，声音不自觉提高：

“你居然都会做这个了，这可是在宁波府夜宴馆排队都难以尝到的，看来今天兄长有口福了！”

说着，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兄长快尝尝！”

清荷双手交叠在胸前，眼中满是期待。

印清平夹起一筷鱼肉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

“嗯，就是这个味道，太怀念了！”

说罢，又夹了一块，还不忘招呼清荷，“你也来点。”

清荷浅笑着摇头，随即话锋一转，别有深意地问道：

“兄长，这宁波府的雪菜大黄鱼，滋味可还地道？”

印清平放下筷子，微微沉吟：

“第一块入口，鲜美无比，让人忍不住想吃第二块。

可吃了第二块后，却没了吃第三块的念头。”

“怎么？”

清荷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道菜自然美味，”

印清平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但总吃同一种，难免乏味，还是得变变口味。”

“兄长，我……”

清荷还想再说，却被印清平抬手打断。

“兄长知道清荷的意思。”

印清平目光柔和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但这次兄长心意已定，不会再改变。”

清荷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被关切取代，她眼含柔情，轻声说道：

“兄长，清荷担心您。看您近来眉头紧锁，怕您遇上了烦心事。”

“清荷不必担忧。”

印清平目光如炬，语气自信笃定：

“不过是些暂时的难题，很快便能解决。”

“真的？”

清荷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的忧虑却仍未完全消散。

暮色如纱，缓缓笼罩了印府。雕花檐角下，红灯笼开始散发暖黄光晕。

清荷伫立在府门前，眉头轻蹙，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心中的担忧如潮水般蔓延。

见李管家匆匆走来，她赶忙迎上前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李管家，兄长今天还不回来吗？”

李管家恭敬地欠了欠身，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宽慰道：

“姑娘不必担忧，老爷下午特意吩咐过，今日事务繁多，要晚点回来。”

清荷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袖，目光中满是好奇与关切：

“兄长最近忙些什么？怎么总是早出晚归的。”

李管家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恭敬回道：

“回姑娘的话，下人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日老爷主动去拜访了陆大人，回来后就愈发忙碌，每日都早出晚归。”

清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有劳李管家了。”

“姑娘客气了，这都是下人的分内之事。”

李管家拱手行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之中。

清荷望着李管家离去的方向，心中的疑惑和担忧却愈发强烈，目光再次投向府外那条寂静的小路，久久伫立。

万籁俱寂的深夜，清荷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眉头紧蹙，只听见窗外传来印清平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叫嚷：

“我没醉，真没醉！继续喝！来，印某敬各位一杯……”

清荷心中一紧，迅速披上外衣，推开门唤来贴身丫鬟蝶儿，神色焦急地问道：

“蝶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蝶儿快步走进房内，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小声回道：

“姑娘，听老爷的随从陈度说，老爷最近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今晚又醉成这样被送回来了。”

清荷听闻，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兄长以前滴酒不沾，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喃喃自语，满心疑惑与悲伤，

“难道这就是兄长应对难题的办法？”

清荷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衫，快步走向大厅。

踏入大厅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印清平瘫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衣襟敞开，桌上杯盘狼藉。

看到一向要强的兄长如今这般狼狈，清荷的心像被针扎般刺痛。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日子里，兄长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此时，印清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身旁服侍的小厮错认成他人，端起酒杯，舌头打结地说道：

“来……印某敬您一杯！”

话刚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清荷见状，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她急忙上前，轻轻抱住印清平，声音颤抖地唤着：

“兄长这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