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请皇后评理
云曈刚送走林奉和苏嬷嬷,淑妃身边的掌事便带着洒金请柬走来。
“娘娘说,新得了蒙顶甘露,特意请王妃去听雪阁一叙。”
宫女垂眸时,云曈瞥见她耳后淡青的血管——那是长期服用避毒散的征兆。
萧砚亭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她肩膀:“去吧,好好与淑妃娘娘聊天。”
云曈不着痕迹地将银针别得更紧,跟随宫女走到听雪阁。
阁外的芭蕉叶还在滴水,屋内却暖意融融,沈宁霄斜倚在湘妃榻上。
“妹妹可算来了。”
她亲手斟茶,青瓷盏中浮着两朵素白的茉莉花,“尝尝这茶,据说制茶时要混入清晨的雪水。”
云曈端起茶盏,热气氤氲间,瞥见茶汤里漂浮着极细的金丝——那是西域蛊虫的触须。
她想起林奉展示的赤焰藤,指尖微颤:“姐姐费心了,只是臣妾昨夜受了寒,大夫叮嘱不能饮茶。”
她将茶盏退回,袖中滑出萧砚亭给的消瞳药瓶,故意让淑妃看清瓶身暗纹。
沈宁霄的笑意僵在脸上,旋即掩唇轻笑:
“妹妹这是信不过姐姐?”
她突然拍掌,屏风后转出两个宫女,捧着装满药材的檀木匣,“既是病了,不如让本宫看看?”
她抓起云曈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听说晏王妃会医术,可识得这味……”
“赤焰藤?”
云曈猛地抽回手,“淑妃身为六宫其主,竟用剧毒药材待客?”
她目光扫过木匣里混杂的藏红花——这些药材若按特定顺序熬煮,能调配出让人神志不清的毒药。
沈宁霄的脸色骤变,却在此时,亭雪阁的门被猛地推开。
萧砚亭走了进来:“淑妃娘娘这是在干什么?”
他挡在云曈身前,“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碰的?”
沈宁霄突然笑出声,珍珠步摇晃得叮当作响:“晏王这是护妻心切?”
她伸手摘下步摇,指向云曈,“可妹妹怕是忘了,当年太医署那场大火……”
“住口!”
云曈和萧砚亭异口同声,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唯有茶炉中炭火噼啪作响。
她望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反应,眼中闪过了然的光,将簪子扔在地上:“明日就是春闱第一场,希望晏王妃别忘了庆功宴的筹备。”
云曈冷冷地看着这个曾经的知心大姐姐:“自然。”
话音未落,一道突兀的声线传来。
“这听雪阁怎么那么热闹?”
太子萧景琰的身影挟着寒气撞进殿内,他目光扫过萧砚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皇叔和皇婶这是在演哪出?莫不是要吓坏淑妃娘娘?”
沈宁霄突然垂下泪来,柔弱地捡起步摇:“太子殿下可要为臣妾做主,晏王夫妇竟这般对待臣妾,还说……还说要插手春闱之事!”
她这话一出,云曈明显感觉到萧砚亭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云曈福身行礼时,指尖悄然握紧。
太子虽常年在外监国,但这次临近春闱突然返京,本就透着蹊跷。
她抬眸时,正对上萧景琰探究的目光,对方眼底闪烁的精光。
“淑妃娘娘慎言。”
云曈起身时故意让银针晃出冷光,“臣妾不过是与娘娘探讨庆功宴的筹备,何来插手春闱之说?倒是太子殿下,这一大早就直奔听雪阁,莫不是……”
她拖长尾音,将未说完的话藏在意味深长的浅笑里。
萧景琰突然大笑起来:“皇婶这是在怀疑本宫?”
“听说皇婶精通药理,可识得这香中……”
“太子殿下!”
萧砚亭猛地举起匕首,寒光在烛火下划出危险的弧度,“本王夫人体弱,经不得惊吓。”
他说话时,左右悄然在身后比出【暗察司】【有毒】的手势。
云曈瞬间屏息,这才注意到殿内萦绕的香气里,果然藏着若有似无的苦涩。
空气凝滞间,青黛突然走进来:“王妃,内务府说春闱庆功宴的食材……”
她话未说完,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脸色瞬间惨白。
萧景琰抚掌大笑打破僵局:“看来本太子来得不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砚亭手中的匕首,又瞥向云曈腰间的锁魂针,“皇叔皇婶放心,春闱乃国之大事,本宫定会秉公处置。”
待太子离去,沈宁霄立即恢复冷脸,恶狠狠地剜了云曈一眼:“别以为有晏王护着就能为所欲为。”
她摸了摸步摇道,“明日春闱,且走着瞧。”
萧砚亭揽着云曈转身时,压低声音道:“太子身上的药味,是西域的迷魂香。”
他用手指轻轻抚上云曈手掌:“青黛的话,怕是有人故意让她这个时候闯进来。”
云曈自然也猜到,便道:“我先去一趟内务府。”
萧砚亭轻笑着,放开腰间的手:“我陪你。”
……
云曈踩着满地薄冰跨进朱漆大门的门槛,正撞见管事太监将西域进贡的鎏金香料匣往马车里搬。
“且慢。”
她抬手拦着去路,为首的内监转过身:
“晏王、晏王妃,淑妃娘娘吩咐了,春闱庆功宴要用的香料,得优先供给慈宁宫(皇后宫殿)。”
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的懿旨,黄绫上的朱批很是鲜明。
萧砚亭上前半步:“淑妃何时设下规矩?”
“庆功宴筹备乃是陛下亲下的旨意。”
“王爷这话说的,”内监尖着嗓子笑起来,用手指指向墙角,“要不您瞧瞧那边?贡院食材还堆在漏雨的库房里呢,小的们也是真分身乏术啊。”
云曈顺着他所指望去,霉味混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
糙米麻袋上爬满黑虫,本该雪白的茯苓生着绿毛,而标注“西域藏红花”的木箱里,倒出的却是廉价的草红花。
她弯腰捡起一块发黑的驼峰肉,突然想起苏嬷嬷那日在书房说的“活鱼现切”——原来一切精心设计的菜式,早就被釜底抽薪。
“这些东西,也配用在春闱庆功宴上?”
她将腐肉掷在地上,抬头时眼眸泛起冷光,“公公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
沈宁霄在丫鬟簇拥下款步而来:“妹妹好大的威风,在这内务府兴师问罪呢?”
云曈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什么风把淑妃娘娘吹来了?莫不是先前没聊畅快?”
沈宁霄掩嘴,轻笑着:“哦!这不是听说贡院食材出问题,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她指尖划过香料匣上的封条,“本宫也是怕贡院学子吃坏肚子,特意命人查验食材,谁知竟查出这么多……次品。”
“查验?”
萧砚亭冷笑一声,突然抽出匕首,刀刃挑开马车帘布。
车厢里整齐码着的,分明是本该供给春闱的苏合香、龙涎香,箱角还印着【枢密院】的火漆印,“娘娘的‘查验’,就是把贡品级香料调包?”
沈宁霄脸色骤变,转瞬又换上委屈神情,绢帕按在眼角:“王爷这话好叫人冤枉,这些香料……”
她突然提高声调,“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说是春闱期间要节俭用度!”
云曈盯着她眼底闪过的算计,突然明白这是皇后借淑妃之手试探自己。
若此刻发作,便是与皇后正面为敌;若忍下这口气,春闱庆功宴必然沦为笑柄。
她上前一步,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娘娘既然说是皇后的意思,不如我们一同去慈宁宫,请皇后娘娘评评理?”
沈宁霄一滞,绞着绢帕的手指发白。
她万没想到云曈竟不接招,反而将难题踢了回去。
她咬着牙转身:“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说罢,带着人匆匆离去。