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套指令的纳米机器人
避难所的应急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林无凡踩着满地的金属碎片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踢开几个挡路的锈螺帽，螺帽滚动着装在墙角。
墙角几只机械蟑螂受到了惊动，它们藏在废弃电路板下。这些蟑螂的甲壳都泛着金属光泽，触须上还缠着细小的电线。
“让我看看......”
他单腿跪在工具柜前，柜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林无凡手指拂过积满灰尘的柜子，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绝缘胶带、半卷生锈的铁丝、一把钳子——”他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连个完整的工具都没有。”
身后传来液滴低落的声响。CX-07依靠在墙边，背部装甲上那道裂痕一直从右肩一直延伸到腰部。
淡绿色的冷却液从腿部装甲的缝隙中渗出，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摊反光的液体。
她的光学镜头亮度很低，但仍在坚持运转，时不时闪耀一下。
“别动。”
林无凡抓起那卷已经发黄的绝缘胶带，忽然注意到架子上有个被压扁的铝制饮料罐，罐身上还印着“限量版”的字样。
“运气不错。”
他迅速用钳子将罐子剪开，金属边缘很锋利，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拇指。
林无凡随手在裤子上抹去血迹，另一只手将铝片展平。
当他靠近时，CX-07关节处喷出的高温气体让他的脸颊感到灼热。
“二百三十度......”
CX-07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建议等待冷却......”
“没时间等。”林无凡撕下袖口的布料包住手掌，将金属片贴在漏液的液压管上。
胶带缠绕时发出烧焦的气味，融化的液滴滴在他手背上，留下几个红色印记。
他咬着牙拧紧铁丝固定，一不小心，铁丝勒紧肉里，但林无凡顾不上疼痛。
工具柜底部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机械仓鼠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电子烟反射着红光，嘴里叼着一罐冷冻凝胶——这是CX-07从冰箱兽那里收集到的应急物资。
林无凡伸手接过凝胶，机械仓鼠蹭了蹭他的手指，又钻回柜子下面。
他将凝胶全部挤在CX-07过热的关节部位，白色的冷冻机像奶油一样覆盖了灼热的金属。
CX-07的光学镜头快速收缩后又恢复正常，像是经历了一次小型休克。
“试试看，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林无凡后退半步，略带紧张地搓着手背上的烫伤。
CX-07尝试站立，右腿突然失去控制的弯曲，金属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
林无凡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金属外壳下的震动通过手掌处一阵阵的传来。
他能够听到她体内发出的不协调声响。
“传动系统失衡......”CX-07低头看着不协调的右腿，声音里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基本移动功能尚存。”她试着走了几步，右腿托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林无凡转向嵌在墙上的炮弹残骸。
纳米机器人仍在不知疲倦的工作，裂缝边缘的混凝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细小的颗粒簌簌落下。
他小心用碎玻璃片刮取少量银色粉末，粉末在玻璃片上自动排列成复杂的图形，一会像是雪花，一会又像是六边形的蜂巢。
“能解析吗？”
林无凡举起玻璃片，让应急灯的光线穿过那些奇特的图案。
CX-07拖着伤腿靠近，每一步都伴随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她的指尖伸出探测针，针尖反射出蓝色的微光。当针尖接触粉末的瞬间，她全身剧烈震动，光学镜头突然扩大，虹膜上浮现出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军用级纳米机器人集群，”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像是换了一个人说话，“型号B-712，具备自重组协议......生产日期......无法读取......”
CX-07的声音又开始断断续续：“警告......检测到军用级加密......”
林无凡轻轻按住她的手，炮弹残骸内部闪过一道蓝光，纳米粉末组成的图形变成了类似电路的设计图，线条复杂得让人头晕目眩。
两人对视一眼——这显然不是普通建筑机器人的特征，林无凡注意到CX-07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你能试着和它们沟通吗？”林无凡指着墙上最大的缝隙，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外面飘动的紫色辐射云。
“先修复这里，如果可以的话。”他轻声开口。
CX-07的指尖亮起橙色光晕，光芒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纳米集群刹那间沸腾起来，快速像她聚集。有几秒钟时间，银色微粒覆盖了她的手臂，装甲接缝处迸出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
林无凡抓起绝缘胶带就要向前，却见CX-07忽然静止，光学镜头中数据流正极速滚动。
“协议覆盖完成......”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好似刚从悬崖边爬回来。
纳米机器人突然开始流向裂缝，构建出蜂窝状结构。这种构造速度快得惊人，很快裂缝就被银色物质填满，表面光滑如镜。
林无凡刚要松一口气，定睛一看却发现角落里有一小群纳米机器人没有参与修补。
它们在地面上不断变换形状，先是组成雪花图案，然后是齿轮，最后短暂地组成了数字“07”。
CX-07的光学镜头骤然收缩。这个数字消失得太快，甚至林无凡都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他注意到CX-07的手指正在无意识地触碰着后颈上的刻印——[林氏军工07号原型机]
“修补效果不错！”
他用指节敲了敲新补好的墙面，发出的声音异常沉闷，和敲击普通墙面的回响完全不同，更像是敲在实心金属块上。
CX-07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转向工具柜的阴影处——
那里有一颗漏网的纳米机器人正在改造半截螺丝钉，将其重塑成微型发射器的形状。
林无凡顺着她的目光向下，发现那颗螺丝钉已经初具雏形，细小的能量槽正在成型。
他盯着正在变形的螺丝钉，瞳孔骤然紧缩。林无凡毫不犹豫地抬起军靴，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一声爆响。
金属零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碎片仍在微微震动，如同垂死挣扎的昆虫想要重新站起来一般。
“见鬼！”
林无凡从腰间抽出战术匕首，刀尖精准地刺入碎片中央。
一阵刺眼的亮蓝光芒闪过，碎片这才停止了活动。他现在才注意到匕首尖端已经烧得发红。
CX-07的光学镜头快速缩放：“检测到量子通信信号中断。”
她转向四周墙壁：“建议全面扫描避难所。”
两人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检查每个角落。林无凡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指因为紧握武器而发白。
最终他们在通风管道里又发现了三处被改造的零件，全部伪装成普通金属锈迹的样子。
“这不对劲。”
林无凡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声音沙哑。
“这些纳米机器人明显在执行某种程序，而且是我们完全无法控制的。”
CX-07正在检查最后一个可疑点，闻言停顿了一下。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它们似乎同时遵循两套不同的指令。”
她的声音带着迟疑。
林无凡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储物架。他用力推开几个空箱子，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金属箱。
箱上的生物识别锁已经失灵，他直接用匕首撬开。
“果然......”
箱子里只剩半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他苦笑着晃了晃水壶，液体在里面发出让人绝望的空荡回响。
CX-07的扫描仪发出提示音，“现存食物仅够维持36个小时。”
她调出全息投影，“这是避难所物资的消耗曲线。”
林无凡盯着那条不断下滑的红色曲线，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转身走向墙角的书架，手指划过那些发黄的纸质书籍。
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这些纸质地图反而成了最可靠的导航工具。
“B市......”
他展开一张泛黄的城市地图，手指点在中部的工业区。
“我们现在在这里。”地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工厂和仓库，其中几个被红笔圈了出来。
CX-07凑近查看，“标记点是？”
“老陈的应急仓库。”林无凡的指尖轻轻摩挲那个红圈，“机械瘟疫爆发前他是做军用口粮批发的，如果运气好的话......”
他没有再说话，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窗外蓦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是某种金属扭曲的声音。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林无凡条件反射地熄灭了应急灯。黑暗中，只有CX-07的光学镜头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数量？”林无凡压低声音问道。
“三个热源信号，”CX-07的声音自动调整为最低音量，“距离150米，移动速度每秒2米。”
她停顿一下，“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明天天亮就出来。”林无凡卷起地图，声音里带着决绝。
“老陈的仓库在西北方向，直线距离7公里。”
CX-07检查者武器系统，“直线穿梭需要经过一个工业园区，里面一定有现在无法应对的机械兽，”她调出全息路线图，“建议地下管网系统绕行。”
林无凡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金属箱。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六颗微型手雷。
“带上这个。”他递给CX-07两枚：“用来对付那些失控的纳米机器。”
CX-07小心地将受累收纳进腿部装甲的储物仓，“补充冰箱兽能源核心后，现在能源储备88%，冷凝炮需要至少4小时充能。”
林无凡检查着弹匣，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避难所里格外清晰。
“我先休息会，”他看了眼腕表，“五小时后出发。”
窗外，B市的夜空被远处的红光映成暗红色。
偶然传来的爆炸声提醒着他们，这座曾经拥有300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如今已经变成危机四伏的钢铁丛林。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某个监控室里。
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盯着突然黑屏的监控画面，手指轻轻敲击着平板电脑上跳动的“07”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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