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轰鸣
他们浑身湿透地闯进礼堂时,评委正在打哈欠。温念桐径直走向那架雅马哈三角钢琴,裙摆滴落的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泪痕。
周叙白跳上控制台,举起两个汽车电瓶。所有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他胸前绑着的荧光棒发出幽绿光芒——那是他们初遇时她橡皮上的橘子味贴纸颜色。
第一声琴键砸下时,温念桐闭上了眼睛。失去助听器的世界变成巨大的子宫,而周叙白的光是她唯一的脐带。他疯狂挥舞着荧光棒,绿色轨迹在黑暗中编织出全新的乐谱:长弧线是延音踏板,Z字形是骤强,圆圈是她的呼吸节奏。
当进行到第29小节时,温念桐突然剧烈颤抖。这个转折需要左耳接收高音区提示,而现在她的世界寂静如坟。观众席传来嘘声,有人大喊“聋子弹什么钢琴。”
突然有温暖贴上后背。周叙白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双手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他胸膛的震动顺着脊椎传来,像深海传来的次声波。
他们就这样四手联弹了最暴烈的章节。温念桐的眼泪砸在琴键上,周叙白下巴的血滴在她肩窝——那是他砸控制箱时划伤的。当最后一声和弦与礼堂吊灯炸裂声同时响起时,有人开始鼓掌,接着是更多人,声浪掀翻了潮湿的空气。
温念桐转身想对周叙白比手语,却发现他正对着评委席最后一排疯狂抓拍。镜头里,那几个破坏者家长正仓皇离场,而他们身上的奢侈品LOGO在闪光灯下无所遁形。
深夜的医务室弥漫着碘伏和橙香。周叙白给温念桐包扎手指时,突然发现她乐谱袋里露出一角诊断书。上面“突发性耳聋“的字样被雨水泡得模糊,但鲜红的医院公章依然刺目。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扯开自己刚缠好的绷带,血迹在纱布上绽开玫瑰。
温念桐按住他颤抖的手腕,在他掌心画了个螺旋——那是她获奖画作《妈妈的声音》的标志符号。周叙白突然想起父亲说过,当年那个小女孩在颁奖礼上死死攥着诊断书,而记者们只顾拍她空洞的微笑。
窗外惊雷炸响。温念桐趁闪电亮起的瞬间快速比划:“如果再也听不见,你就做我的耳朵。”
周叙白抓起她受伤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跳声穿过层层绷带,与远处残破的钢琴共鸣成新的乐章。当他俯身吻住她挂着雨水的睫毛时,尝到了比泪水更苦涩的真相——温念桐的诊断书日期,正是他偷偷往她课桌塞橙子糖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