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契倒悬

汞池冻结的刹那，陆九蝉指尖的幽火骤然坍缩成漩涡。燕赤梧肩胛的毒龙齿痕迸出冰晶，每一粒晶体内都封存着青岩古镇的街景碎片——那些他与二叔追逐石鱼的晨雾，此刻正渗出玫瑰糖味的血丝。

“阿弟......“

陆昭璃的白绫绞住陆九蝉虚影的手腕，绫缎却穿透魂魄，缠上了汞池底部浮起的青铜棺。棺盖缝隙里淌出的不是尸液，而是赤水河特有的朱砂酒，酒香中混杂着千户苗寨“姑娘茶“的苦涩。十二具玄天剑宗蜡尸突然跪地，腐烂的喉管里挤出布依族《转场歌》的调子，音波震得冻结的汞池表面裂出夜郎星图。

“这才是真正的血契。“

陆九蝉残魂的瞳孔分裂成双瞳，左眼映出龙胎吮指的模样，右眼却是燕赤梧七岁时递来玫瑰糖的稚气笑脸。他虚化的手掌穿透燕赤梧胸膛，扯出条缠绕《盘龙歌》音符的血色锁链：“当年父亲剖我魂魄饲蛊时，早将你的生辰八字刻在龙胎脊骨......“

锁链崩断的脆响中，汞池深渊的岩壁轰然坍塌。七十二具悬棺如暴雨倾泻，棺内滚出的不是尸骸，而是安顺地戏的傩面道具。每张面具的眼眶都淌着水银，落地凝成赤水河畔纤夫拉船的佝偻身影。燕赤梧的龙尾扫飞三具悬棺，棺木碎片里突然弹出青岩古镇的石鱼——鱼嘴大张，喉间卡着半枚苗银发簪！

“阿姐的簪子......“

陆昭璃的银铃震碎冻结的汞晶，赤足踏上某块悬棺残片。棺内渗出的朱砂酒突然燃起焚情火，火苗里浮现父亲跪在玄天剑宗祭坛的画面——他剜出陆九蝉的心脏时，祭坛下的青铜棺里分明躺着燕氏祖父的尸身！

“原来血契是燕陆两家......“

燕赤梧的嘶吼被石鱼群的尖啸淹没。汞池底部裂开的深渊里，千心蛊凝成的毒龙突然调转方向，撞向玄天剑宗长老的剑阵。龙爪撕裂某位长老的斗篷，露出爬满苗疆“蜘蛛蛊“的脊背——那些蛊虫正拼出黔东南失传的《百蛊朝龙图》！

“他们用蛊术反噬剑修！“

陆昭璃的银簪刺入冻结汞池，簪尖触到的星图突然流动。夜郎王射日的箭镞调转方向，箭身浮现出水族“鬼师“的《镇龙咒》。当第一道咒文亮起时，陆九蝉的残魂突然破碎成万只银蝶，蝶群裹住龙胎冲向青铜棺——

棺盖轰然开启的刹那，七十二寨的活人蛊童虚影齐声恸哭。哭声凝成柄刻满彝文的青铜钺，钺刃劈开的不是实物，而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陆父颤抖的手将龙胎塞进燕赤梧襁褓，而燕氏祖父的尸身正在祠堂梁上摇晃，脚底悬着块浸透雄鸡血的苗疆“指路牌“！

“指路牌在......“

燕赤梧的龙爪抠进岩壁，剐落的碎石里迸出青岩古镇的石鱼鳞片。鳞片在空中拼出茶马古道的路线图，图中“镇远“二字突然渗血，化作条生有龙角的巨蟒——那蟒额间的银铃，正是陆昭璃周岁时抓周所得的“长命锁“！

“喀嗒！“

陆九蝉的残魂完全融入龙胎体内，婴孩的啼哭化作地戏《钟馗捉鬼》的擂鼓声。汞池深渊底部浮起座青铜祭坛，坛上立着九根雕满《亚鲁王》史诗的图腾柱——每根柱顶都跪着具燕氏先祖的尸骸，他们被抽出的脊骨正拧成通往赤水河源的栈道！

“血契......反转了......“

玄天剑宗长老的狂笑突然变调。他腐烂的面皮下钻出万千银蚕蛊，虫群凝成的却不是人形，而是条生有陆昭璃面容的赤虺。当虺尾扫过冻结汞池时，燕赤梧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龙鳞褪去后露出的，竟是陆九蝉少年时的清俊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