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眯
邵勋走到左侧大排头面前,抬头仰视,问道,“汝何名?”
大排头是一个身高一米九有余的壮汉,这个身高,稍加训练就是一个冲敌猛将,再不济也能当一个好护卫,只是这位壮汉似乎过于内向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某叫……叫牛二。”
话音未落就被邵勋打断:“大点声!当自己是在偷狗寻鸡乎?”
众人破防小笑。
“从牛二开始,报上姓名、籍贯,以及有没有什么绝佳手艺,嗓门小的重来!”
邵勋双手抱胸,长剑在地面划出铿锵之音。
然后突然想到,牛二?
好熟悉的名字。
第二个新兵哆哆嗦嗦站出队列,喉结上下滚动:“俺……俺叫王二柱,本地人士……”
新兵们的自我介绍磕磕绊绊,有人紧张得咬到舌头,有人报完籍贯就僵在原地。
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的人,毫无疑问,这就是赤裸裸的流民。
所谓良家子自然是种地的兄弟加上到处种地的兄弟辣,邵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偶尔用剑柄敲敲动作迟缓的兵卒。
等到最后一个人结结巴巴说完,日头已经西斜,所有人额头都沁出冷汗,似乎心情很不美丽,但实际上,大家之间的隔阂却是在恋如雨止~渐趋于止。
新生介绍有用吗?
增加认同感,亲密性,多少肯定是有用的。
“记住,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流民、农夫,而是兵!”
邵勋突然将长剑插入地面,直插的一块碎石飞溅,
“兵就要有兵的样子——站,要如松;
行,要如风!”
他猛地转身,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他身后的三十名老兵在胡三手势下,齐刷刷踏出半步,甲胄相撞声整齐划一,惊得新兵们下意识挺直腰板。
……
次日。
卯时三刻,梆子声划破黑暗。
新兵们在睡梦中被踹醒,跌跌撞撞冲向校场。
嗯,山脚处的大片空地,不用来练兵实在是太浪费了。
邵勋手持长剑立在晨雾中,看着乱作一团的队伍冷笑:“我数到三十,没列队完毕,所有人从山脚跑到山顶!”
随后话锋一转,“到山顶一人给我抓一把山顶的草,抓不到的……”
……
训练从最基础的队列开始。
邵勋借了几个老兵亲自示范,每个动作都分解讲解:
“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收腹挺胸,目光如炬!”
他穿梭在队伍间,发现有人姿势不规范,直接上手纠正。
一个新兵肩膀总往下塌,邵勋便让他顶着石块保持军姿,汗水浸透衣襟也不许放下。
也是体会到“教官”的爽了。
正午烈日当空,明明是深秋了,可地面却还是烫得仿佛能烙饼。
期间庾澄庆来了一次,觉得邵勋的训练强度太大,应该适当放松,毕竟现在也没有战事不是?
然后邵勋欣然接受了。
庾澄庆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然后训练依旧。
练兵就是要练到骨子里,是要长时间坚持的,等敌军攻过来了再临阵磨枪,除了照射自己死亡的遗照亦或是屈辱的投降尊容外,别无二用。
……
中军大帐。
帐内有一个火盆,天色愈发寒冷,而庾湘然偏偏有一个“怕冷”的毛病。
刘金刀和庾都尉对坐,喝了碗茶水后,也是……不敢喝第二碗。
庾湘然掩面轻咳两声,这天气一冷,他却是要染了风寒。
“最近如何,可打探到了那日月神教的细节?”庾湘然缓了口气,轻声问道。
“额……”
“这个咩……这个捏暂时还没有。”刘金刀有些心虚。
日月神教的传说倒是多了不少,但大抵都不是真实的东西……毕竟这玩意谁造假谁知道。
庾湘然面色不虞,他对于手下人的控制其实谈不上多强,但也绝对不能说是弱。
“对于日月神教”这一不稳定因素,他还是很在意的。
“其他的呢?”庾湘然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额……这个捏,这个好像也没有。”刘金刀有些羞愧。
“那你还有什么用?”
庾湘然面色更加不好了。
什么意思?啥都没打探出来?合着这是偷懒了啊。
刘金刀连忙跪地,拜道,“时日尚浅,邵队正也不在说更新的东西,小人的任务实在是难以进行,不过小人觉得,如果时间更长些,当是能有收获的。”
“咳咳。”庾湘然感觉自己有些晕。
或许真是风寒了也不一定。
他也无心批评部下,
便又告诫,勉励了一番,便打算让刘金刀回营继续充当“眼睛”。
刘金刀却大着胆子问道,“将军,若是……若是邵队正真的是邪教传教想要谋逆造反的人……那会怎么办?”
庾湘然抬头,眼中杀机一掩而逝。
若他军中真的有邪教徒他会怎么办?
这还用犹豫吗?
不杀?难道等着他造反吗。
庾湘然摩挲着案几上的青铜虎符,炉火映照下,他眼底的冷漠。
刘金刀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见帐外微风卷着枯叶拍打牛皮帐的声响。
“你可知东汉末年的太平道?”庾湘然突然开口,也不待刘金刀回应便自言自语道,“张角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号,广收信徒。
那些百姓不过是想求一口饭吃、寻一处安宁,却被张角用符水咒说蛊惑。
短短数年,三十六方同时举事,烧官府、杀官吏,冀州、青州、徐州等地生灵涂炭。
数十万头戴黄巾的教徒揭竿而起,天下震动,汉王朝自此元气大伤,陷入分崩离析的乱局。”
他顿了顿,又说:“南晋孙恩、卢循之乱音犹在耳!五斗米道在江南传播,孙恩以宗教之名煽动贫民。
那些贫民被洗脑后,视死如归地跟着他烧杀抢掠。
他们屠戮士族、焚毁庄园,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孙恩兵败投海后,卢循又继续作乱,盘踞岭南、直逼建康,晋室差点覆灭。多少黎民百姓因这些邪教徒的野心,家破人亡!”
刘金刀浑身发抖,额头贴在温暖的地面:“将军息怒。”
“无碍,只是徒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